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飛抵國門，韓介群一群人在機場門口等車，度完假后或許有些疲憊，但心情上有不少轉變是真的。

此時，每個人都難免覺得假期就像夢幻一樣的不真實；重整心情后，又該投入現實的生活中去努力了。

「伊達！你和我坐同一輛計程車吧！」送走潔亞和巧唯后，莫庭水對柯伊達道。

「不行。」韓婕突然挽上伊達的手臂，佔有的看著庭水。

柯伊達低頭看著她霸道的模樣，不覺笑了起來。

「你們什麼時候湊在一起了？」莫庭水的眼中閃爍著調侃。

韓婕在飛機上堅持和伊達坐時她就覺得奇怪，原來是這麼回事。只是她仍然不懂，這兩個人要自己送做堆也未免過快了些。如果她沒記錯，小婕前兩天對伊達還一副恨之入骨的模樣，這會兒那恨竟早已消逝，難不成是扔在塞班沒帶回來？

韓婕被庭水這麼一問反倒臉紅了起來，好死不死的想起自己對庭水批評過伊達的那一大串攻擊。早知道有今天，她就該保留些「口德」。

「我送你回家好嗎？」莫庭水的耳邊突然響起韓介群的聲音。

「不了，你還得送她回去不是嗎？」莫庭水搖頭，朝站在他身後的何雅玟望去。

「介群！你要送我回家對吧！」這個時候何雅玟當然不能不出聲啦！被冷落這麼久，她決定開始努力反擊。

韓介群為難的看著兩個女人，其實他剛才一不小心又忘掉何雅玟的存在了。

「我們可以順道送你。」韓婕馬上友善地拉住何雅玟的手。這女人還真是礙事！她必須替哥哥製造更多機會才行。庭水對大哥的態度雖說不上冷淡，卻總保持著禮貌的距離感，讓她快急死了。

難道她這不稱職的邱比特首次出擊就慘遭滑鐵盧？不行！說什麼她也得再試一試。

「不用了，我要介群送我。」何雅玟甩脫韓婕硬要拖著她的手，拒絕得很溫和，聲音卻透露出無比的堅持。情況對自己愈來愈不利，她當然不能再忍氣吞聲下去，不然介群真的就不會屬於她，那她花了那麼多的心血是何苦？

這下害韓婕有些驚訝，這女人竟然懂得抗爭？

「我無所謂。」莫庭水聳聳肩，準備自己招輛計程車。

「我想送你！」韓介群拉住她的手。

莫庭水看看他，又看看瞪著自己的何雅玟，不知道自己怎麼會陷入這麼麻煩的關係中，她無奈地好想大嘆一口氣。

於是韓介群就這麼不是滋味的夾在兩個女人之中坐上計程車。

看著遠去的車影，韓婕擔心的喃喃自語：「這樣可以嗎？」

由於何雅玟的堅持，大哥要送兩個人回家，一個是他想送的，一個是他必須送的，這樣的情況似乎有些尷尬。

「你的紅娘做得還不夠盡興嗎？該收手了吧！」柯伊達用手輕敲小婕的額頭，寵愛的對她提出勸告。

韓婕努嘴看著他，心裡頭所想的和他可是大不相同。

要當紅娘，沒有人事情只完成一半的嘛！＊＊＊

計程車內的氣氛安靜詭異得連司機大哥都忍不住一直從後照鏡偷瞄車上的客人。

他平常並沒有這個習慣，只是這三個客人上車后，除了那斯文好看的男人說出目的地之外，就沒有人再說話，悶到連他都感受得到沉重的壓力。

凝結的空氣在狹小的車裡流竄，簡直讓人喘不過氣來。他真想關掉冷氣，直接開窗戶吸幾日新鮮空氣，不然恐怕就快因窒息而死。

不知過了多久，何雅玟是第一個打破這尷尬沉默的人。

「介群……這個星期日我想請伯父伯母吃頓飯，謝謝他們上次的招待，你可以替我轉告嗎？」雖然莫庭水不太搭理介群，但她知道他的視線一直在莫庭水身上，她無法再忍受這種情況。

