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生死之間
「還想玩下去?」夜深如墨,潺潺溪水邊,草地上一站一坐,一青一藍,對視著兩人。
「師父,我才十五,還是孩子啊!」謝上青盤膝坐在地上,揚起一張邪氣非常的臉,皮皮地說道。
魔王陰柔的面容輕輕一笑,一襲藍衫輕盈,悠閑地背負著雙手,笑道:「不怕把命玩掉嗎?古陽為何不殺?」
「咦!」謝上青露出驚訝的表情,「原本師父早知他是姦細了。」
「他三年前進谷時,我便得知了。」
「那還把他安排在我身邊,師父,你居心不良喔!」謝上青嬉笑地調侃。
對徒弟的調侃,魔王不以為意,「你若連他都對付不了,將來如何接我衣缽?」
謝上青嘻嘻一笑,「師父,你也說將來了,何苦現在逼我。」
「不怕中途生變?」
「沒人比得上我,誰阻我,我便殺誰,遇魔殺魔,遇神殺神,你說,這世上,除了我以外,誰敢接你位置?」謝上青漂亮的雙眸嗜血無情,此時此刻也不再是十五歲少年。目光深沉一如面前的授業恩師。
看見徒弟殘酷的表情,魔王不怒反笑,滿意地點點頭,笑道:「事情辦得如何?」
「如意應該跟陵南王有關係,當我第二次去天香閣時,她已經失蹤了,我想應該是古陽察覺出我的殺氣,向她通風報的信。」
魔王沉吟一會兒,道:「那個古陽能看出你的心思,的確不簡單,若輕易除去,倒真是可惜了。」
謝上青邪氣一笑,「還是師父了解我。」
魔王神色複雜地看了他一會兒,忽然道:「青兒,昨日我夜觀天象,你紅鸞星動……」
「真的?」謝上青雪亮的雙眸陡然一變。
魔王淡淡一笑,「我還沒說完,你有一次生死劫,我本以為是那古陽,看來卻是另有其人了。」
謝上青沒有絲毫的不安,想起那個傍晚會變得古怪的靜禪,不過,這樣日子才不會無聊啊!「師父,原來你很關心青兒啊!令青兒感激涕零……」
魔王挑下眉,靜默了一會兒,道:「陵南王的事情速辦,不可再拖。」
「是。」謝上青斂起笑,「青兒定在三月內除掉陵南王,請師父放心。」
魔王點點頭,突然聽見遠方疾奔而來的腳步聲,「我要走了,希望下次看見的不是你冰冷的屍體。」聲落,人已無蹤。
謝上青不置可否地聳聳肩,側耳聽了聽,喃喃道:「原來是古陽啊!看來師父的武功比我高很多呢!」他仰天躺下,頭枕著雙手,望著漆黑如墨的星空,低喃道:「紅鸞星動、紅鸞星動,原來如此啊!怪不得即使氣得跳腳,也捨不得傷她一根毛髮,原來是動了情……啊!這麼說,在五年前見面的剎那,情根便已種下,怪不得無論如何也害她不死,原來是我下意識地就想放過她啊……呵呵!我竟然如此早熟啊!」
他突然開心地大笑起來,「陰陽陰陽,一陰一陽,物有兩極,哈哈!誰讓我如此聰明絕頂,命中注定要愛上單純至痴的小呆瓜,這樣才能互補,陰陽調和嘛,哈哈!」謝上青為自己找到愛上小呆瓜理由而高興不已,
「這樣才說得通吧?不然,我怎麼會看上她?」說著,說著,他又苦惱起來,嘆口氣道:「我怎會喜歡她?唉唉!我怎麼就喜歡上她了?奇怪!奇怪!我怎麼喜歡上她……」他一直喃喃低語,直到聽見接近身旁的腳步聲,才不甘願地停下抱怨,淡淡地說了聲:「古陽,你來了。」
