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阿樂!」這時候,夏寧終於回過神來,格開任晉之的箝制,朝文華樂搖頭道:「他是個無關緊要的人,你不需要認……」
「喔……?」任晉之拖長了尾音,故意湊近她的耳畔呵氣。「你肯定我無關嗎?!」
她敏感地縮起肩頭,一手推開他過近的俊臉,試圖打圓場。「哈哈……阿樂,對不起,我想起有些事要辦,所以……喂!你別扯——好痛!喂……」
正想跟文華樂道歉的她被任晉之一把拉離座椅,逼迫她跟著他離開餐廳。
文華樂看得一頭霧水,不過卻能肯定夏寧跟那陌生人之間並非毫無關連。
被拖離餐廳的夏寧,隨即又被硬塞進車廂,她憤然地瞪著坐進駕駛座的任晉之。
「看什麼?」發動車子時,他分神瞄了她一眼。
「我已經很盡責地事先向你說明今晚不回去吃飯,請問你憑什麼阻止我跟朋友見面?」她對於這男人無賴的行徑甚為不滿。
任晉之語氣不佳地說:「所以說你的記性真的很不好,你忘了跟我約定的事?要是讓爺爺看見了他會怎麼想?麻煩你記住自己現在的身分好不好?」
她還想反過來指責他?錯的人明明是她,是她背著他跟其他男人偷偷見面!
「呵!」夏寧回以冷笑。「任先生,就算我真的是你老婆,也不見得不可以有自己的朋友吧?何況我不是啊,沒記性的人是你才對,不過我也不介意重申一次……我只是答應在任老先生面前佯裝你老婆,其他時候,我就是我,跟你一點關係也沒有!」
他到底要她說多少次才罷休?他又是憑什麼以一副捉姦在床的丈夫口吻質問她,夏寧心中驀然一動,隨即又否決自己的念頭。
不可能!他怎麼可能是吃醋?這種天方夜譚的念頭實在太可笑了。
「誰曉得會不會有爺爺的老朋友看見剛才的情況?要是那個人誤會了,在爺爺面前說三道四,我們的答覆又前後不一致,爺爺會怎麼想?我跟你說,就算只有億分之一的機率,我也不容許出現這種紕漏。難道你不曉得什麼是以客戶為優先嗎?律師除了販售專業外,在某種程度上也是提供服務,讓客戶滿意不是你的首要任務嗎?」任晉之心口不一的回應。
儘管他明知道自己剛才的行為可以用吃醋來解釋,可是他竟然沒法子說出口,反而凈說些難聽的話。
夏寧為自己剛才瞬間以為他是吃醋的念頭感到羞恥,她以前不是承受過一次嗎?全然被視作工具,用過以後毫不留情地丟棄……怎麼會產生他為自己吃醋的想法?
她真的很笨!
不過這樣也好,至少她很清楚他對自己的態度,將一切當作買賣,她便不需要擔心自己會因為想起以前的片段而對他再次抱有幻想,更不需要將他貌似關心的虛情假意看得那樣子重要。
「我明白了,我既然答應你的委託,就一定會儘力做好本分。」她邊說邊掏出戒指,緩緩地套住無名指。「任先生,我會好好戴住這隻戒指,這樣子你滿意了吧?」
語畢,她別開臉,合上雙眼,不想看見他得意的神色。
控制方向盤的大手僵了一下,他知道自己的話太刻薄了。他明明是想好好地和她相處,讓她明了他的真心,讓她不再抗拒他的接近,怎麼當他看到她在兩人之間劃出一道鴻溝,竟會氣得胡言亂語?
看見她朝別人微笑,湧現胸口的是無處宣洩的憤怒,害他不管自己看起來如何蠻橫無理,也只想將她帶離現場。
他很清楚在她眼中,他已成了最差勁的壞男人,但他還是沒法子管住自己,只因為心急地想阻止她與別人約會,就不分青紅皂白地指控她。
他……到底做了什麼?
無聲地反問自己,她剛才淡漠的回答,像是說明他們真的成了委託人與律師的關係,她會一個指令、一個行動,像機械人般完成他的要求。
這樣一來,豈不是將她推離他更遠?他真的笨得很!
