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江緒綾準備了一桌飯菜，一樣是家常便飯，但裡頭充滿了她的愛，即使紅著雙眼，她也要為所愛的男人揚起笑容。

「可以開動了嗎？」席藏楓微笑問，一臉平靜。

「嗯。」江緒綾替他盛飯，主動坐在他身旁的位子，心想，只怕以後沒有機會可以這樣依偎著他了。

「你真的是很賢慧呢。」他滿足地咀嚼著每一口飯菜，心裡的幸福無法言喻。

「以前常欺負你，但是，其實吃了你做的菜，我心裡充滿驚喜，想稱讚你，又怕你太得意呢。」

江緒綾熱淚盈眶卻笑了，不斷替他夾菜。

「好吃的話就多吃些。」她眨了眨眼，晶亮的淚珠便滾落眼眶。

席藏楓擱下筷子，伸手替她拭淚，笑著安慰道：「說你菜做得好吃，竟然哭成這樣，那以後我要說很難吃。」

「才不是呢。」她趕緊抹去眼淚，強笑道：「我是因為以後沒辦法做這些菜給你吃才難過，你稱讚我，我當然開心！」

「誰說沒辦法？」他長指一彈，提出方法，「現在是什麼時代，宅急便那麼方便，你說是不是？」

「啊？」江緖綾愣了愣，隨著他的話笑開來。「你都想好啦？」

「因為我早料到她會提出這麼沒創意的條件，能想的方法都先設想好了。以後想見面呢，就用視訊；想聽聲音呢，就用SKYPE；想吃你做的飯菜或想送對方東西，就用宅急便；想一起去同一個地方散步，我們用手機聯絡，兩人前後走過同一條路，是不是很棒？家裡的鑰匙你留著，我不在的時候你就過來，想休息、想看片子都可以，甚至想幫我洗衣服、換床單都沒問題。」

