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為了避免跟他貼近，她只好往後退，無奈雙腳已經到了床邊，這一退讓她整個人就這麼往後仰倒在床上。

「啊……」這麼曖昧的姿勢，想起與他相濡以沫的那個吻，她的心跳比她跑完二千公尺還要劇烈。

尹東辰單膝跪在床上，身體往前趴下，雙手撐在她的雙臂邊，氣息幾乎吐在她臉上。

「打電話給於老闆叫他不要來了，我的女朋友我自己送。」

「你別靠這麼近，這樣我要怎麼說話啦。」

「打不打？」他語帶威脅，抬起右手輕柔地撫上她那飽滿的耳垂。

這男人真的很無理取鬧，她只好閃了又閃，卻閃不出他的範圍內。

「我只是為了幫你擺脫小三的命運，不讓你被人蓋布袋，你應該要感謝我才對，幹什麼來為難我？」她才是有理的一方，但在他的威脅下，卻無法說得理直氣壯。

「楊欣恬，這麼說我還要感謝你的悲憫？你的同情？還是你的施捨？」俯低的唇角擦過她臉頰。

「不是啦，只是我……」被他這樣那樣的挑逗，她心頭湧起滿腹委屈，卻又有著前所未有的快感，就像是冷水熱火交替，讓她幾乎就要承受不住。

「我如果只想找個臨時的女人，我相信會有一卡車的女人黏上來，我還怕找不到女朋友嗎！」尹東辰更進一步，直接將唇印上那嘟囔不滿的小嘴。

她睜大眼，無法相信唇上傳來的痛意。她知道他說的是事實，他的女人緣非常好，好到連她都敗倒在他的魅力之下。

如此的親密，她卻感到羞愧與不安，於是用力一推，在他措手不及下，將他推離她身上，緊接著利落地翻身下床。

平常練跑可不是練假的，她的身手還算矯健，只是在翻身下床時還是踉蹌了一大步。

一手撫著胸口，一手扶著床邊的矮櫃，她氣呼呼地吐槽：「那是她們不知道你鴨霸的一面。」

「你說什麼？」突然被推開雖然讓他懊惱，卻也在瞬間拾回理智。他不該一早精蟲沖腦，幸好及時煞住，他不希望她有任何的勉強，她值得更好的對待。

「那你就不要答應我一時腦殘的提議，你可以去找別的女人來當你的女朋友嘛！」站穩腳步之後，她立刻遠離床邊，趕緊逃到小餐桌旁。

「你以為這件事適合再牽扯別的女人進來？」尹東辰犀利地反問，利落地從床上起身。

「的確不適合，情勢已經夠複雜了，好啦，算我倒霉總可以吧！」她也只能這樣自認倒霉，才能稍稍撫平那狂跳的心。

「你說什麼？」微揚的音調顯示他的不滿，其實是滿腹的慾望無處消火。「當我女朋友是很倒霉的一件事？！」

「好啦，反正我說不贏你，我吃就是了，你先回去啦，今天我一定得坐於哥的車。」她不能再傷害於哥，這兩個男人在她心中的天平上，於宏諺的份量還是略勝一籌。

「你……」

「就這樣。」她挺起胸膛、微抬下巴，有著堅決不能動搖的氣勢，「當了你的女朋友，不是什麼事都要聽你的，我也有我自己的生活和想法。」

尹東辰也明白絕對不能再堅持下去，否則惹惱了她，她就會像在醫院裡那樣，一走了之，甚至丟下他不管。

楊欣恬只能不顧形象地大口吞著三明治，也吞掉那慌亂的心情，在雙頰仍鼓著時，她含糊不清地說：「好難吃的三明治，拜託你下次不要再去那家買了，比我做的還要難吃，我還是習慣吃於哥做的。」

又是於哥！尹東辰現在只要聽到這兩個字，就有滿肚子的無名火。

「不信你吃看看。」她將另一份三明治塞進尹東辰手中。

尹東辰咬下一口，這三明治果真難吃，他不得不承認於宏諺的好手藝，天天上班都吃於宏諺的早餐，讓他現在只要放假日都不想吃早餐，直接以早午餐來解決，看來他的嘴巴被養刁了。