一抹幾不可察的歉疚於眸心掠過,他想跟她道歉,卻擔心會騷擾已合眼入睡的她。
最終,車廂中只剩下了死寂。
背著他合上眼的夏寧覺得胸口一陣刺痛,卻無力改變眼前的情況。
【第五章】
這天早上,任家大宅格外的寧靜,任晉之因為外地的業務出了點狀況,正在書房進行視訊會議,而夏寧則百無聊賴地在客廳中翻著雜誌,至於任歷宏跟阿蔡兩人剛在花園中進行整理。
因為太悶的關係,夏寧丟下了雜誌往花圜走去,在聽見對談的聲音時,不由得停下了腳步。
「阿蔡,你老實點跟我說,你覺不覺得阿晉跟小寧出了點問題?」任歷宏邊修前力盆栽邊問。
「夫妻間偶然有些拌嘴爭吵是難免的,別人說吵得越烈感情會越好。」阿蔡回應。
「他們現在是冷戰,連吵起來的機會也沒有,哪可能讓感情變好?」任歷宏嘆氣。「是不是我的病給他們壓力了?」
「老爺,怎麼會呢?他們的感情可是很好的,您不用擔心。」阿蔡解釋這幾天看到兩人相處的情況。
「是這樣嗎?」任歷宏呢喃。「我都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會連他們都忘記了,所以我想在我還記得的時候,可以看到他們恩恩愛愛的,最好能給我添個曾孫子,就算以後我真的什麼都記不住了也沒關係。」
「老爺,您別亂說,您的身體還很健壯……」
「自己的情況自己清楚。」任歷宏阻止阿蔡說下去。「吃藥只是延緩病,情,治標不治本。」
夏寧無法再聽下去了,快步地折返客廳,當然也沒有看見兩人在她走後流露出得逞的神情。
她以為可以隱瞞得了,自從那晚被任晉之從餐廳逮回家以後,她這幾天都按時回來,表面上與他維持夫妻關係,然而她那副皮笑肉不笑的神態,說明了這不過是在做戲。
兩人儘管共住一室,可是她都以沙發為床,拒絕跟他有任何接觸。
她天真地以為只要這樣便足以瞞下去,可是……剛才聽見任歷宏那滿是自責的嗓音,她剎那間覺得自己壞透了。
但,就算是道樣,她也沒法子跟任晉之和平相處。
因為……她唯有這樣,才可以確保自己的心不會受到騷擾,確定自己在不久以後能全身而退。
望向樓梯,她不知道如何是好,最後她選擇在這個周末的時間回去律師事務所工作,以便整理一下混亂的思緒。
此時,身在書房的任晉之早已結束視訊會議。
自從在餐廳逮住夏寧回家后,她對他的態度越來越冷淡了,就算在爺爺面前會跟他笑,也只是虛偽的微笑,每次見到這樣的神情,都如同一根根利箭射進他的心窩,讓他痛得快要失去知覺了。
即使他想修補關係,可是卻苦無機會。她每夜在洗過澡之後,半聲不吭地將被子和枕頭拿往沙發,機械化地拋下一句「晚安」便睡在沙發上,看也沒看他一眼。
他都不知道兩人要維持這種偽裝的夫妻生活多久?她出乎意料的反應令他進退失據,他只想和她重新開始,真的那麼困難嗎?還是說從一開始他的方向便出錯了?他不應該拜託爺爺裝病配合他任性的計畫,而是應該更積極地向她發動攻勢……
不,他都可以預料到她會有多大的反彈,要不是擔心被她拒絕,他又何必用這種方式接近她?
只是……儘管他現在待在最接近她的位置,但他卻覺得跟她之間有著重重阻隔,即使他想改變現狀,也不知該從何著手。
看見她跟別人有說有笑的情況,胸腔陡地被瘋狂的妒意侵蝕,理智迅即被驅逐,他只想將她鎖進他一個人的世界里,不容別人有窺伺的機會。
他無奈地揪扯髮絲,臉上滿是苦惱,相比於商界的風浪,此刻的情況更教他不知如何是好,因為他清楚,不論他做什麼,看在夏寧眼中都會被曲解,全成了惹人厭的舉動。
也許,他遺忘了最重要的一點,就是……他是為了什麼回來找她?
已經七點鐘了。夏寧收回看向座鐘的目光,開始收拾桌面。
原來……在不知不覺間,她已經住在任晉之那兒一個星期了,這七天……實在是度日如年。
要是她能單純地將一切視為買賣,或許會好過一點。
現在每晚她都得與他共處一室,教她哪可能入眠?就算她的意志再堅定
那曾經為他瘋狂悸動的心臟還是會因為他的存在而猛烈鼓噪,並且提醒她,她從沒有一天忘記過他。
她堅持不留長頭髮,不就是為了警惕自己別再相信愛情嗎?那時的滿心歡喜是虛幻的,聽見的甜言蜜語是包著糖衣的毒藥,容許自己的心情跟隨別人的一言一語而有高低起伏是最愚不可及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