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第五十三章

見慕東也跑遠了,她這才面帶閑適微笑,柔荑扶著在一旁淡笑不語的孫石玉,兩人順著小徑往星月點點的湖畔走去,他們身後亦步亦趨的跟著添香和桃花,後面則是幾名打著燈籠照路的別院小廝,其他人則都分派去整理行裝,阿芷路上微有中暑現象,所以杜福兮特地吩咐她待在屋子裡休息。

夜空下,杜福兮一手搖著小團扇,莫名想起杜牧的詩來,便順口念道:「銀獨秋光冷畫屏,輕羅小扇撲流螢。天階夜色涼如水,卧看牽牛織女星。」

「好一個卧看牽牛織女星。」孫石玉贊道,「娘子原來如此會作詩,當日母妃到相府見過娘子回來,還贊了娘子琴彈得好,改日定要彈一曲給爺聽。」

他雖然是臉色有些不正常的蒼白,但夜裡看不太出來。

「妾身琴彈得好也不是那一天兩天的事,怎麼爺到今時今日才拿出來說?偏生是沒帶琴來,想要在爺面前獻個美卻沒有法子。」

後頭跟著的添香和桃花都忍不住笑了出來。她們這位世子妃就是與別家的夫人不同,也是這樣,暖春閣才時時有笑聲,現在別院的丫鬟婆子都羨慕她們,不只時時有世子妃想出的新鮮吃食可先嚐為快,還能學著認字,將來要許人家也多了項識字的條件。

杜福兮回頭瞅她們一眼。「你們笑啥?我可是隨口捻來便可出口成詩,素日里就喜歡賣弄文才。」

「哎喲!」添香和桃花又噗哧笑了出來。

孫石玉有心與她在人前多耗些時間,便笑著說道:「那麼娘子就以夏日裡眼前的景緻再做一首詩吧!」

「那有什麼難?」小時候,母親可是逼著她背了不少詩詞呢,她馬上想到了宋代蘇舜欽的「夏意」,便道:「別院深深夏簟清,石榴開遍透簾明。樹陰滿地日當午,夢覺流鶯時一聲。」

孫石玉雖是故意與她談天說地,卻也感到詫異,她竟真能出口成詩?

兩人散步賞月,就這麼信步走回薈萃小築。

靜素別莊雖是王府別院,但院中亭台樓閣莫不崢嶸峻宇,假山池塘與迴廊畫棟秀麗精巧,林木山石莫不蓊蔚,草木青蔥,一派勃茂欣然的氣象,廊榭繁複,整座別莊都是宜人的清香,看著就知道是平素里有在照料管理的。

杜福兮沐浴后洗凈了一身的疲累,回到寢房,孫石玉已和衣歪在床里睡著了,她遣退了添香,叫她去休息,另外吩咐守門的丫鬟打溫水進來。

溫水送來之後,她讓丫鬟去廊下守夜,這才悄聲關門落鎖,一時間她臉上平靜的神色轉為憂急。

經過一天的折騰,房裡終於只剩下他們倆,她忙去喚孫石玉,還沒碰到他,他便翻身半坐起來,原來是假寐。

她忙風風火火的把備好的小包袱取出。「很痛吧?快來換藥。」

她速速倒了溫水讓他服下一顆珍貴的百靈丹,那解百毒的百靈丹,王妃真將一整瓶全給了她,日後讓他天天服一顆,定能解毒。

服完丹藥,又急忙忙的為他換手腕上的草藥,一路奔波,他支撐至今已是疲累至極,幸而傷口在手腕,尚有寬袖可以遮掩,若在手背那就真的只能避不見人了,只不過一直避不見人又委實叫人懷疑。

一路上他一直在苦撐,為了不讓任何人懷疑,到了別莊之後,他還若無其事的應酬別莊大總管,又一同用了晚膳,和她狀似悠閑的散步談詩,她則從容地讓別莊的丫鬟服侍著沐浴,這一切都是為了掩人耳目。

昨兒個夜裡,他入宮之後被孟不群的暗器所傷,那八角形狀的暗器並不鋒利,但孟不群內功深厚,將暗器打入他手骨里,加之暗器上頭抹了劇毒,以至於他如今半邊手臂還是僵麻的,沒有知覺。

昨夜他以世子身分入宮,暗衛只護到宮門前便打住,爾後他又換回世子正服出宮,暗衛才又跟上,因此他在宮裡的行動,連暗衛也不知。

當下,他帶傷回到王府,差點沒把她嚇死,偏又不能張揚,不用說太醫了,連普通醫館的大夫都不能請,他咬牙自行將暗器取出,在上面灑了金創葯,不久皇城內外便開始大張旗鼓的捉拿夜闖鳳儀宮的剌客,還關了城門,不許任何人出城,定要揪出那大膽的刺客,偏偏他又因劇毒發作而陷入半夢半醒,叫她一個人真是急如熱鍋上的螞蟻,差點沒一夜白了發。