席藏楓笑得陽光，逗得江緒綾也開懷地笑了。

「又把我當女傭呀。」她笑罵道，又忽然皺起眉，「可是，我們這樣根本沒分開嘛！」

「她只是要我離開你，又沒有要我們不能用其他方式聯絡。」他輕輕捏江緒綾白皙的臉頰，得意地道：「我很聰明吧？」

「嗯……」她笑得開心，「聰明得有點狡猾。」

「狡猾嗎？還有更卑鄙的。」席藏楓更加得意揚揚地說：「等曉綠康復，我們就結婚。」

「結婚？！」這下，江緒綾嚇著了。「可是我們又不能在一起……」

「曉綠都康復了，還在乎承諾她什麼？當初和她交往時，她也給了我一堆承諾，試問實現了沒有？不但沒有，人還跑得比什麼都快。」

「天！你好陰險，以後你的承諾我都不要相信！」江緒綾驚訝的以雙手捂住嘴。

「笨。」席藏楓輕敲她的頭，「那是用來對付那種不重信用的人，你只要對我遵守你的承諾，我對你的承諾也一定是鐵票。」

他們的承諾就是要很愛、很愛對方一輩子！

「是喔？」江緒綾愈想愈開心，笑眯了可愛的雙眼，心裡滿是對未來的期待。

正當他們倆準備開心地吃飯，席藏楓的手機響了，是袁婉凈打來的。他接聽之後，臉色變得難看，最後，他連再見也沒說便切斷通話。

「怎麼了？」江緒綾心中有種不好的預感，但願別有事。

「嗯……」他臉色不佳，也帶著為難，看了她一眼，心裡更有說不出口的抱歉。「她反悔，還是決定不捐贈了。」

江緒綾看著他傷神的模樣，深呼吸一口氣，沒有說話。

席藏楓原本以為她會哭，沒想到她反而露出平靜的微笑，更伸出雙臂撲進他懷裡，緊緊抱著他。

「沒關係，不強求了。」江緒綾抿了抿唇。「人心是很難改變的，我無法奢望她回心轉意，但是我會繼續全心為曉綠祈禱。你為我和曉綠做的夠多了，上帝對我們已經很仁慈。」

席藏楓也深呼吸一口氣，緊緊擁抱江緒綾微顫的身子。他以為他成功地讓袁婉凈答應進行手術，沒想到最後她還是不改自私為己的個性，根本聽不進任何人的勸說。

他還是不免喪氣，他原以為他能盡自己最大的力量挽救江曉綠的生命，給江緒綾幸福的未來，偏偏……

「海綿寶寶--海綿寶寶--海綿--寶寶--」

這次，換江緒綾的手機響了。現在聽見這可笑的鈴聲，竟然覺得加倍溫馨。

「是唐醫師？」她匆忙接聽電話，心跳突地飛快，喉嚨極緊，顫聲問道：「唐醫師，是不是曉綠的病情……」

席藏楓也著急地望著江緒綾臉上的表情，只見她突地瞪大雙眼，然後一臉不敢置信的神情，激動得眼淚都掉下來了。

「怎麼了？」席藏楓擔心著她的情緒反應。

「嗚……我知道了……」

江緒綾結束通話，張大雙眼猛然瞪住席藏楓，忽然尖叫出聲。

「太好了！太好了！」她張開雙臂抱住他，既感激又興奮地喊：「唐醫師說，又比對出第二份適合曉綠的骨髓資料！天哪！我好開心！你說我們是不是很幸運？一切都是神的恩賜！」

「你說……」席藏楓也一臉不敢相信，愣了好一會兒后才緩緩地道：「有第二位可以捐贈骨髓的人選？」

「嗯嗯嗯！」她連連應聲點頭，已經高興得說不出話來。

席藏楓笑嘆口氣，心裡的大石突地落下，忽然感到一陣迷惘。「這是什麼運氣呀？」但，真的太好了！

他開心地摟住她，心裡不得不開始相信世上真的有神。也許，神曾經虧待過他們，但其實只是一場磨練，若能勇敢迎戰，怎麼不會變得更加堅強呢？現在，獎賞已來臨，給了他們絕處逢生的喜悅，是如此難能可貴！

「曉綠可以接受治療，我們也不用靠宅急便和視訊了！」

「去他的宅急便和視訊！」席藏楓雙手捧住她的臉，重重吻住她的唇，似要加深他們之間的牽絆。

從今以後，前方將是一條康庄大道，未來也是晴空一片！

***

江曉綠在接受骨髓移植后，很幸運的沒有出現太大的排斥反應，狀況一直受控制，在唐企遠帶領下的醫療團隊更是出色，成功地拯救了曾經命在旦夕的她。

席蓮燈因此捐贈五千萬元給院方作為骨髓移植研究基金，更大張旗鼓推動骨髓捐贈登記。因為認識了江曉綠，讓他這逾古稀之年的老頭子深切體認生命的無價，原來人生中的財富並非金錢而已。

今天是江曉綠出院的日子，席蓮燈早已事先訂下楓葉飯店裡的高級餐廳，吩咐大廚準備豐富的佳肴款待眾人。

「你這小子真的不錯！醫術高，人品好，對曉綠更好，呵呵呵……」席蓮燈忍不住在眾人面前誇讚唐企遠。「既然這樣，我就放心地把曉綠交給你了！不然我還有一個很成材的孫子呢。」