謝上青接到師父的飛鴿傳書後,改變行程,不去山東,前往雲南。
「主人真是奇怪,一會兒讓我們去北,一會兒命令我們往南,這南南北北的,折騰得我腿都要斷了。」古陽嘀嘀咕咕地說道。
謝上青毫不客氣地賞他一記爆粟,「我這個做公子的還沒說什麼呢!你這個做僕人的倒給我抱怨起來了。」
「啊喲!」古陽抱頭慘叫一聲,一臉委屈地說道:「不敢了,我不說了還不行嗎?」
「那就出去看看廚房的飯做好了沒?一會兒小呆瓜醒來一定會喊餓的。」轉向床頭,邪氣的眸光中滲出一絲難以察覺的柔情。
「我已經吩咐過小二了,飯好了會通知我。」
「我是讓你親自去廚房監工,誰曉得他們會不會偷工減料,到時不合小呆瓜胃口怎麼辦?」謝上青冷聲道。
看公子變了臉色,想來是認真的,認命地答道:「是,我馬上就去看。」轉身,朝外邊走去,「既然要對她好,為何還把她折騰得下不了床,真是矛盾!」關門前,古陽小聲嘀咕了一句。
謝上青坐在床頭,漂亮深邃的眸光複雜地凝視著靜禪安靜的睡顏,彎彎的眉毛,淡淡的,下巴略尖,菱形的朱唇,很難想象那樣秀氣的嘴巴塗滿油膩的情景,驀地,她的睫毛輕顫,要醒了嗎?他俯下身,臉對著臉,感受到她淺淺的呼吸,有一絲若有若無的藥味,她的睫毛長而微微上翹,即使她閉著眼睛,他也能清楚地記得她睜開眼時,那雙清澈純凈的眸光,看了許久,凝視了許久,謝上青不得不承認,她不醜,而且還很漂亮,只要她不說那些氣得讓他吐血的話,只要她不是坐在飯桌的前面。
陡然,他的眉頭蹙起,暗自嘆了口氣,他喜歡她,他承認;他愛她,有一點點了。只是他還是忍不住想捉弄她,看她出糗、看她無措。就像昨天,他又忍不住在她茶里下了葯,只是會全身發癢而已,誰知她的體質竟有偏差,癢不癢他不知道,她很乾脆很直接地就昏給他看了,他嚇得夠嗆,手忙腳亂地給她喂解藥,今生第一次有了心痛的感覺,確定她死不了才放下心,結果她一覺睡到今日午時,算算時辰也該醒了吧?千萬不要有什麼後遺症啊!她已經夠呆、夠笨了,再蠢下去,將來要如何與他傲世天下啊?想象著將來稱霸武林,俯視天下群雄,身邊卻跟著個只知道吃的妻子,嗚!不行,太丟臉了。情緒一激動,再也等不下去了。
「起來,起來,別裝了,快點起來……」
靜禪突然睜開眼睛,明亮的雙眸與他霎時怔然的臉恰好對個正著,叫道:「你怎麼知道我是裝的?」
「啊?」一瞬間的怔然、震驚后,他的額頭青筋凸起,怪叫道:「你是裝的?」
靜禪慢慢地坐起,搔搔頭,笑笑道:「我以為你會吻我呢!」
剛剛睡醒的嗓音沙啞嫵媚,眼眸水一樣地半眯,說不出的性感撩人,一瞬間,謝上青悲哀地發現,以前讓他覺得痴獃噁心的畫面,如今卻輕易地挑起他的慾火,胸中慾火與怒火交織在一起,洶湧澎湃,掀起千層巨浪。揮舞著拳頭大吼道:「傻笑什麼,一睡覺就流口水,白痴才想吻你呢!」猛地把靜禪撲倒在床,壓在她身上,雙手死死地掐住她白皙的脖子。表情猙獰恐怖,大有你再敢笑,就擰斷你脖子的兇狠架勢,然而,只要細看就會發覺,那雙本該氣得發抖的手卻是穩穩地捂在她的頸間,沒有絲毫的用力,很放鬆。若非那張氣得冒火的臉渲染的氣氛,他其實像在憐惜地撫摸。
