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反正交易本來就不是真的,他想讓所有的事情還原至本來的面貌,他是因為深愛她,才想重新追求她。
如果放任她繼續誤會這一切是宗交易,那麼到世界終結的時候,她都不會相信他愛她,他實在不能接受這樣的結局。
「呵呵……」她輕笑,以為自己這樣子很洒脫,卻沒有留意到笑聲中是不容忽視的勉強。「好呀,反正這一切本來就很荒謬,既然你想到如何跟爺……任老先生交代,是最好不過的事,我不用再奉陪了……真好……」
對!這是最好的結局,她從第一天開始便不想與他有任何牽連,勉為其難地答允,是基於一時心軟,她忘了這個星期過得如何辛苦嗎?現在讓一切回到本來的軌道,她應該高興才對,為什麼心坎會不停地抽搐發痛?
此刻她唯一想到的,就是用過即丟的產品,而她正像是這樣的產品,所以他可以隨手丟掉……她難過地垂下頭,感到眼眶泛起刺痛。
「我的意思是,我想假戲真做,因為我很喜歡你。」他兩手突然捧住她的臉頰,拇指輕輕地抹去她眼角的濡濕。「你怎麼哭了?」
他為了她突如其來的眼淚感到慌亂,她並不愛哭,但她此時的淚滴,竟然讓他感到胸口微微地抽緊。他從來不在意女人的淚水,卻為她的眼淚而心痛,只想擁她入懷,用盡一切心思,務求讓她重現笑顏。
沉浸於傷感之中的她獃獃地對上他的黑眸,對他剛才的話難以相信。他說什麼?假……假戲真做?他……他喜歡她?還說……她在哭?
別說笑了!她哪可能為了他哭泣?就算她真的哭了,也是喜極而泣,是因為她終於跟他劃清界線了!
假戲真做?他以為自己是什麼?以為所有女人都會渴望得到他的青睞嗎?
他說喜歡她,這是新的把戲嗎?他覺得這樣很好玩?哼!要是他以為她會上當,那就大錯特錯了!因為她早就對他免疫,現在只想遠離他!
「任先生,你真會說笑!我只是答應跟你做假夫妻,你這樣的念頭太異想天開了!」
她揮開他的手,霍地站起來。「你不要以為經過昨晚會有什麼轉變,這只是一夜情,你以為我會在乎嗎?我跟許多男人都這麼做過了!」
她逞強地說,兩腳自有意識地越走越遠。
「跟很多男人做過?」他輕聲道。「寧寧呀寧寧,你是當我傻掉了,我會看不出來嗎?」
她青澀的反應,說明了他是她唯一的男人,儘管他很清楚沒有別的男人碰過她,可是她逞一時之快撂下的狂語,還是令他感到不悅,不過看見她落荒而逃的背影,他又情不自禁地揚起微笑,她真的……很可愛。
嚇、嚇死她了!
夏寧近乎倉皇的返回卧室,也不管身上仍布滿他的氣息,換上了乾凈的衣物便匆忙地逃離大宅。明知今天是周日,她卻選擇回到辦公室,想藉著工作麻痹腦袋,不讓自己閑下來揣測他剛才的意思。
他說……他想假戲真做?
剛才,因為大吃一驚,她根本管不住嘴巴,胡說自己跟很多男人有一腿,現在平靜下來后,她不由得為自己可笑的逞強而懊惱。
為什麼她會這樣回應?六年來她都跟愛情絕緣,現在竟煞有介事地說自己有很多經驗,一聽就知道在扯謊,反過來說不就是擺明了她只有他一個男人?
「嘖!」她一手打在辦公桌上,氣惱得想掃光桌面上的東西,但是想到之後她還是得自行收拾凌亂,便只好隱忍下來。
她知道他沒有笨到聽不出她是在逞一時之快,想到自己愚蠢的舉動等同於將底牌攤在他面前,她便覺得羞憤不已。
可是……就算她沒有這樣說,又能代表什麼?
