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節：小小乞兒？

大秦神武皇帝贏政死後數百年，其十七代長孫合仁皇帝贏羽，亦因病薨，贏政的第十八代長孫，年僅二十三歲的贏非太子，成功的排擠了當時候頗受百官擁護和百姓愛戴的德王贏績，成為大秦景聖皇帝，改年號為祈豐。

祈豐六年，冬日大早。

地處北面蠻荒之地的大秦帝都咸陽，遍處白雪皚皚。之上蒼穹，依舊是雲壓壓，黑沉沉一片，如巨大黑瓦遮天，陰厲異常。干厲的北風到處肆虐著，如刀口舔刮著人的皮膚，不多時，就生灼熱的疼感。這般的天氣，出行的人，自然是少，僅是些在外的行商客，低頭匆匆而行。往日的小攤小販，更是全然不見。

某高門之外，一衣不蔽體的小乞兒閉著眼睛，靠在門角落處，因為飢餓寒冷，小小的身子，打著顫。她看上去，約莫五六歲的個兒，身上那早已經看不出花色的破衣，單薄不說，更是露著胳膊露著腿，小腳丫上，拖著也不知道拿里撿來的二隻不登對的大人鞋，左邊的大一號，顯然是男人的，右邊的稍合腳，是只破了頭的繡花鞋。她頭髮蓬亂，嘴唇青紫，臉上更是灰一片白一片，酷似花貓。閉著眼的她，長長的睫毛微微抖動，小小的臉蛋上，帶著因笑而生出的小酒窩，嘴巴輕輕的巴咋著味兒。她已經一早上都沒有吃東西了，此刻在睡夢裡，她正夢到往昔的幸福日子，那時候，滿噹噹的一桌子佳肴，都是為她一個人準備的。

夢裡，她看到鬍子爹爹手裡揚著一隻雞腿，在遠遠的地方喚她，「言兒，來，給爹爹背三字經，爹爹就把它給你吃！」

她便流起口水，嘴裡唧咕唧咕的說起什麼來…………

「啊呦小乞兒輕叫喚一聲，從美夢中醒來，原來，剛才夢到自己有雞腿吃了，而實際上，那狠狠的一口，全咬在她自己的小胳膊上，這可是發著狠的一口啊，能不疼么？

「原來是個夢！」小乞兒回味似的咋吧了幾下嘴巴，神情頗為失望，這時候，一朵潔白的雪花打著轉兒，從她的眼前掠過，她忙抬起頭來看看天，地上厚實的積雪尚未化去，此時的天空，又飄起雪花來了。小女孩伸出手，讓幾大瓣雪落在手掌心中。三……」她細數著雪花瓣，聲音脆如清鈴，「真漂亮，要是是白面就好了！」小乞兒自語著，她看著手掌中漸漸化去的雪花，舌頭不自主的伸了出去，舔著融化在她手掌心的雪水。她露出一臉燦爛的笑，掙扎著站起身來，可能是因為依著牆半躺的時間過長，第一次，她居然沒能站穩妥，一屁股倒了下去。「真該死，腳麻了！」小乞兒說著，用小手自揉自己的腳，這后才勉強的站起來，在原地上跳了跳，等腳麻過去后，她又蹲下去，取了牆角處的積雪，放進嘴裡，嘴巴撅起來，左右上下動了動后，一口將之前的雪融水吐了出來，緊接著用自己左小食指，在牙齒上挖了挖，等這一步完成後，小乞兒又就地取雪，擦了擦臉，那原本黑一片白一片的花貓樣，被雪洗的乾淨。乾淨的小乞兒，比之前更漂亮了，大大的眼睛，如二枚烏亮有神的黑色珍珠，扣在通紅的小臉蛋上，鼻子尖也凍的紅彤彤的，紅的發著光，只是她的身板，由於長期缺少營養，過於瘦小了些。