那位很成材的孫子，楓葉飯店的負責人席隱葉正好走進來，在席蓮燈身旁坐下。

「爺爺剛好提起我嗎？」

「呵呵呵……曉綠，我這個孫子不錯吧？」

江曉綠戴著毛帽，因為化療所以頭髮全掉光了，但是無損她美麗的微笑。「跟藏楓哥一樣很帥呢！但是……唐大哥更帥。」

說完，她臉不禁紅了，帶著幸福的笑容望著身旁的唐企遠。對她來說，即使唐大哥沒有席家兩位大帥哥英俊逼人的容貌，但是，他細心體貼的內在更加吸引她。

「情人眼裡出西施，呵呵呵……」席蓮燈笑道，「小子，曉綠滿意你，我當然也滿意你啦！」

唐企遠被誇獎得一臉謙虛，直笑道：「謝謝爺爺！您放心，以後我一樣會好好照顧曉綠，您的孫子如此將才，一定也會有和他登對的女性出現。」

雖然唐企遠為人謙虛有禮，但是提及當江曉綠的護花使者，他可是一步也不會退讓。

「說得好！」席蓮燈大力讚賞。「看你們年輕人成雙成對，我真是太開心了！來來來，喝一杯！」

然而他手一伸，立即被席隱葉攔下。「您剛出院，喝果汁吧。」

「嘖！別掃興。我雖然剛出院，其實身體早就沒事了，我是為了和曉綠作伴才留在醫院裡的。」

「承認自己浪費醫療資源了？」說話的人，自然是很有本事將老人家氣得半死的席大少爺。

「你閉嘴！從你嘴裡出來的准沒好話，哼！」席蓮燈瞪他一眼。

「爺爺別生氣。」江緒綾從手提包里拿出保溫盒，再從裡頭拿出冰涼的新鮮果汁。「我為您榨了番茄汁，喝這個吧？」

「為我榨的？呵呵呵，就喝你這個！」席蓮燈立即眉開眼笑，馬上要席隱葉幫他倒一杯。

席藏楓不滿地在江緒綾耳邊低聲抱怨，「明明是為我……」

「噓--」江緒綾趕緊悄聲制止他，「冰箱里還有蘋果、柳橙、奇異果三大瓶果汁，回去后再陪你慢慢喝，到時我們一邊看影片，我一邊幫你按摩，好不好？」

她對他眨了眨長睫，像是誘惑著他。

席藏楓猛地捉住她的纖腕，道：「那我們現在就回家！」

「不行啦！」她急得直想拍開他的手。「爺爺他……」

「誰說不行？」席藏楓還真的大膽地轉向席蓮燈，「爺爺，我想現在回去幫你生曾孫，你放不放人？」

「噗！」可憐席蓮燈才剛喝進一口果汁，立即被嗆著。「咳咳咳咳咳……」

「爺爺！」席隱葉趕忙輕拍他的背，替他順順氣。

唐企遠和江曉綠交換了個帶笑的眼神，一同低下頭來假裝忙著吃菜。

「不、不是的！」江緒綾整張小臉不禁漲紅，又氣又急地解釋，「我們不是要回家這樣！我只是答應要幫他按摩……」

「按摩？」江曉綠驚呼。姊姊真懂得情趣呀。

「咳！」唐企遠輕咳一聲，俊臉也紅了。

席隱葉則相當鎮定，但看得出來他唇角揚起，眼神耐人尋味。

江緒綾見狀，真想找地洞鑽進去。她瞪向席藏楓，這傢伙竟然還敢仰頭大笑？

都是他才會讓她愈描愈黑……嗚！

席蓮燈好不容易順過氣來，接過席隱葉遞來的紙巾擦了擦嘴，斥罵道：「不正經！」

「是……」江緒綾小臉垂得低低的。

「這是什麼場合？說這話得宜嗎？呋！」席蓮燈瞪了大孫子一眼，而後別開眼道：「那……有事還不快去辦？」

聞言，眾人齊聲低呼。

「是，爺爺！」席藏楓領命，立即抓起外套，拉走身旁呆若木雞的女人。

在場唯一鎮定的席隱葉也終於忍不住別開臉，莞爾一笑。

***

「都是你都是你都是你啦！」

擁有完美弧線的跑車像獵豹似的駛離楓葉飯店的地下停車場時，車上的女人還氣得直瞪著身旁一臉從容自在的駕駛。

「你幹嘛亂講話？全部的人都誤會了！嗚……我以後要怎麼面對他們啊？」江緒綾真的覺得好丟臉。

「是你先亂講話吧？說那些話勾引我。」

「才不是！」她氣席藏楓扭曲事實。「我明明是說陪你回家喝果汁，你邊看影片，我邊幫你按摩！」