靜禪怕癢的嬌笑,可愛至極,當然在謝上青眼裡通常稱之為傻笑。突然主動抱住他,傾身在他嘴唇上輕啄一下,卻不小心撞到了鼻頭,痛呼一聲:「哎喲!好痛。」隨即又開心地笑了起來,「奇怪?為什麼你吻我的時候就不會碰到鼻子呢?」
謝上青神情怔然,怪異地看著她無邪的笑靨,許久,最後,終於,像泄了氣的面瓜一樣癱倒在她身上,再無一絲力氣,臉埋在她的身側,喃喃低語,說著一些似是而非的話:「小呆瓜啊!小呆瓜,沒想到看穿我的竟然是你。」低笑出聲,「你不怕我,可我卻有些怕起你來了啊!呵呵!」
隨後,他起身,將靜禪拉下床,指著旁邊水盆道:「你去把臉洗乾淨,咦!看我幹什麼?別指望我幫你洗……哦!你原來是餓了,我知道,等你洗完了就吃飯,下午還得趕路呢!若是因為你耽誤行程,師父一定饒不了我。」
不久,古陽指揮著小二將豐盛的午餐擺上桌,靜禪從昨天一直餓到現在,風捲殘雲般地吃個飽足。至今謝上青也不明白,為何她一個人可以吃掉整整兩個人的飯量,而且跟著他大魚大肉吃了半月有餘,卻一點肉也沒長,仍是瘦瘦扁扁風一吹就倒的樣子。真不知她把東西都吃哪去了?
靜禪吃飽后,坐在旁邊的謝上青殷勤地為她斟上一杯茶,道:「漱漱口吧!」
靜禪懷疑地看了他一眼,隨後拿起古陽的茶杯喝了一口。
「喂!你什麼意思?」謝上青瞪著眼大叫。
「我不想再睡了!那樣會少吃很多東西呢!」靜禪回瞪著他說,「你昨天讓我喝茶結果睡了好久,哼!明明是你小氣,怕我吃了你那份,以為讓我睡覺就可以了嗎?」
謝上青呼吸開始急促,雙拳開始緊握,這個白痴!他對她好,她以為他下毒,也不想想除了師父外,他謝上青給誰奉過茶。
一旁的古陽再也忍不住,「撲哧」笑出聲,結果遭到謝上青一記殺氣騰騰的白眼,只得強忍,俊臉漲得通紅通紅。
「哼!不識好歹,你不喝,我喝。」謝上青強忍著把茶水潑到她臉上的衝動,賭氣似的把整杯茶喝乾,其間還因為喝得太急,差點嗆到,然後動作粗魯地拉過靜禪的胳膊,給她把脈,稍刻,他對古陽吩咐道:「你去結賬,順便再雇輛馬車代步,乾糧準備多些,我們得趕路,晚上會錯過宿頭……」
「多要些肉乾。」靜禪在旁插嘴道。
「你閉嘴。」謝上青沒好氣地吼道,「讓我說……嗯!那就多帶些肉乾好了。」
當古陽把交待的一切做好后,一推門,看到眼前場景,立時目瞪口呆,但見,
「把手給我。」
「不要。」靜禪站在桌子另一面,態度堅決,語氣堅定,與謝上青遙遙對視,使勁地搖頭。
「一下下就好!」謝上青語氣放緩,突兀的輕柔聲音讓一旁的古陽驚得險些跌倒。
靜禪仍然不為所動,「為什麼要我的手指?」提出問句。
「因為我怕痛。」
「哦!」靜禪了解地點下頭,恍惚地問,「可我也怕痛啊……你……」不知何時他已繞過桌子,迅速抓起她手,在兩人的驚呼聲中將手指含入口中,瞬間,只聽見靜禪一聲痛呼,謝上青嘴角出現一抹猩紅,沿著唇邊滑下。
靜禪可憐兮兮地抽出自己血跡斑斑的手指,秀眸含淚指責道:「你咬我。」
「咬一下有什麼關係。」他不以為然地將自己的食指與靜禪受傷的食指對上,染上血跡后,滿意地走到桌前,那裡早已鋪上一塊白色的絹布,他用靜禪的鮮血洋洋洒洒地寫下八個大字,「生亦同衾,死亦同穴。」
