第十章

喂、喂！對方是仙帝啊，就算是再怎麼高傲的龍神，也不該這麼說話吧！

「洛洛！」辛淮握住了愛人的手，「現在說這些有什麼用，還是先帶辛甘回去，我們好商量怎麼保住他的命。」

這位魔界的貴族，似乎也全沒將仙帝放在目中嘛！止水魔君開始扇起了小扇子。嗯，這齣戲越來越好看了。

「還要怎麼商量？」洛寂瞪了他一眼，「快點把小孩子拿出來，等他要生就晚了。」

洛寂的意思竟然是要犧牲孩子，辛甘立刻尖叫起來：「不行！你們不能這麼做！」那是他和浮黎的孩子，怎麼可以這麼殘忍！

「那你不要命了嗎？」洛寂厲喝一聲，「你要他們活，你就得死！」

辛甘眼睛一酸，眼淚掉了下來。

「我不想死，但也不想他們死。爹爹，您當年會為了保命而殺我嗎？」

「那怎麼一樣！」洛寂沉著臉，「那時候只有你一個孩子，我死不了！」而且，那時候我也根本沒有選擇。大約是聽到了愛人的心聲，辛淮輕輕攬住了他的肩膀。

「他們都還沒有看到過這個世間的陽光……」辛甘咬了咬牙，「我一定會找出不用犧牲我們之中任何一人的方法來。浮黎是仙帝，他一定會有辦法。」辛甘抬頭看了看浮黎，浮黎卻蒼白著一張臉沒有說話。

「浮黎？浮黎？」辛甘用手推他。

浮黎看著辛甘，半響才說：「我會等你。」

辛甘頓時傻了眼。等我？那是什麼意思？他的眼睛突然睜大，不可置信地看著浮黎。

「你是，要我犧牲他們？」

「我只是不想失去你。」浮黎說出這話的時候天知道他費了多大的氣力。

「但是你想失去他們！」辛甘瞪著他，淚水不停地向下滴，「他們也是你的孩子啊！你怎麼可以，連見都沒見到他們一眼就這麼放棄？」

浮黎一把將辛甘抱住：「我不想，當然不想。可是在我心裡，只有你最重要。你沒了，什麼就都沒了。我不知道龍族生子的情況，但是你爹爹不會騙你。若一次生兩個真的這麼兇險，我無論如何不能讓你冒險。辛甘，你先跟你爹爹去，等養好了，我會親自去龍界接你回來。我會補你一個最盛大的婚禮。以後我們也可以再要一個孩子。」

辛甘哭著，拚命地搖頭。

洛寂和辛淮對視了一眼，兩人上前就要將辛甘從浮黎懷裡接過來。浮黎卻抱緊了辛甘捨不得鬆開，而辛甘也緊緊抓著浮黎的衣服死活不肯鬆手。

一場婚禮竟要變成生離，殿上的賓客無不唏噓，看來今天洞房是鬧不成了。看著仙帝一臉失落，眾人也不由萬分同情起他來。

拉扯間，辛甘的臉色一變，突然痛苦地抱著肚子倒了下去。

「怎麼了？」浮黎連忙著辛甘扶住。

「痛！」辛甘額上冷汗涔涔，痛得臉都扭曲了，哪裡還說得出話來。

洛寂楞了一下，突然驚慌地叫了起來：「糟了，他好像是要生了！」

頓時殿前一片大亂。浮黎將辛甘迅速抱入內殿，洛寂和辛淮也急忙跟了進去。蘇留白見勢不妙，立刻拉住道德，將人直接扔進了內殿，自己與孔雀將殿門守住，將湧來的人群全部擋在外頭。

看著辛甘痛得在床上打滾，浮黎慌了手腳，拉著道德一個勁兒地問：「他怎麼了？他怎麼了？」

「別搖了，君上！您這麼抓著我，我怎麼幫仙后看診啊！」道德被浮黎搖得頭暈腦漲，卻怎麼也不能掙脫他的手。

「他說他會死的，他會死的！」浮黎還是沒辦法鬆開道德的手，剛剛被洛寂的話說的，眼前道德便成了唯一的救命稻草，「你有沒有辦法讓他別生？只要他活著，就算孩子沒有了也沒關係！我只要他能活著，好好活著！」