「對，你的手碰觸到我的身體之後，我的身體就會起反應，我會忍不住吻你的嘴，然後我們就會雙雙倒在床上……」

「啊！我不要聽！」江緒綾索性捂住雙耳，拒絕他的情色挑逗。

因為這個男人太帥了，每次她都無法抵擋他的美色，明明是他先主動，可是到最後都變成她像惡虎撲羊，那畫面真是教人害臊。

席藏楓瞟了她一眼，笑了。

他放慢車速，騰出右手握住她的左手，將她牢牢握住。

之後，在經過一間精品店時，他忽然停下車。

「走吧。」

「去哪裡？」

江緒綾看看窗外，不明所以地跟著他下車。

席藏楓牽著她走進精品店，訓練有素的女店員立即上前招呼。

「歡迎光臨，請問有什麼需要為兩位服務的？」

「我們想挑婚戒。」

婚戒？！

江緒綾震撼地望向席藏楓的笑臉，心底突然湧起暖暖的熱流，漫過心扉，濡濕了她的眼眶。

她閉了閉眼，胸中溢滿說不出口的感動。

「好的，請跟我來。」

女店員拿出多款對戒為他們介紹，無論席藏楓問什麼，江緒綾只能傻傻點頭說好，看得出來她已經感動得什麼都無法決定了。

席藏楓笑了笑，算是自己作主與她一同選定一對婚戒。

等待結帳時，另一名女店員走向他們。

「先生，是你？」她驚喜地笑道。

席藏楓轉頭看向對方。

「上次你帶一位小姐來挑選項鏈，教我和同事去醫院驗血，登記捐贈骨髓，記得嗎？」

「喔，是你。」席藏楓點點頭。

「我去了喔！」

「是嗎？」他笑道：「我有答應你要送你禮物吧？正巧，你就挑一樣你喜歡的吧。」

聞言，江緒綾更覺得窩心了。沒想到他為她妹妹這樣用心付出！

「不用了。」女店員揮手笑道：「我反而要謝謝你呢！一開始確實是鬼迷心竅啦，但是真的去登記之後，心裡居然有種踏實感。你知道後來發生了什麼事嗎？」

見她開心的模樣，讓席藏楓和江緒綾都感興趣了。

「後來，我竟然接到比對符合的通知！」

「什麼？！」他們均深感震驚。

「是呀，什麼嘛！」她笑得燦爛。「剛開始我怕死了，以為那會要我的命呢，但是後來去醫院進一步檢查，也和那邊的醫生、志工詳談過，經過溝通，我發現那根本不是什麼可怕的手術，重要的是，有人可以因為我的骨髓重獲新生，你說，這是不是比任何禮物都有意義呢？經過這件事之後，我的人生觀都不同了，現在我有空就會去做志工呢！生活變得更精采了。」

她言語間充滿了對生命的熱愛，是個很陽光的女孩。

席藏楓和江緒綾相視一眼，心裡都明白了。

真的這麼巧？呵！

江緒綾突然向女店員深深鞠躬，激動地道：「謝謝你的愛心！這確實是一件很有意義的事！」

忽然被行此大禮，女店員一愣，但是很快的又恢復熱情，道：「是呀！」

「你吃了很多苦吧？」江緒綾心疼又感激地問。

「算是吃苦嗎？呵呵，手術后我確實吐了三天，我的家人都無法體諒我的決定，所以手術后醒來都是志工阿姨們照顧我，第一次嘔吐，她們措手不及，竟然直接伸出雙手替我捧著，當下，我真的覺得自己很幸福呢。」她滿臉笑意，覺得做好事真的太令人開心了。

江緒綾紅著眼眶，只能點頭附和。她心裡默默感謝上帝，讓妹妹遇上這樣的好人。

「先生，對戒包裝好了。」先前那名女店員將禮盒送到兩人面前。

這名女店員一看，燦亮了雙眼，笑問：「你們要結婚了？」

「嗯。」江緒綾幸福地點點頭。

「恭喜兩位了！」

「謝謝你。」江緒綾伸手緊握住她的，滿懷感激。

走出精品店后，席藏楓和江緒綾相視而笑。

當跌入痛苦的深淵，以為自己被全世界拋棄，以為幸福不會再來，豈知那雙手又替你開了扇窗，讓暖風吹進心底，讓陽光照亮心房，驅逐陰霾，帶來希望。

只要肯敞開心房，真心接受，愛豈有不在的道理？現在，他們都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