「他們最近很忙，再說吧！」一聽就知道是拒絕的借口。

韓介群知道該和她把話說清楚，但他並不想讓她難堪，畢竟她是個好女人，所以現在絕對不是適合的時機。

莫庭水只是瞥了何雅玟一眼便匆匆收回眼神，她那一臉受傷的神情讓人不忍心。

「為什麼這樣對我？」何雅玟控訴著，竟掉起了眼淚。

「雅玟……」韓介群不知所措地看著她。

「都是她對不對？如果她不出現你就會愛上我的對不對？」何雅玟突然憤怒的指著莫庭水。

她這副失控的模樣讓韓介群和莫庭水都愣得說不出話來。

不過，多虧何雅玟的「說明」，司機大哥總算明白氣氛為何如此滯悶了！

「雅玟！你冷靜一點。」韓介群沉著臉壓下她的手。

莫庭水只是更貼緊車門，愣愣地望著何雅玟穿過韓介群瞪來的嫉恨目光，那宛如想吃掉她的恐怖神情，讓她有被威脅感。

「冷靜？」何雅玟冷哼一聲，凄厲的怪笑了起來。「我愛了你那麼久，花了那麼多的苦心，而你永遠都不會愛上我，竟然還要我冷靜？」她渙散的眼神逐漸凝聚起來，面目猙獰。

車內其他的人都被她的反常給嚇住，尤其是韓介群，他從未看過一向溫柔怯懦的何雅玟如此狂亂，就像瘋了一樣。

「感情這種事不能勉強的。」韓介群擋著何雅玟，試著要讓她平靜下來。

何雅玟聽不進他的話，恐怖的眼神鎖住莫庭水，猛然越過韓介群撲向她，狂亂揮舞的手朝她猛烈的攻擊，積壓的委屈終於爆發出來再也控制不住。「都是你！都是你！你要是不出現就好了！」淚痕斑駁的她恨不得莫庭水就此消失。

莫庭水試著抵抗，韓介群試著阻止，可是卻制止不住何雅玟的瘋狂攻擊。

一瞬間，何雅玟修長的指甲劃過莫庭水的臉，淡淡的血絲滲出她柔嫩的皮膚。

「雅玟！別鬧了！」韓介群氣惱的推開何雅玟，在她仍不肯罷休時揮出一掌，力氣雖不重，但她卻著實的傻住了。

見韓介群憤怒得還想再罵什麼，莫庭水拉住他的手趕緊道：「我不要緊的！」

不到兩秒，何雅玟嚎啕大哭了起來。

車內頓時失去所有聲音，只剩下她的哭聲，沒人知道該拿何雅玟怎麼辦才好。

「到了。」一直只管開車的司機突然說道。不是他不懂得大驚小怪，只是他覺得喝醉酒的客人也不會比她好到哪裡去，早就見怪不怪了。開計程車難免曾遇上一些奇怪的客人還是突發的情況。