她自然知道滿城通緝的剌客就是他,如果被發現蘭陽王府的世子便是夜闖皇宮的剌客,他根本就解釋不出來他為何要爬到鳳儀宮的屋頂上去偷看偷聽,那孟不群也是個心思縝密的,看清人影才出手,暗器直射他的手,便是要留下逮人的鐵證。

如今他手腕上的傷便是鐵錚錚的證據,王府里人多嘴雜,被發現他手上有傷是早晚的事,因此她才會挨到天亮便去找王妃提出到別莊休養的要求,說是養胎,事實上是讓他養傷,一定要讓傷口痊癒了才能回京。

「你不必那麼小心翼翼,我不痛,根本沒有知覺。」孫石玉悠悠吐出一口氣道。

別莊位在山林深處,入夜涼爽,空氣里還有潮濕的湖水氣息,卻見她額上密布薄薄一層汗,他便知道她有多心急了。

「什麼話,難道爺不痛,妾身便可以待你粗暴些嗎?」杜福兮好不容易替他換好了葯,跟著把布巾用溫水打濕,替他擦身子。

虧她前世還常幫受傷的師兄弟擦藥,有些傷口也很大呢,但此刻面對孫石玉那銅板大的傷口,她竟有頭暈目眩和反胃之感,許是因為懷孕的關係,讓她見血心悸。

「現在可以告訴我了,究竟是怎麼回事?」杜福兮幫他披件風衣,把床邊的絲帳放下來,自己也寬衣上了床,在他身側坐著,眼神殷切的盯著他。

這一路在馬車裡,雖然只有他們倆,但她怕隔牆有耳,沒有詳問昨夜為何會被孟不群所傷,雖然此番隨他們來別莊的下人都是原本暖春閣的人,但所謂人心隔肚皮,誰是誰的眼線,誰又被誰收買了去,都是難以預料的,還是小心點好。

孫石玉將那夜所聽的事,緩緩告訴了杜福兮。

杜福兮眼也不眨的聽著,先是眼裡升起一層薄霧,跟著眼中已是淚珠盈盈。

他並非原來的孫石玉,對於皇后指使秋月下毒一事,自然沒多大感覺,但孟不群竟是奉皇后之令奪他性命,這對他來說,是不能承受的痛!

「你心裡……很痛吧?」連她的心都陣陣緊縮,遑論是他的,那會是怎樣的椎心剌骨?最敬愛的長姐竟是要他性命的人,想到他的心情,她不禁心神大慟,鼻子一酸,眼淚像珠子般的落下。

孫石玉沙啞地說道:「哭什麼?傻瓜,爺都沒哭,這點事打擊不了爺。」

什麼一點事?她不管不顧的一把抱住他。「你想哭就哭吧!」

他任由她趴在自己肩膀上啜泣,平靜地道:「外戚擅權本就是朝中大忌,我手握兵符,縱然皇上再怎麼與我交心,再怎麼與我情同父子兄弟,也不能說心中無所忌憚,德妃所出的三皇子懷王,品性敦厚、才學傲人,而德妃又出身微寒,在朝中沒有勢力,也讓皇上少了顧慮,因此雖說謹王是皇上的嫡長子,但將儲君之位給懷王卻是極有可能之事,皇後娘娘也是情非得已才會出此下策……」

她實在是聽不下去,恨不得把皇后大卸八塊,衝口而出的低喊道:「不要說了!我只是想一想就覺心如刀割,何況是你?事到如今還為皇后說話,她要取你性命時可沒在

顧什麼姐弟之情,真是個壞女人……」她為何不對其他皇子下手,只對她自己的弟弟下手?!

皇后才不像他講的迫不得已,明明還有別的選擇,也可不爭太子之位、不爭皇位,可她利慾薰心,豬油蒙蔽了眼睛,竟然加害敬她愛她的親弟,這種女人她很不齒!

「娘子慎言!」孫石玉低聲喝斥。

杜福兮哽著嗓子道:「爺,我心好痛。」

孫石玉心中也是酸楚,他粗著嗓子說道:「你需得明白,若是謹王不爭太子之位、不爭皇位,那麼將來皇后與謹王都難逃一死,登基的皇子無論是誰,都不會留他們的命,而到時我衛家軍,乃至整個定國公府都是死路一條,新皇同樣不會任由衛家執掌兵符。」

杜福兮吸了吸鼻子,恨恨地道:「好吧,爺就儘管去為皇后說話,反正妾身是聽不進,也理解不了的。」

孫石玉笑了,愛憐的輕撫著她的臉。「又不是十二、三歲,你還真是孩子氣,看不出是個老姑娘了。」

「什麼姑娘,早是爺的人了,現在是不認帳嗎?」她抬起頭,淚珠還掛在眼角,眼

里凈是擔憂。「皇后如此痛恨你這副身軀的原主,你要怎麼辦?若你入軍隊,孟不群便會奉命除掉你,加上前次你給他受的屈辱,他定然會加倍討回來,下手絕不會留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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聚寶福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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