光看尹東辰的表情就讓楊欣恬笑得很爽，她得意洋洋地說：「於哥擁有的廚師執照不下十張，我煮咖啡的手藝可是得到於哥的真傳喔。」

尹東辰的心悶到幾乎爆炸，卻又不得不承認她說的都是事實。

接下來，他只能看著她躲進浴室盥洗、換衣，然後匆匆地出門，目送她坐上於宏諺的機車。

妒火蒙蔽尹東辰的心，他已分不清楚跟楊欣恬這場戀愛究竟是真心還是假意了，他竟嫉妒起於宏諺，嫉妒他們是青梅竹馬，嫉妒他們超過二十年的情誼。

尹東辰在心中暗暗立誓，於宏諺只是贏在過去的歲月，而未來的日子還很長，以他堅強的意志力，他一定會成為楊欣恬心中唯一的男人。

他絕對是故意的！

楊欣恬在心裡哀嚎，卻無能為力改變尹東辰的所作所為，她明白他想要高調的談戀愛，但她就是無法適應眾人的眼光。

尹東辰送來一大束艷麗的玫瑰花，當著眾多用餐同仁的面，深情款款地將花送到她面前。

「小恬，祝你有美好的一天。」

一大早花店都還沒開，真不知道尹東辰從哪裡弄來的花，她偷偷留意於哥的表情，幸好他忙著在煎台上動鏟子，完全無感於尹東辰的存在。

而當她要下班時，一向忙著加班的尹東辰居然出現在員工餐廳里，然後大大方方地牽起她的手，在她抗議無效下，他對著雙臂環胸的於宏諺說：「從明天開始，我的女朋友我自己接送，不用再麻煩於老闆了。」

「不麻煩，小恬從小就坐我的車，她比較習慣坐我的車。」雖然於宏諺的年紀比尹東辰小上幾歲，但由於體格上比尹東辰壯碩，氣勢上一點都不輸尹東辰。

「習慣是可以養成的，就從現在開始。」尹東辰更加握緊手中的小手。

「壞的習慣還是不要養成比較好，免得以後想戒卻戒不掉。」於宏諺淡淡反駁。

眼看兩個男人杠上了，楊欣恬趕緊出聲：「機車行的老闆說我的車子已經修好了，下班后我就可以去騎了，不用麻煩你們接送，我可以自己騎車。」

雖然擺平了接送這件事，但兩個男人針鋒相對的情形持續上演著，爾後的幾個早晨，尹東辰以護花使者之姿，在上班前一個小時就站在收銀台邊，幫楊欣恬處理同仁的訂單。

「你別站在這裡啦，這樣我要怎麼工作。」害她一直分心，要按奶茶偏偏按成了紅茶，或者要冰的偏偏按成熱的。

尹東辰挑了挑濃眉，展露自信的穩重。「你看你老是按錯點餐，我可以幫你檢查有沒有打錯。」

「還不都是你害的，你可不可以跟以前一樣去那裡吃早餐看報紙？」她比了前方的座位區。

連趕了尹東辰幾天，效果不但不彰，還有越來越故意的趨勢，尹東辰總是要等到逼近九點的上班時間才肯離開收銀台，她儘管困擾，卻拿他沒辦法。

「不一樣了，你現在是我的女朋友。」

收銀台前正站著一名等著點餐的女同仁，一聽到尹東辰說出這句話，她臉上有著毫不隱藏的驚訝。

「你……」楊欣恬狠狠瞪看尹東辰一眼。

之前幾天，尹東辰並沒有明目張胆說過這麼露骨的話，現下根本是有意宣示主權。

於宏諺再好的修養也終於忍不住了。「不好意思，請閑雜人等離開櫃檯，不要打擾我們工作。」

尹東辰一如在同仁們心中的形象，溫文地笑說：「於老闆趕人了，我這就離開，不過我不是閑雜人等，我是小恬的男朋友。」

「尹特助，你快去上班啦。」尹東辰和於哥之間的劍拔弩張，讓楊欣恬每每看了都膽戰心驚，就怕兩個男人會不小心大幹一架。

關於尹東辰在追求員工餐廳小妹一事，很快地便在唐朝里傳了開來，畢竟他是炙手可熱的黃金單身漢，是很多女同仁心裡想望的對象，沒想到他的口味這麼特別，喜歡的竟是那種不男不女的餐廳小妹。