這時韓介群他們才發現車子不知何時停住，已經到了何雅玟家門口。

「下車吧！」他對何雅玟說，且示意莫庭水在車上等，便扶著何雅玟下車。

何雅玟抽抽噎噎地哭著，卻沒有反抗。

莫庭水從車窗望去，大約看得出他在門口安慰何雅玟，不禁嘆了口氣。

感情這回事，為什麼總得要有人受到傷害呢？

半晌，見何雅玟進屋、韓介群走回來，莫庭水將臉撇向另外一邊的車窗。

「生氣了？」見庭水不理他，他輕聲地問。

「沒有。」

「你有權力生氣。」

「我沒有。」

「你是應該生氣。」他對她的冷淡反應有些惱怒。

「或許我是應該，畢竟我們什麼之間什麼都不是！」莫庭水猛地轉頭直視他的眼睛，眼眶泛起委屈的薄霧。她強忍著要奪眶而出的淚水，逼自己不能掉下眼淚。

「我對你是真心的，我是真的愛你。」他什麼也沒說，只是坦承自己的愛意。輕輕地撫著她受傷的臉頰，他眼神閃爍著心疼。

到了這一刻，司機大哥已經完全明白男主角心所屬意何人，但他不得不承認，這一對看起來是那麼的適合。

「那是你一廂情願的想法。」她別開臉，要自己裝出冷漠。

「不願給我個機會？」他深情的眸光里有懇求。

雖然好心的司機大哥想替他們多創造一點機會，車子故意開得很僈，但還是到了莫庭水家門口。

「我想我們不該有開始。」莫庭水看看他，一咬牙便下車。

她的心情太紛亂，什麼也不能想，她也還沒決定是否要原諒他那一天在教堂里對自己的污辱。

在她要打開家門時，追上她的韓介群一把拉住她。

「你說不該是什麼意思？」他的臉上出現與他斯文外表不協調的怒意。

「你忘了嗎？我們約定過，回來以後你是小婕的哥哥，我是她的朋友，就只是這樣的關係了！」庭水僵硬地扯出個笑容。

韓介群的臉色瞬間變得冷凝，他帶著難解的眸光注視著她。

兩人頓時陷入一片彷彿一世紀般長久的沉默。

莫庭水以為他會生氣、開口罵人，可是他沒有。他以近乎失望的眼神看了她最後一眼，什麼也沒說的轉頭坐上計程車走了。

不該這麼做的嗎？莫庭水看著絕塵而去的車影，開始有些後悔自己說過的話。

她覺得自己的心臟縮緊得好難過。他的眼神……好像她對他說了多殘酷的宣判。＊＊＊

「庭水！你別再生我的氣了嘛！」一臉苦瓜相的韓婕向庭水討饒著。

想來她就氣，唯和潔亞那兩個小人還說要幫她哩！結果風向轉個彎就把她給出賣掉了，要不是她們還有一點良心，她到現在都還不知道自己出啥差錯。

莫庭水沒什麼表情，目光依然瞅著小婕，「我有說我在生你的氣嗎？」

「我又不是獃子，自己不會看、不會感覺呀！自從塞班島回來以後，這一個多用來你從來沒有主動和我聯絡。」韓婕圓圓的大眼上翻，像多委屈似的。

「原來你還有時間和我浪費呀？」莫庭水露出不置可否的表情，雖然只是一閃而過，但已足夠讓韓婕知道她的諷刺。

這一個月韓婕和柯伊達幾乎天天都在約會，庭水並不認為她眼中還有別人。

「講話別帶刺嘛！我不是常常來找你？」韓婕被糗得臉紅。

本來她還忍不住猜想庭水是不是對伊達真有好感，所以才對搶走伊達的自己愈來愈冷淡。她甚至還開始出現那要命的內疚感，但昨天經過潔亞和唯的開導，她才明白自己錯得有多離譜。

別說昨天唯和潔亞笑得有多誇張，連她自己都覺得可笑。庭水要是喜歡伊達，那他們早在之前就會在一起了，畢竟伊達對她有好感是事實。

「是來找伊達「不小心」碰到我的吧！」莫庭水不以為然的眉毛上揚。誰教她和伊達是同事，雖然不同部門，可是韓婕來找伊達的話，要完全不碰上她很難。

對小婕，庭水從來沒對自己的魅力抱過太大的信心。

「才不是！」韓婕立即反駁，她可是為韓介群特地而來的，只不過每次都遇上伊達，最後又莫名其妙被伊達送回家。

「不是？」莫庭水被她認真的表情逗得想笑，可是還是憋住了。

「當然！我是為我哥——」韓婕倏地收口。慘啦！又說漏嘴了。韓婕氣自己該死的嘴巴老是關不緊！

「你哥？你還不死心？」莫庭水責難的掃她一眼，可是她的心卻隱隱難受起來。韓介群從那天以後就不曾出現在她的面前，就如她那天所說，他們都重新開始過自己原來的生活——各不相干。

重新開始？她經過這些日子才明白那是不可能的事，腦海里日夜盤踞著他的影子，教她如何回到原點？他硬是霸佔著她的腦海不肯離開，教她莫可奈何。

想起他對自己的不聞不問，她就莫名的沮喪，或許他根本已經把自己給忘了，那一廂情願想著他的自己情何以堪呢？

莫庭水好幾次衝動地想答應韓婕的邀請去她家，但都硬生生吞下那股想見他的渴望而拒絕。那些話是她自己說出口的，她怎麼能就這麼出現在他面前。

韓婕撇撇嘴，泄氣的道：「好啦！我知道我不該亂點鴛鴦，可是人家就是希望你當我大嫂嘛！」反正都被「捉包」啦！她也懶得再隱藏自己處心積慮的計畫。

「他有何雅玟。」莫庭水轉開視線澀然地一語帶過。或許他不再找她，就是因為和何雅玟合好了。

韓婕停了下，還是告訴庭水實情：「何雅玟她……要結婚了，聽說是和一個追了她很久的企業家。」其實，她聽到這個消息時對何雅玟有些內疚，韓婕很清楚她之所以這麼匆促結婚，有大半的原因是為賭氣而嫁；萬一她過得不幸福，那就是自己的過錯了。