寫完后,他將絹布遞給靜禪,嚴肅地說道:「你以後要記住這句話,要將它貼身帶在身上收藏,明白嗎?」
一直傻站在門口的古陽,驚愕的眼神中只來得及傳達兩字:瘋子。
靜禪受傷的手指一跳一跳,痛得她直皺眉,抬眼瞄了一下手中的絹布,噘著嘴道:「我不認字。」
「怎麼可能?」謝上青驚呼,「好吧!好吧!」認命地嘆口氣,「我念給你聽,『生亦同衾,死亦同穴』意思是說呢!活著我們要睡在一個枕頭上,死了我們要躺在一個棺材里。」
「是嗎?」
「當然——」謝上青突然躥到她身前,俯下身,惡狠狠地威脅道:「你必須發誓一定能做到。」
靜禪怔然了一下,然後道:「我們睡在一個枕頭上?」
「啊——」謝上青頓了一下,像是突然想到什麼,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地看了她半晌,又側頭想了想,最後道:「呃……這個暫時不用發誓了。」開玩笑!若天天跟她睡在一起,萬一哪天他想抱美女了怎麼辦?總不能偷香竊玉時帶上她吧?「不過,后一句你需發誓,死亦同穴,我若死了,你不許獨活,明白嗎?」他霸道地命令。
靜禪神情有些異樣,嚅動了幾下嘴,卻始終沒說出什麼。當然,在他猙獰的表情下,她也不敢多說什麼,最後,點點頭,望進他雪亮的眼眸道:「好吧,我發誓,死亦同穴。」
謝上青立即笑逐顏開,滿意地大笑道:「好!好!靜禪真乖。來,把這塊布貼身藏好。」
門邊觀望的古陽,眼神中又傳達出幾個字:瘋子跟白痴,絕配。
「古陽,不要傻站啊!馬車備好了嗎?我們走。」謝上青終於很給面子地看到一旁獃滯的古陽。
一行三人來到馬車前,靜禪望著謝上青的背影卻突然停下腳步。
「怎麼了?上車。」謝上青回頭道。
「你……我發了誓,可是……你也能做到那四個字嗎?」
「當然!」他挑眉。
「我若先死,你也不會獨活嗎?」靜禪繼續道,神情有絲奇異的恍惚,睫毛微微顫動,靜靜地凝望著他。
「呃?」謝上青沒料到她會突然發瘋地問出這話,望向她認真的表情,清澈宛若明月皎潔的雙眸,忽然想到一個重大的問題,好人不長命,禍害遺千年。啊啊!這下糟糕了,他一定比她活得長久,難道真要與她同生共死嗎?
古陽受不了地翻翻白眼,公子真是無聊啊!這個問題也用想那麼久嗎?別人他不知,可在谷中與公子生活多年,別看年紀小,公子的絕情可是冷酷到了極點。要麼說不會,要麼騙騙她,何必想,
等了許久,不見回答,靜禪的眸光黯淡下來,垂下頭,又馬上抬起,只是眸光看向了別處。
謝上青瞥見她的落寞,無來由地心中劇痛,脫口道:「我陪你,同生共死!」
聞言,靜禪秀氣的小臉瞬間綻放出如夏日朝陽般燦爛的天真笑容,驀地,跑步撲到他的懷中,把頭埋在他的胸前,宛若小狗般磨蹭著他的衣服,呵呵笑著。
瞬間的驚愕,謝上青也有些困惑,他竟脫口說出如此深情的話,最讓他錯愕不已的是他心中也的確有此想法,想反悔也晚了,望著懷中傻笑不停的靜禪,他居然覺得渾身暖融融、麻酥酥的舒暢無比,幸福!腦中突然竄出兩個字,這是否就是別人所說的幸福的感覺?