別說楊欣恬要身材沒身材，甚至還戴了個不合臉型的粗框眼鏡，一年四季一貫是T恤加牛仔褲，一頭過短的髮型，沒聽她開口說話時，真會誤以會她是個小男生。

如果尹東辰和唐朝里任何一位正妹交往，那倒還能讓人心服口服，偏偏是個在大家眼裡真的沒有什麼特殊之處的楊欣恬，這讓許多女人忿忿不平。

只是，再怎麼不平也無濟於事，頂多就是多賞楊欣恬幾個白眼，然後在茶水間多嗑幾句她的閑話。

於是傳言就如尹東辰所願，緩緩地在唐朝大樓颳起一陣陣八卦風。

自從唐順德與楊欣恬結下共騎一部機車之緣后，唐董事長只要來到員工餐廳，總是會和楊欣恬多聊幾句，楊欣恬和董事長之間再也不是點頭之交，至少已多了喝一杯咖啡、談天說地的情誼。

「小恬，我想去買一輛重機。」

「重機？」楊欣恬嘴裡的咖啡差點就以不雅的姿態噴出。

「那天騎你的機車一點都不過癮，你看我的個子這麼高大，要騎也要騎重機嘛。」唐順德說這話時，雙眸炯炯發亮，全身張揚著飛揚的神采。

「董事長，可是騎重機不比騎一般的機車，沒有那麼簡單的，得要經過長時間的訓練。」雖然董事長高壯的體格騎在小綿羊上的確很可笑，但騎重機可不是開玩笑的，要是有個萬一，那她豈不成了罪魁禍首。

「最近電視上一直在強力放送一則廣告，幾個上了年紀的老人，為了完成夢想，騎機車環島一圈，這讓我心裡湧起無限的感觸，我才六十歲，身體還這麼強壯，難道我會輸給那些老人家嗎？」唐順德說得意氣風發，一顆心蠢蠢欲動，很想立刻就賓士在寬廣的大馬路上。

「董事長，重機是要另外考駕照的，我建議董事長可以先去教練場練習看看，如果真的有興趣，再買重機也不遲嘛。」楊欣恬眉頭深鎖，只能採取拖延戰術，至少不能讓董事長在不純熟的狀況下就貿然騎重機。

「小恬，你考慮得沒錯，我怎麼沒想到呢，你幫我問問哪裡有適合的教練場。」

「我？」楊欣恬很懷疑自己的耳朵，董事長身邊有秘書也有特助，怎麼也輪不到她這餐廳小妹來幫董事長辦事。

唐順德看出她的疑惑，笑說：「騎重機這件事，我暫時不想讓其他人知道，畢竟我是董事長，要是讓他們知道，他們一定會覺得我太沒有董事長的樣子，這件事只能拜託你。」

「董事長，您不怕我大嘴巴嗎？」自從跟董事長稍稍熟悉以來，楊欣恬已能從一開始的忐忑不安，到後來的閑話家常。

她總是默默告訴自己，只要把董事長當成隔壁的叔叔伯伯，甚至當成一般的老人家，就是別把他當成董事長，這樣她就不會在董事長面前手足無措，更不會慌亂到講起話來結結巴巴，她得把握跟董事長在一起的每分每秒。

「我經歷過大風大浪，見識過各式各樣的人，我覺得我跟你特別投緣，我相信我的眼光，我不會看錯人的。」唐順德說得自信滿滿。

「董事長覺得跟我特別有緣？」這讓她的心情難掩激動，在心裡默默喊了聲爸爸，這個永遠不可能喊出口的親昵。

「這種感覺很難形容，大家看我是董事長，都跟我保持距離，我那幾個孩子也沒有人願意陪我聊天，難得跟你可以聊得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