「不行！」床上傳來辛甘的叫聲。浮黎一驚，轉回頭，正迎上辛甘的眼睛，「你若敢讓人殺了他們，我永遠都不會原諒你！」

「君上！」道德為難地看著兩人。

「我說了算。」浮黎將道德推到了床前，「辛甘，你聽著，就算你以後恨我一世，我也不能眼睜睜看著你死。」

「那個……」道德有些遲疑地開口，「我聽清海靖山王說了，不過若是生兩個會死，那臣想辦法保一個孩子，這樣仙后也不會有事了。」

「不行！一個也不許殺！」辛甘費力地開口，一把抓住了浮黎的手，「他們，我都要！」

一旁的洛寂輕嘆一聲：「真是個痴兒，也不知你到底像了誰！」

辛淮推了推他：「你有法子的，別讓孩子受太多的苦了。」

洛寂瞪了他一眼道：「說的好聽！那時候也沒說我受了多少苦！」說著，臉卻紅了。

洛寂將道德扯到一邊：「我們龍族生子，你這個醫仙也沒用處，還是先出去。」道德一聽，氣得鼻子都要歪了。除了魔界的邪玉，還從來沒有人敢對他的醫術提出半點疑問來。但剛想要抗爭一下，人被辛淮輕輕一推，也不知道怎麼搞的，一眨眼的功夫，人已經到了殿門外。

「道德？你怎麼出來了？」蘇留白訝然地問。

「我也不知道！」道德無比怨念地拍了拍衣服上的浮塵，「裡面的兩位老人家說是要自己幫仙後接生，就將我趕出來了！」說的輕鬆，但臉色鐵青像要殺人一樣。

止水魔君在人群中瞥到一抹亮色，人立刻竄了出去，一把揪住那人的衣領子。

「鳳九！你果然在這兒。」

鳳九笑嘻嘻地對止水魔君說道：「右相，您怎麼了啊。」

「少來，上次你跑來跟我要胎珠之魂，是不是送給了仙帝？」止水伸出手，一副要湊人的樣子，「你小子好大的膽子，明明知道魔主跟仙帝看不順眼，竟然還從我手裡騙寶貝去送仙帝？要是被魔主知道，我看你有幾條小命！」

「魔君你這是做什麼？」

止水循聲一看，說話的卻是自己認識的人，守著入界門的仙官易初升。

「東西是我讓鳳九拿的，你有什麼不滿直對我來就好了。」易初升淡淡地說，身上卻透出凜凜殺氣來。

「小易、小易，你莫氣啊！」鳳九立刻衝到易初升身邊，溫言軟語地勸架，「右相只是跟我開玩笑的，他才不會真的要動手。小易你可千萬彆氣啊。若是傷了右相，魔界和仙界就真的結下樑子了。」

止水聽得心裡好生氣悶。原來魔界的人胳膊肘兒都是向外的，打都沒打，就說他會被仙界一個區區的守門官打傷。他好歹也是堂堂的魔界右相，有那麼弱嗎？

易初升看著止水的臉色，突然一笑：「你別不信鳳九的話。今天看他的面子就不跟你計較，不過沒有下次了！」說完，抬手勾了勾，鳳九立刻拋下鬱悶無比的止水，顛兒顛兒地跟著易初升離開。