僅僅一晚而已,六年的心理建設已搖搖欲墜,提醒她從未對他忘情,只是一直利。忙碌的生活令自己沒有靜下來面對現實的機會。
要是她真的能遺忘他,那麼她早能重新投入別人的懷抱。
正因為她的心始終被他霸佔著,她才能一直維持單身……這是她不願意承認的事實,卻因為一晚的失控而赤裸裸地呈現在她眼前。
教她,難以再自欺欺人。
重重地吐一口氣,她拿過一份文件翻開來看,可是不到十秒鐘,她便合上眼,又一次嘆氣。
眼前的鉛字就像有意識地重新排列,拼湊成任晉之的模樣,她一心急著逃離,不顧身上仍滿是他的氣息,現在想起來,這還真是愚蠢的舉動,每次的呼吸都有著讓他進入體內的感覺,使她難以自制地想起昨晚的情節。
肢體交纏的熱烈,氣息互換的曖昧,像一把鑰匙開啟了她收藏妥當的匣子,將小心翼翼鎖住的情感釋放出來。
然而,她很清楚,他們是不可能在一起的。
他對她,根本就不是愛情,即使他剛才信誓旦旦地說喜歡她。
她怎麼可能遺忘他當日利用她的感情取得繼承權的惡行?這次,他又是趴了什麼才說喜歡她?
她難過地垂下頭,指間反射的光芒刺痛了雙眼,她拿下戒指,失神地凝視某一點,想起自己最初戴上婚戒時,懷抱著多少的期盼:她以為他是陪伴她一生一世的人,他們會圓滿彼此的生命,在年華老去的時候,他會如一的牽著她的手走下去……可是,她錯了,她只是一件平凡不過的工具,正好給他順手拿來使用。
「咦?Gary,你怎麼來了?」Gary的聲音驀地自門扉處響起,令夏寧因為驚慌而鬆開了兩手,戒指掉在地上,發出細微的聲響,同時滾到了別處去。
「呀!」她驚呼,眸中盛滿了倉皇。「你……你也在呀?」
「對不起,我不知道會嚇著你。」Gary入內,感覺好像踩住了什麼硬物,稍微低頭查看,只見一隻閃閃發光的戒指。
「我看到你的房門打開了,所以才走過來看看,怎麼了?難道有文件重要到你得今天回來處理?」
「不……」夏寧猛地看手中空無一物,隨即緊張地離開椅子,半蹲在地上捜尋。
「你呢?為什麼回來?」
她的戒指呢?要是給任晉之發現她弄丟了,不知道他會有多生氣,別看他平常都噙著微笑,一旦惹他生氣了,可是會很麻煩的……
咦?她猛地停下動作,為自己如此顧慮他而愣住,她明明就不喜歡這隻戒指,那跟以前一模一樣的款式,讓她不禁幻想他一直妥善保存它,意味著他對她其實也有一絲的眷戀,證明他剛才說喜歡她是真實的……
嘖!該死的!她明明告誡自己不要有這種想法,偏偏現在竟然因為它不見了而方寸大亂!
其實,這證明了上天也覺得他們不該在一起,不是嗎?既然找不到,就等於他們連做戲也是違逆上天的意思,他們應該從此不相往來,徹底淡出彼此的世界……
這些,她都知道的,也一直如此提醒自己,偏偏……她的心卻揪作一團,發出陣陣痛楚!
因為在桌底下遍尋不獲,她轉而捜尋其他地方。
「我只是發現留下了東西。」Gary看見她神情摻雜絲絲的慌亂,輕易地聯想到她在擔心戒指的下落。
「Grete,你在找什麼?」
「呃……」她分神抬眸看他,搖了搖頭。「沒、沒什麼。」
她並不想被他知道自己現在的處境,她需要時間去釐清自己到底是怎麼看待跟任晉之的交易,她真的沒有自信在經過昨晚及今早的對話以後,可以繼續視一切為買賣……或是說,她還能欺騙自己對他毫無感覺嗎?
「你是在找它嗎?」正當她忙於捜尋地面時,Gary將戒指遞至她眼前,她如獲至寶地雙手接過,如釋重負。
「謝謝……」猛地發現自己太過高興了,她的神情剎那間蒙上一層陰影。
這些心思上的轉變,統統說明了她對任晉之的愛戀……始終如一。
「好漂亮的戒指,」Gary跟著蹲在她面前。「是什麼人送的嗎?」
「呃?」她頓了數秒,才拚命地搖頭。「不!不、不是的……是我自己儲蓄了好久才買的,所以不想遺失……對,就是這樣。」
從她臉上的神情,Gary知道她是在說謊。這些年來,他一直待在她身邊,雖然是上司與助手的關係,可是……他總希望有一天能跨越這道界線。
是的,他喜歡夏寧,只是她從來都對戀愛興緻缺缺,每次接下離婚的個案時,她都會擺出一副「結婚根本就是為了離婚」的表情,他怕要是他開口了,以她的性格,在事後他們的關係會變得尷尬,所以他一直都按捺著不行動,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