「恩，加油，今天一定要給娘親找到吃的！」看著高大的朱漆大門，小乞兒低聲的鼓勵自己，她的拳頭緊緊的捏起來，踮起腳，伸出拳頭，鼓足了勇氣敲下去。

她的拳頭尚未落到門上，門突自開了，她原本要敲門的小拳頭，就砸到了一個穿翠綠色衣服的女子身上。

她驚慌的想說句對不起，可是話才到嘴邊上，頭也還未來得及抬起看清楚這女子的模樣，就聽女子叫罵起來，「哪裡來的乞丐，怎麼大早的就來觸本姑娘霉頭，走走走走走……….別讓我看到你，要飯到別家去！」

是小乞丐惹我們小翠姑娘生氣了啊，來，牛哥來幫你出氣！」一個僕人打扮的男子討好的走過來，對那叫小翠的女子說了幾句后，就伸出手，拎住小乞兒的的破衣領子，一把將小乞兒甩到台階下的雪地里。這后，忙去討好那小翠姑娘，左一句「小翠今天要出門啊？哪裡去啊？」右一句「要不要牛大哥陪你啊」，二人打著情兒，完全不當小乞兒的存在。

小乞兒從雪地上爬起來，拍了拍身上微粘著的碎雪，知道開口要東西吃，是沒有什麼希望了，她轉過身去，準備要離開。也許下一家，能借點吃的吧！她摸摸咕咕叫的肚子，想。

「站住，哪個讓你好走了！」女子尖厲的聲音，突然傳來，把小乞兒嚇了大跳。

「姐姐是在說我么？」小乞兒轉過身子，這才看清楚自己剛才拳頭砸上的女子模樣，低等丫鬟著裝，吊眼，厚唇，微胖，不高，右嘴角有顆大黑痣。

「不是你，這裡還有哪個！」女子跨出門檻，一手指著自己的綠裙擺，盛氣凌人的道，「本姑娘第一天穿這身好衣裳，卻叫你這髒東西給糟蹋了，你說，要怎麼賠？」

「小翠，二姑奶奶今早上是不是又拿你出氣了？現在，你拿個小叫花子來出氣！你說她全身上下，哪拿的出什麼賠你么？」那男僕在一旁笑說道。

「要你管，本姑娘樂意，就是看這小叫花子不順眼，不行么！我就是要拿她出本姑娘心裡的氣，不行么？」

「行行行行！」

那頭，女子和男僕你一句我一句的爭執起來，這一頭，小乞兒的雙手捏的緊緊的，嘴唇也上下抿了起來。「小叫花子」的叫法，深深刺傷了她的心靈，她撲閃著的大眼睛里，噙含起了眼淚。

「我不是小叫花子，我不是小叫花子，我不是小叫花子是花—子…………」她一邊邊的重複著這句話，從原先的喃喃自語，到最後的叫喊。

叫小翠的女子和男僕都被這一聲突然的喊叫給嚇了一跳，他們看了小乞兒一眼，哈哈大笑起來。

「你不是小叫花子是什麼？難不成，還是小姐？看看我，我才是小姐的模樣，曉得不？」女子白著眼，雙手插在腰間，擺弄出一個她以為端莊的姿勢來。

「還有我還有我，我就是少爺樣！」一旁的男僕也端起一個他自以為是的架勢。

小乞兒伸出小手，三二下抹去眼裡的淚，一手插腰，一手指著那對男女，大聲道，「我不是什麼小叫花子，我叫楚言，是爹爹娘親的心肝寶貝！你……」她手指著女子道，「你那一身綠色水布，不過是下等印染仿里產的劣質貨，夏不透風，冬不禦寒，原先我們府邸上都是用這些布來點火用的，下等丫鬟也穿上好的棉羅布，還說自己是小姐，真不要臉！」