「小易，我們家的辛甘不會有事兒吧。」跟在易初升的身後，鳳九不無擔心地問起來。辛甘說什麼也是他送上仙界的，若真有個三長兩短，他心裡如何過意得去。

「放心！」易初升袖著手，淡淡地回答，「我既既然他懷上仙帝的孩子，就斷不能讓他死了。」

「小易，你實在是高啊！」鳳九由衷地贊了一聲。

易初升回眸看了看他，忽地一笑道：「鳳九，說不定哪天，我也讓你懷個孩子試試，定很有趣。」

鳳九嚇得一哆嗦，立刻涎著臉蹭過去：「親親小易，你捨不得的，捨不得！」

易初升冷笑一聲，沒回話，從懷裡摸出一支鳳頭釵來。釵頭向上一擲，那鳳頭釵如活了一般直向長空飛去。

內殿中，辛淮結了結界將手抵在辛甘的頭頂，不停地給他灌注靈力。辛甘的衣服已被洛寂脫光，肚子隆得比早上高出許多，周身白晰的肌膚上已經隱隱現出青色的龍紋來。

他這樣子，分明已快臨產。洛寂看著辛甘，心疼得要命。

「辛甘，你別怕，有爹爹和父親在，一定讓你安安全全地把孩子生下來。」洛寂寬慰著辛甘，一隻手在他的肚子上輕輕撫弄。

「你不是說他一次生兩個會元神盡滅？」聽洛寂這麼說，浮黎立時有了精神。

「你想不想他元神盡滅？」洛寂問浮黎。

「不、當然不！」

「好，若你不想他死，你舍不捨得拿出你的精元來幫助他？」洛寂盯著浮黎，不免也有些緊張。需知精元是各人修鍊的至寶，修為全部凝於精元之上，若失了它，輕則修為盡毀，重則要重入輪迴。

「好！」浮黎卻是想也沒想，直接將精元從口中吐出。火紅的一枚，交到了洛寂的手中。

洛寂微訝，看著還在幫辛甘灌注靈力的辛淮。辛淮對他點了點頭說：「用吧。當年我為了你也可以用一世修為來冒險。他也肯做到這個份上，我們還有什麼不放心的。」

洛寂點了點頭，將浮黎的精元納入了辛甘的口中。

等了良久，守在門口的眾人一直沒有聽到孩子的哭聲，不免有些躁動。正在想著是不是出了什麼事的時候，突然聽到門內傳來了浮黎的慘叫。蘇留白和孔雀對視了一眼，扔下眾人就衝進房中。迎面正碰上笑得開心的洛寂。

「父子均安。」洛寂看來心情極佳，對著他們點頭。

均安？均安的話為什麼君上叫得那麼凄慘？正猶疑著，同樣笑得開懷的辛淮踱了過來。

「你們的君上只是有些不太適應，他若運氣好，再過幾年，就可以正式見到孩子了。」

幾年？不是生了嗎？怎麼還要幾年？只是……他們的確沒有聽到孩子的哭聲啊。

然後他們看到了呆若木雞的仙帝，坐在一邊口中不住地念念有辭。

「怎麼可能？怎麼可能？」

什麼怎麼可能？蘇留白和孔雀一起將疑惑的目光投向被輕紗遮著的床。隱隱約約，床上並排著兩隻……蛋。蘇留白的臉真的白了，孔雀的臉卻綠了。一隻純白，一隻純黑，靜靜地躺在枕頭邊上。

蘇留白箭步上前，將帳掀開。淡淡的血腥氣息還浮於空中，辛甘一臉疲色沉沉的睡著，露在被外的臉上手上被閃著青光的鱗片蓋著，只是這鱗片看起來又薄又軟，像是很快就可以消褪的模樣，額角凸出兩塊來，怎麼看怎麼像是犄角。

「這是仙後生的？」蘇留白還算冷靜，很快找回了自己的聲音，「怎麼會是兩顆蛋？」不過，蘇留白仔細看著這兩顆蛋的時候不由得讚歎一聲，畢竟是仙帝的孩子，就算是蛋，這蛋殼也如金似玉的這麼漂亮。

浮黎總算拿正眼瞧了瞧兩位屬下，目光渙散地回道：「是啊，就是蛋。」他想像中柔軟的身體，胖乎乎的小臉，烏黑溜亮的眼睛，中氣十足的哭聲……在他看到辛甘拼了性命為他生下的這兩顆蛋之後，灰飛煙滅了。