他笑著拍了拍靜禪,道:「好了,別蹭了,你若把鼻涕沾到我身上,我就……」忽然想到他真的不能對她怎麼樣,威脅的話自然也說不出口了,嘆了口氣,道:「快上車吧!再待下去,天都要黑了。」說完不等她反應,攔腰將她抱上馬車,抬眼望向遠處某一點,眸光瞬間變冷,沉吟了一下兒,轉頭對車下的古陽道:「你駕車,走。」
「哦!好。」見到謝上青對靜禪的溫情,一直若有所思的古陽聽到公子的吩咐后,終於恍過神來,跳上前座,駕車離開。靜禪靠著窗邊的位置坐下,忽然開口說道:「我剛剛好像看到了師姐,是她嗎?」
謝上青瞄了她一眼,道:「怎麼可能,你看錯了。」
「哦!」靜禪眸光投向車窗外,手支著下巴,不再說話。
沉默了一會兒,謝上青突然道:「若你師姐來了,你會跟她回去,還是繼續跟我在一起?」
仍是沉默,看向窗外的眸光變了一下,秀眉微微蹙起,謝上青又說了一句:「跟著我可以繼續遊山玩水,吃盡天下美食。」
靜禪臉轉了過來,露出笑容,「你不傷害師姐,我就永遠跟你在一起。」
「我不傷!」謝上青笑著保證。果然,他的靜禪很有意思,她當初跟他在一起,只是因為她跑不掉,所以她安心地跟著他一路吃喝玩樂,並非玩弄什麼心機,只是很單純很直接地認為跑不掉,就不跑。而且還有一個很主要的原因,她真的很饞,美食對於她來說,永遠是最難抗拒的誘惑。
入夜,馬車停下休息,古陽生起柴火,靜禪拿著謝上青給她的零食,乖乖地坐在火邊,慢慢地吃著,她剛才在馬車裡又做夢了!如往常一般,清醒后,除了臉上的淚痕以外,她仍是什麼也記不起來,只是覺得胸口憋悶,很難受,很難受,從未有過的酸澀感覺。因此,她今天只是安靜地吃著東西,很安靜,很安靜。
謝上青離開了一會兒,回來后臉色陰沉,在靜禪眸光投過來時,又恢復平時的風度翩翩,挨著她坐下,伸手擦去她頰邊的食屑,對古陽使了個眼色,然後迅速點了靜禪的睡穴,將她安置在馬車裡,對古陽命令道:「今晚來的人,一個不許放過。」「那靜禪的師姐呢?」古陽遲疑了一下問道。
「我的命令有重複兩遍的時候嗎?」謝上青冷冷地反問,漂亮的雙眸瞬間迸發出凌厲的殺氣,眉間戾氣顯現。
古陽感到一陣惡寒,冷冷地打個寒顫,躬身一禮道:「古陽明白,絕不留活口。」偷偷擦下冷汗,今天中午的時候,他還以為公子多少因為靜禪的緣故,有一絲絲改變,原來,公子依然還是那個陰狠絕情的公子,他——沒變。
兩人安靜地坐在火堆前,耳邊只有木材燃燒發出噼噼啪啪的聲音。風吹過,樹梢沙沙作響,突然!謝上青眸光凌厲一閃,接著俊美的臉上溢出邪氣的笑容。這時,古陽已悄悄站起,冷眼面向東南的方向。稍刻,一行江湖打扮的人出現,大約二十幾人,有男有女,呈包圍的陣式,將兩人團團圍住。
古陽戒備地站在公子身側,怪不得公子不留餘地地痛下殺手,這些人的武功竟都是江湖少見的年輕高手,若不除去,假以時日,必會成為公子的心頭大患。
有峨眉派,崑崙派,武當派,都是新生代的高手,奇怪!他們怎麼會聚在一起的?