不喜歡何雅玟當她大嫂是一回事，可是她絕對不希望何雅玟過得不幸福。

事到如今，她也只能往好處想。人家不是常說：被愛會比愛人來得幸福，或許何雅玟也能因此找到屬於她的幸福。

不過，韓婕覺得自己很沒用，花那麼多的心血和苦心安排，何雅玟將成為別人的妻子了，而她卻仍沒能撮合庭水和哥哥。

莫庭水因這突如其來的消息而呆楞住，久久不能言語。想起那天何雅玟在計程車內失控的模樣，她微微的嘆氣說道：「她是真的很受你哥哥，你不該讓我瞠這趟渾水。」

攪亂三個人的生活，何苦？！

「如果他們真兩情相悅，怎麼可能禁不起我這麼一點點的破壞？」不是沒有歉意，但韓婕知道自己說的是事實。

如唯和潔亞所說，哥哥從來沒愛上過何雅玟，不需要她的破壞也會產生問題；就算勉為其難地結婚，對何雅玟而言未必是幸福。她只是讓他提早發現這一點。

莫庭水感到哭笑不得的無力感，小婕這傢伙還真是不知反省。而她被攪亂的一池心湖又該如何？再也回不了以前的平靜了呀！

「你哥……最近過得如何？」莫庭水訥訥地問，這是第一次她主動問起韓介群。

韓婕望了她一眼，「從塞班回來以後他就怪裡怪氣的，不太愛笑。每天都忙著工作加班，好像怕忙不死自己似的。」她觀察著庭水的表情。

韓介群從來就不是工作狂，她知道他是因為庭水才變得這樣。她總覺得庭水並不像外表對哥哥那麼沒感覺，可是不知為什麼卻表現得如此不在乎；而哥哥也是，明明喜歡庭水，卻什麼動作也沒有。這兩個人簡直是在考驗她的耐心。

「是嗎？」莫庭水陷入沉思的狀態。

「我騙你有好處嗎？」韓婕嗤哼了一聲。「我現在不管你們啦！想怎麼樣就看你們自己，免得又惹你們生氣。」她還真是不負責任。

莫庭水突然想起什麼似的問道：「你哥哥知道你那次去塞班所打的餿主意嗎？」

韓婕搖頭，「他要是知道就不會肯去，我哥不會喜歡我的想法。」什麼叫餿主意？她可是很認真的耶！

「我也不喜歡。」莫庭水深深地注視小婕，頗能體會韓介群的無奈。

「我知道啦！所以我說我什麼都不管了，省得你為了報復我，像在塞班時故意利用伊達氣我。」這點韓婕是後來才聽潔亞她們說的，這是很狠的一招；雖然不想承認，但當時的她的確是吃了一肚子酸醋。

「原來你是真的愛上我？」不知何時，柯伊達從韓婕身後冒了出來。他的臉上掛著幸福的笑意，之前小婕總是說她是在負責，這還是第一次聽到她因自己而吃醋的話。

「你臭美！」韓婕轉頭對他做了個鬼臉，整張臉卻不住的灼熱起來。

柯伊達笑了笑，拉了張椅子坐下來。「既然你那麼愛我，我看我這輩子是有「義務」不能拋棄你了。」他愈說愈得意。

「見你大頭鬼的義務，誰要你負責！」韓婕氣惱的腍漲得通紅。什麼嘛？好像是她硬要賴上他似的。

「該開始列出宴客名單了。」柯伊達像是沒聽見她的抗議，也沒看見她難看的臉色，一個勁兒的喃喃自語了起來。

「列什麼宴客名單？」韓婕因他沒頭沒腦的話而楞住，甚至忘記自己正在生氣。

莫庭水的眼神一閃，以調侃的語調代替了伊達回答：「要義務養你一輩子，當然得先列出婚禮的名單啰！」

看著他們，庭水是挺羨慕的，而且衷心地替他們開心。

柯伊達挑起眉投給庭水一抹「好聰明」的讚賞眼神，庭水只是自負的回以一笑。

「我可沒說要嫁給你！」韓婕從椅子上跳起來，羞赧的抗辯。她相信他和庭水絕對是聯手存心欺負著她玩的。

「如果你喜歡集眾人焦點於一身，不妨繼續站著。」柯伊達對她的話沒反應，反而促狹的看著她。

韓婕朝四周望去，才發現自己引起了大部分人的側目而趕緊坐下，她惱火的瞪伊達一眼，乾脆不理他，省得被他氣得休克，那太划不來了！

柯伊達笑看著她，臉上是無盡寵溺的疼愛。

莫庭水也笑了，沒想到一向任性的小婕拿伊達沒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