金色的光芒倏爾照亮了仙帝宮，青鸞引路之下，黃金的女神出現在了殿中。

「母后？您怎麼來了？」浮黎怔了一下。

月神也沒看他，直向辛甘撲過去。

「我的孫兒在哪裡？乖孫兒呢？」

一掀床帳，赫然看到一黑一白兩隻蛋，月神怔了一下，然後菀然，用手輕輕摸了摸光滑的蛋殼，對一旁沉睡的辛甘溫言道：「真是辛苦你了。」

「母后……」浮黎見到月神，眼前一亮，「他們說辛甘氣力耗盡，過不久會化為龍形，要修回人體需要數百年，母后可有辦法？」

月神看一眼兒子，嘴一撅：「你成親這麼大的事都故意不通知我，現在有問題了才想到來求娘親嗎？」

浮黎一咬牙，若不是自己的母親大人弄來什麼胎珠搗亂，辛甘也不至於落到這步田地，但這話他也只敢在腹中說，要求娘親的時候，哪裡敢說出口來。

月神看著浮黎臉色的神情不覺嘆了一聲：「我哪裡能想到我兒子如此神猛，居然一擊得中。早知道這樣，我也不用費心去幫你弄胎珠來了。你的精元給了辛甘一半，現在也不好受吧。」

「我不妨事，只是他……」浮黎看著辛甘的臉，露出溫柔之色，看得月神心裡一陣泛酸，真是兒大不中留，現在他心心念念的怕是只有這條小笨龍了。

「洛寂，你費了我兒子一半的仙力，還保不住他的人形嗎？」月神轉身向洛寂發問。

洛寂哼了一聲，轉過臉去不搭理她。還是辛淮知道月神的厲害，在一旁回答道：「他一次兩胎，所耗本就大了，何況這麼短時間，這兩個小傢伙從結胎就成熟，實屬罕見。龍神結胎到落果，一般少則一年，多則十數載，辛甘卻只有短短十幾天，若沒有仙帝的精元，他早就魂飛魄散了。」

洛寂怒道：「他獻點精元本就應該，孩子是他的，老婆也是他的，若是這點精元都捨不得還算什麼男人。」

「說得對！」月神眯著眼睛撫掌笑道，「靖山龍王說的這話太合我心意了。我知道你心疼兒子，我也心疼媳婦兒，現在我在這兒，怎麼可能讓我的兒子和媳婦兒受苦呢。」縴手伸出，兩顆金光閃閃的丹丸出現在眾人眼前。「這是日神和我的精華凝露。」手指微彈，金丹已經落入辛甘和浮黎的口中，光芒一熾，轉而消失不見。

「好了，這下一切都是真的完美了。」月神笑眯眯地看著浮黎，「他一會就會好起來。」

辛甘臉上的青鱗果然漸漸消失，洛寂鬆了一口氣卻又有些失落。本想趁這機會將辛甘帶走在身邊過個十年八載的，但現在只怕帶不走了。

看著愛人眼中的不舍之意，辛淮拉住了他的手。

「我們先走吧，過些時候，我們再來看他。」

洛寂默默地看著辛甘，過了很久，輕輕點了點頭。

不知過了多久，辛甘從沉睡中醒來。窗外鳥鳴啾啾，陽光燦然。他轉過頭，看見浮黎坐床前，握著自己的手，一雙眼燦如星辰。辛甘微微一笑，對他說：「我有些餓了。」

浮黎在他手背上落下輕輕一吻道：「你若再不醒，就真要睡成小豬了。」

想起自己被浮黎變成豬頭的那件事，辛甘笑出了聲：「其實，能吃能睡的話，當只小豬好像也不錯。」

浮黎也笑起來。

「等孩子們從殼中出來，我們一家去各地遊玩吧。」

「好！」辛甘的眼睛亮了起來，「我要吃遍仙界！」

「何止仙界，」浮黎將辛甘的手放在唇邊，「只要你願意，我們可以上天入地，去任何你想去的地方。」

辛甘輕輕閉上了眼睛，嘴裡喃喃地說：「只要你陪著我，到哪裡都可以……不過，我要你先帶我去見我的爹爹和父親。」

浮黎點了點頭：「在去之前，我們還有一件事要辦。」

是什麼？辛甘睜開了眼睛。

「你還欠我一個婚禮呢！」浮黎彎著眼睛笑了起來，「辛甘、辛甘！我的仙后。」

辛甘的眼睛也彎了起來，他將浮黎握著自己的手牽到唇邊，輕聲對浮黎說道：「我愛你。」

浮黎沒有絲毫遲疑，將辛甘的手再次置於唇畔：「你睡著的時候，我跟你說了千遍。你知道我說的都是什麼嗎？」

辛甘甜甜地笑著，凝望著浮黎。

「我愛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