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嚴陣以待
三月十二，玄門四派進入魔界的第二天，距離月圓尚有四天三夜。
平安無事，一切正常，正常到每個人都覺得不正常，彷彿萬枯山只是一座空山，彷彿所有魔人已然聞訊望風而逃。
玉純真人心想，或許這便是暴風雨來臨前的平靜罷。
相對於正道中人如臨大敵處處戒備，白魔倒是一派閑適輕鬆，似胸有成竹。當秦秋問他究竟有何計劃時，他只說了四個字――
「分而殲之。」
秦秋還欲再言，忽見蕭蕭懷抱幽思琴興沖沖地自思月崖那邊奔來，不禁面色為之一變，迎了上去。
「你要去哪裡？」
蕭蕭激動莫名，美眸閃閃亮，「溱哥哥來了，他來接我了！」
說完也不管秦秋作何反應徑自越過他繼續向前，不料秦秋身形一閃，仍舊攔住她的去路。
蕭蕭不悅擰眉，「你讓開，我要去見溱哥哥！」
秦秋卻道：「現在你還不能去見他。」
蕭蕭立時對秦秋充滿敵意，「為什麼？為什麼你不讓我見溱哥哥？」
秦秋好像早就準備好一套說辭，不慌不忙道：「不是我不讓你們見面，是你溱哥哥的那些師叔伯們，他們個個反對你，不準李溱來找你。」
蕭蕭顯然信以為真，當下失落不已，「他們為什麼要反對我？我真的有那麼討人厭嗎？」
秦秋微傾前身輕按蕭蕭雙肩，柔聲寬慰道：「這跟你沒關係，都是那些老傢伙冥頑不靈。你放心，給我一點時間，我一定會把李溱帶到你面前，讓你們兩個團圓。」
蕭蕭抬頭定定地望著秦秋，似要一直望到他的靈魂深處。
秦秋忽然覺得自己快要承受不住那樣澄澈無邪不含任何雜質的目光，用了最大的努力，不令眼神閃爍，不令內里的心虛自眼中顯露出來。
終於，得到蕭蕭姍姍來遲的肯定，「我相信你。」
崩緊的弦立時鬆懈，彷彿結束了一場曠日持久的戰爭，疲累不堪。
如此，好不容易哄得蕭蕭迴轉自己暫時安置她的石屋，出來以後，看見白魔站在外面等他，不由向其苦笑道：「這回你該滿意了吧，為了你，我騙了這輩子最不想騙的人。」
三月十三，出征魔界的第三天，距離月圓只剩下三天兩夜。
四條岔路橫在眼前，蜿蜒曲折，分別通往同樣未知的遠處，誰也不知道究竟其中的哪一條才是真正去到魔窟之路。
仙羅谷主木琴子提議：「不若我們兵分四路，率先現魔窟者，立刻出訊號通知其他三派。」
青龍隱宗主農勁不同意，「萬一此乃魔人詭計，意在分散我等逐個擊破。這麼一來，豈不正中魔人下懷？」
玉簫子冷笑，話中有話，「便是魔人詭計又怎樣？區區個把跳樑小丑我仙羅谷還不放在眼裡。不像某人，領著一群烏合之眾，自然底氣不足，害怕分散開來勢單力孤。」
農勁也冷笑，反唇相譏，「玉簫老弟自是法力通天底氣十足，卻不知為何會在洱蒼山馬失前蹄，就連自己的同門師兄，也救不了他的性命？」
銀笛子喪生妖界，仙羅谷上下均哀痛不已。如今農勁拿他的死來說事，頓時引起仙羅眾人不滿，甚而群情激憤。即便木琴谷主亦鐵青了面色。
上清觀主不了道人保持中立，出來打圓場：「二位各有各的道理，分則極有可能中了魔人圈套，不分又實在不知怎樣去向魔窟。究竟該如何訣擇，還需從長計議。」轉向玉純真人，「未知玉純道兄有何高見？」
玉純真人亦猶豫不決，未曾開口，農勁已然搶先接道：「不錯，天城本為玄門第一大派，玉純掌門修為過人德高望重，此等關乎成敗存亡之事該當由玉純掌門定奪。」鄭重其事朝玉純真人躬身一揖，「還請玉純掌門示下，青龍隱唯天城派馬是瞻。」
農勁此舉未免做作，倒有幾分像是做給仙羅谷看的。仙羅谷那邊頓生被排擠孤立之感，木琴子容忍農勁到此時是再也咽不下這口氣，硬邦邦地道：「既如此，三位慢慢商量。只怕我們等得，魔尊卻等不得。木琴不才，便當個開路先鋒，先行一步。」
說完率領門下便欲從其中的一條小徑揚長而去，玉純真人趕緊攔住他，「木琴谷主切勿意氣用事，你我不知深淺，絕不可魯莽輕進。」
木琴子拉長著臉，狠狠地斜了農勁一眼，拂袖道：「道不同不相為謀！」不過腳下卻是已然停住，不再向前。
玉純真人與不了道人自是好言相勸，木琴子則冷哼連連，仙羅穀人等均同仇敵愾對農勁怒目相視。農勁這會子倒是沒吭聲，心知再跟木琴子他們杠下去惹翻了仙羅谷，到時候一拍兩散亦於己無益。故而藐然一笑，背過身去，忽見李溱混在人群中沖他使眼色，不著痕迹地指了指最左邊的那條路。
農勁猶自不敢肯定，望向李溱，眼帶詢問。李溱則非常有把握地對他點了點頭。農勁心領神會，驀然開朗，大聲道：「各位不必煩惱，我已經知道該走哪一條路。」――
思月崖上，當白魔得知正道並未中計分散四路，只是微挑左眉略現訝然，「他們幾個倒還不算太笨，看來是我低估了他們。」
秦秋道：「我想你不是低估了四派掌門，你是算漏了李溱。我一直懷疑蕭蕭和李溱之間或許有著某種心靈上的聯繫，所以蕭蕭可以感覺到李溱來了萬枯山。反之亦然，李溱也許一樣能夠感應到蕭蕭所在。這大概就是沒等我們放出消息給李溱，他已經如你所願趕往萬枯山的原因。」
白魔於此男女間的事似相當感冒，不願就此討論下去，大而化之地一揮手，「管他什麼原因，既然這四派打死不肯分開，那我就給他們來個一鍋燴。」當下凝重肅殺了語氣，「該是戾魔他們四個上場的時候了。」
秦秋順著白魔眼光看下去，從思月崖這裡可以清楚地看到魔窟的位置。那被天閑印封閉了百年的洞口，那被幽禁了百年歲月的魔尊，說不定就在明天，一切現狀都將打破。不禁隨著白魔的語氣凝重肅殺了心情。
正在這時，卻見白魔彷彿想到了一件極好笑的事情，向他呵呵笑道：「秋兒，你說魔界的四大長老跟玄門中最有實力的四個門派打起來，哪一邊會佔上風？要不要我們兩個各選一邊，來賭上一局？」
可惜秦秋沒他那麼好興緻，「骨魔頭大無腦，但戾魔、血魔他們卻不傻，未必肯白白給你當槍使。」
白魔道：「秋兒錯了，戾魔幾個不是在給我當槍使，而是在替魔君出力賣命，這可是他們將來於魔君跟前邀功請賞的本錢。再說了我又沒叫他們跟玄門正道拼個你死我活，只要他們拖住四派，由我引李溱一人先至魔窟，這才是關鍵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