其中一黑衣男子率先邁出一步,拱手道:「在下崑崙弟子司徒謚。」
謝上青悠閑地環視周圍一眼,風吹衣擺,他負手站起,四周殺機四伏,他俊美的臉上卻不以為意地邪邪笑開,側著頭,想了想,道:「司徒謚啊!是神機老兒的大弟子吧?」頓了一下,頭轉向古陽,詢問道:「古陽,我猜得對不對?」
古陽也嘻嘻一笑,配合著公子對看似沉穩的司徒謚撇嘴笑道:「如果他腰間的火龍刀是真的話,應該就錯不了,不過,據聞火龍刀重八十餘公斤……」
「啊啊……」謝上青突然怪叫,表情誇張地瞪大眼,「那豈不是比我還要重,看他瘦小枯乾,模樣一般,竟然在腰間掛個跟他差不多重的東西到處跑。「
古陽搶白了一句道:「腰還不會斷。」
「佩服!佩服!哈哈!」眼裡卻明明流露出白痴的含意,既然你說話了,那就拿你先開刀好了。兩人肆無忌憚地哈哈大笑,完全不把四周殺氣騰騰的眸光當回事。
司徒謚的臉陣紅陣白,出道以來還是第一次被嘲弄,在別人眼裡,明明會誇讚甚至佩服他雖身弱,卻因崑崙的內家功法,將火龍刀揮灑自如,練到極至,怎奈今日卻成了他二人的笑柄。
司徒謚不怒反笑道:「想不到魔人谷的接班人竟是一個會逞口舌之快的無知幼童,當真是見面不如聞名,司徒失望之至。」
對於他的嘲諷,謝上青絲毫不以為意,掃視一眼四周鄙夷卻帶殺氣的眼神,他吃吃一笑,所謂的明門正派啊!真是有趣,露出邪氣非常的笑容,賴皮地道:「我本來就是小孩子啊!說話……」
「我師妹靜禪在哪裡?」一旁身穿道袍的年輕女子,焦急地打斷他的話問道。正是靜禪的師姐靜儀。自師妹被謝上青抓后,她一路追蹤,后又先後遇到崑崙與武當的眾位師兄弟,昨日終於探到他們的行蹤,也是昨日方知擄走師妹的竟是江湖極惡之地魔人谷的接班人,傳說他聰明絕頂、俊美無比、邪氣殘酷、將隱匿在谷中的大奸大惡之徒玩弄於股掌之間,不想竟是如此賴皮的少年。
謝上青對於自己的話語被打斷極端的不高興,撇撇嘴道:「討厭!古陽,外圍的人歸你,記住,跑了一個我拿你開刀……」
「你把靜禪怎麼了?」靜儀再次大叫地質問,這人怎麼總自說自話,懷疑地瞥了一眼旁邊的馬車,靜禪會不會在裡面?她應該不會有什麼危險吧?謝上青為何要擄走靜禪?靜禪單純無知從她身上根本不可能探聽到峨眉派的任何機密啊!無數的疑問盤旋在腦海里。是她把靜禪帶下山,否則她也不會被人帶走,以江湖上對謝上青的傳聞,這一路上還不知靜禪受了多少委屈與迫害,無論如何也要救出她。
啊啊!怎麼又被打斷!謝上青眉峰蹙起,他說話這麼沒威嚴嗎?尋思間見古陽朝他遞個眼色,聳聳肩,一笑,陡然間,欺身上前五指成爪,便施殺招,古陽也在同一瞬間出手,兩人出其不意,動作迅猛,招招狠戾。頃刻間便倒地七人。
他們本是年輕一輩的高手,二十幾人對付兩人以為穩操勝券,誰知瞬間便損失七人,一時陣腳大亂,更加狼狽不堪。
打鬥間,謝上青眼角餘光瞥到靜儀向馬車接近,冷笑一聲,撲身上前,擋住去路,本想讓她多活一刻,是她找死了。靜儀揮劍便刺,謝上青側身躲開,伸手,只一招便奪下她手中長劍,冷笑道:「峨眉劍法不過爾爾。」反手毫不留情地朝她眉間點去。
