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香初】之【觴逝】第十三節
當我回到家裡看到姑姑的時候,她的臉上平靜,甚至平整到一種表情無法訴說。她不停的捂著心口,眼皮忽然抬一下,然後與母親平視,她的話語平淡:「她又離開了,我以為自己能夠挽留。她拿走了家裡所有的現金,還有我的飾。她終於是控制不住了,將目標轉向家裡了,做的酣暢淋漓。她已經離開我了。我相信我是累了,甚至不願意在想起她。」
也許跟姑姑一樣,我所等待的是極其紊亂的平靜,鎮定自若,在我不安的心裡尋找一種特別的溫順,強有力的印證我內心的安定。
爺爺死了,就在妹妹出走的這個冬季。突然死去的。夜裡腦血管迸裂。然後他就離開了。三天下葬之後,家裡所有的人又聚在一起了,當然,因為一筆巨大的財富。奶奶說,爺爺有遺囑,需要她死後才能生效。現在所有的一切由父親和姑姑暫且打理。然後她就進屋了。剩下的人亂成一團,大伯拍著桌子:
「憑什麼,一個嫁出去的女人,被趕出了家門。」
二伯也不示弱。但這並沒有改變什麼,生活在繼續。還需要一顆平靜的心慢慢等待與接受,在生活的哲學里,我們需要的是一種更容易脫離生活原則與心態來演繹完整的生活。
姑姑強硬,玲瓏中有一股信服的魄力,父親誠懇,認真,至少在我的視角里,爺爺有太多的感染力。
奶奶回到了老家,原來的那個房子里。一個人。偶爾我跟母親回去的時候,她的表情里透出孩子般的欣喜,但始終沒有太多的言語。她總是不停的說起爺爺,眼神里充滿痴狂。這讓我忽然喪失了在這裡痛苦的回憶,甚至去想她們的愛情,在艱苦的提攜,一個人完整的逝去,他所有的一切,身體與氣息,所有彷彿潛藏在另一個人的深刻的表層里。彷彿我記憶里應該是溫馨的氣味。歡笑。嬉戲。
她傴僂著身子,坐在門前的凳子上,表情平定,望著路口,來往的行人,在她的視野里綻放出的表情寂靜無聲。我年輕的身體里充滿力量,氣勢洶洶,我在幻想中將她推倒在地,她彷徨的神情,但僅是一瞬,內心充斥著的罪惡,讓我始終無法抬頭。
忽然想起外婆,那個同樣顫微的身影,不**份的活著,我的心終於安靜下來。我的笑容里淌慢的淚水,在乾燥的空氣里,我握著***手,強硬,卻很溫和。
妹妹就是在這樣的時候出現的,她站在黃昏的夕陽里這麼平定的走向奶奶,她的笑容甜美,姿態優雅。
「姥姥,我回來看你的。」
奶奶站起身子,她是笑著的,握住妹妹的手,妹妹的眼睛里含滿了幸福。
「姥姥,我帶給你的一切痛苦就要結束了。」
「是的,結束了。一切都會結束的。終於可以結束了。」奶奶念叨著。
夜晚總是渾濁的,在每一個人清澈的眸子里,黑暗是混沌不堪的。妹妹睡在我的身邊,她的頭濃密,給我留下間歇的空隙。
「姐姐,你終於安靜了。」
「我一直在等待這樣的時刻。」
「姐姐,我現我的**了。」
「它們將死在我們的身體里,不知不覺,沒有痛苦。」
「可是我的**在你的身體里了,只要你不存在了。」
妹妹的臉上充滿笑容,她的雙手摁住我的脖子,我的呼吸急促。
「姐姐,讓我結束它吧。太過美好,我無法呼吸。你不曾給我生存的空間。兩個極致,我必須孤注一擲。」
我閉上的眼睛不停的抖動。我的雙手被縛在床上,雙腿緊緊的捆著,妹妹的手鬆開了我的脖子。
「姐姐,我相信你是愛我的。因為我始終是願意與你在一起的。我只是討厭**的湧起,所以我只想拿走那些可惡的東西,它讓我惶恐不安。」
「你想要什麼?」
「舞蹈,毀掉你的雙腿。一切都會靜止。」
她用手捂住我的嘴:「姐姐,你不會死去的。只是會有一些疼痛。」
她手裡的匕劃破了我的膝蓋。
妹妹笑著,叫著。
「結束了,我的生活終於可以靜止了。沒有了。你的血液會帶走舞者的靈魂,你不可能在我的生命里舞蹈了。」
我看著她瘋狂的衝進黑暗裡。
我相信我是充滿驚恐的,我的身體不能動,我能感覺到自己的血液在一點點的流出,在雙腿間不停的蠕動,甚至於它的熱量。
我的嘴裡不出任何的聲音,然後我看到前院屋子裡的光亮。然後是很大的爭吵聲,接著妹妹又走了進來。
「姐姐,我不是詛咒。」
我忽然害怕起來,奶奶被綁在院子的樹上,妹妹將自己的身上淋濕了汽油,那一束火光忽然洶湧,她緊緊環繞***身體,我沒有聽到任何聲音,很平靜的燃燒。通紅多的紅光,乾燥拙劣的聲音,那麼輕幽的篤定「結束了,姐姐。我的詛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