「你……」小乞兒又將手指向那男僕，「一看你的打扮舉止，就知道是個看門的三等下人，你看看你的鞋子，鞋面和底都快要脫開了，這次等的百納底，也就三等下人配的上用，當然了，往年我們府上，爹爹從來都讓僕人們穿上好的百納底的！明明是二個下等奴才，卻偏想欺負我，說什麼少爺小姐，呸呸呸呸！！！！！！！」

「你………..」女子和男僕臉氣的發青。

「哼！」小乞兒沖他們吐了吐舌頭，調皮的做了個鬼臉，撒開腿向前跑開去。直留那二惡奴，吹鼻子瞪眼，拿她沒折。

雪，越下越大，中午時分，咸陽的街道上，行人依舊不多，小乞兒楚言，自然也沒能弄到吃的，她已經很餓很餓了，餓的已經吃了好幾團挖起的積雪，腳也全部凍的失去了知覺。寒冷和飢餓，讓她有些想要睡，因為在夢裡，有美味的雞腿，有溫暖的被窩，還有爹爹那扎人的鬍子和慈祥的笑容。

「鬍子阿爹言兒好想你，為什麼你不要言兒和娘親了…….」想起自己的父親，楚言小小的心，疼了起來，大而烏黑的明眸中，忍不住的湧出眼淚，她不明白，二個多月前的那天早上，他父親還將她舉起來，用鬍子扎她的小臉蛋，笑說是要給她尋個夫子，將來懂了禮儀，就能嫁個好人家了，為什麼到傍晚的時候，她和娘親卻被父親拿著掃帚趕出家門了呢？她尤記得父親憤怒的舉著掃把的樣子，她尤記得父親在門前憤怒的罵，「滾，你們給我滾，滾的遠遠的，再不要讓我看到你們，你們已經不是我的家人了！」她尤記得母親抱著她，一直一直的哭，一直一直說「老爺，你要保重，你要保重！」

「鬍子阿爹楚言伸出小手抹抹眼淚，抬頭看向雲壓壓的天空，輕輕的叫喚，「言兒好想你！」

………………………………..

楚言是知道自己的家在哪裡的，她偷偷回去過一次，她記得她的父親在見到自己時的那份歡欣，她記得她父親抱起自己又親有笑的模樣，可是才一小會，父親就變了臉，將她丟出門外，並凶她，不許她再回去。她哭著告訴娘親，娘親也打她，說不能再回家了，然後娘親就抱著她一直哭一直哭。為了不讓娘親生氣，為了不讓爹爹生氣，這二個月來，小楚言真的再沒有回去那個溫暖家。

但是這一次，她又忍不住的向著家的方向走，她實在是太餓了，而且她尤記得，娘親也整天沒有吃過東西了，她想，爹爹就算不喜歡自己和娘親了，但是肯定還是會給自己東西吃的，她只要一碗飯就好，真的。拿到吃的馬上就走。

然而，等楚言站到她往昔的家門口時，她楞住了，那「楚府」的高懸匾額已經被人摘去，朱紅門牆上，交叉著帖了二張紙條，楚言雖小，未從夫子，但那幾個卻早就自識了。她家的門前，還守著二個兵丁，楚言從這二兵丁的打扮里知道，是那皇帝叔叔身邊的親衛隊里的人，她記得爹爹曾說過，看到這些人出現，准沒有好事。

楚言有些怕這些手拿刀槍的人，但她還是大著膽子走近。她想問問她的家怎麼了？為什麼封了？可她人未靠近，就被那二兵丁喝去，「滾開，叫花子，禁止之地，不許靠近！」

「叔叔….這裡……」她大著膽子，還是靠近，可憐的想要問個究竟。

「滾滾滾，老子現在沒心情！」一兵丁拎起楚言，將她扔的遠遠的，好在積雪厚實，楚言並沒有傷到。她再一次的爬起來，看了會自家的門，失望的離開了，每走幾步，還不時的回頭望望，那份不舍與不解，流露與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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