靜儀躲閃,誰知他竟是虛招,劍指咽喉,靜儀避無可避,眼見寒氣滲入肌膚,靜儀閉眸待死,電光火石之間,「啪」的一聲,寒劍折斷,靜儀睜眼驚呼:「靜禪。」
靜禪突然出現在靜儀身側,疾速出手摺斷長劍。
謝上青皺眉,突然想到這是晚上……臉色微變,暗叫一聲,糟了!此時的靜禪與平時是不同的,怪不得她解開了他獨家的點穴手法,看她不再單純的眼眸就會明白。
清冷的神情,略帶嘲諷的笑意,即熟悉又陌生。
看著師妹手握斷刃,靜儀從愕然中驚醒,「師妹,你沒事就好了。」至於她怎麼突然間有如此高深的武功救下她一命,可以以後再談。
「師姐。」靜禪淡淡一笑,轉身望向謝上青,突然腦中好像有許多畫面閃過,靜禪下意識地甩甩頭,然後說道:「你傷師姐,我決不饒你!」神情恍惚了一下,垂頭呢喃道:「看來我們誰也躲不過宿命,無極,你不該來的……」抬起頭,神色恢復,拉起靜儀的手道:「師姐,我們走吧。」
謝上青冷笑,「你走,便死。」
「可你傷師姐……」靜禪突然抱住頭,思緒變得混亂無比,無雙!無極!他們是誰?心口為何會痛?
旁邊的靜儀擔心地道:「師妹,怎麼了?別怕他,師姐在這。」
「你回來,我不傷你師姐。」謝上青伸出手。
聞言,靜禪蹙蹙眉,驀地嬌憨一笑,她又變回了平凡單純的靜禪,遲疑一下,也慢慢地伸出手,在靜儀來不及反應時,他將她攬進懷中。
「乖!進馬車裡等我,好不好?」謝上青在她耳邊輕聲誘哄,看下天色,只要過了亥時,靜禪就會恢復正常,那種詭異的眼神與武功消失后,便不足為懼。
「謝上青,放開我師妹。」靜儀怒道。劈手搶奪,卻哪是謝上青的對手,然而,謝上青只是見招拆招,並不傷她性命,此時,又有幾人過來相助靜儀,他一手攬住靜禪,一手對敵,時間一久,便覺吃力,驀地!仰望長空,嘴畔含笑,時辰到了,亥時已過,放開靜禪,長嘯一聲,下手不再容情,轉瞬已傷兩人性命。
陡然!謝上青身形一滯,表情驚愕,難以置信地望向身側的靜禪,慢慢地低頭看向穿胸而過的利劍,她居然傷了他,而且下手狠絕,又抬頭看向她的臉,模糊的視線中彷彿又看到了她清冷的神情,然而,她的眸光中卻又流露出一絲困惑與無助,是他看錯了吧!
靜禪手握著染血的利劍,神情獃滯地看著謝上青,眼前卻浮現出兩個年輕男子相擁在一起,「無極。」她低語,神情哀傷,驀然!抽出長劍,鮮血狂噴!謝上青倒下,俊邪的臉上浮上一抹自嘲的笑,師父你算得真准啊!哎呀!明明過了亥時,她怎麼還那麼厲害呢?心中嘲諷,看來當魔頭的願望只能下輩子實現了,帶著恨意的雙眸慢慢合上,靜禪!你等著,我不會放過你的,最後失去了意識。
靜禪伸手,卻停在半空,心口疼痛,像被生生挖開一般,鮮血淋漓,痛不欲生。她想起來了,她全部想起來了。從小到大不斷在腦中閃現的畫面,每逢傍晚便恍惚的神志,現在終於連貫地穿插在一起。她終於清醒地記起了那個每晚一直不停做的夢境,原來他便是前世的無極,她就是前世的無雙,夢境中的兩人便是他們的前世。原來還是躲不過宿命的安排啊!耳邊隱約傳來:「他把謝上青帶走了,快追,別讓他們跑了。」靜禪苦笑,傻無極啊!你不該來的,接著眼前一黑,也失去了意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