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與君決絕

內容簡介：從此我母子不論是死是活，與這天城山上的每一個人再無任何關係。

死亡，對於一個未及十八歲的少年來說本應是個很遙遠的問題。然而李溱從一出世開始便一直籠罩在死亡的陰影下，哪怕最尋常的偶染風寒也能立刻要了他的命。幾乎每個人都曾在私底下猜測，他到底能活多久。厭倦了，真的厭倦了，這種戰戰兢兢如履薄冰的日子，這種形同廢人一無是處的日子。如今死亡終於要來了，李溱反而覺得解脫。

「都是我的錯，溱兒，都是娘害了你呀。」蘇玉喬哭得肝腸寸斷。

李溱凄然道：「生死有命，娘，我不怪你，你別再為我傷心了。」

李觀之本來惱恨蘇玉喬擅作主張鑄成大錯，但看她現在後悔莫及傷心欲絕，也不忍再苛責她什麼，於是強捺悲傷跟著勸道「玉喬，想開點吧。大概溱兒命該如此，這已是人力無法挽回。」

「生死有命？命該如此？」蘇玉喬茫然地重複著，看看兒子，又轉向李觀之。然後定格在李觀之臉上的目光漸漸變得冷硬起來。

「說得真輕鬆，兒子就快死了，這下你高興了？你滿意了？」

李觀之好心好意卻遭曲解，怫然不悅道「你這說的什麼話？」

「別以為我不知道，這麼多年你一直都在恨我。你恨我，所以對溱兒不聞不問，你根本就巴不得溱兒早點死了。」蘇玉喬越說情緒越激動，一面環顧四周一面繼續道，「你們一個個都巴不得溱兒死！好，既然天城派容不下我們母子，我們走就是了」她扶起仍跪在地上的李溱「起來，溱兒。他們不管你，娘管你。娘絕不會眼睜睜地看著你就這樣命喪黃泉。」

「方海，徐湛，你們兩個即刻送我和溱兒下山。」

宋、徐二人均面露難色，望向李觀之。李觀之不由覺得一陣心灰意冷，也許，他真的恨過，可是畢竟這麼多年的夫妻，人非草木，孰能無情，他不明白為什麼每次真心想和妻子緩和關係，得到的卻總是相反的結果。玉喬一直怪他不能忘記過往，其實她又何嘗能夠真正釋懷。如果她的性子不那麼要強不那麼執著，或者不會造成今天他們之間如此冷漠的局面。

蘇玉喬卻誤將李觀之的一時失神當作默認她的離開，夫妻一場竟連假意挽留一番也不願意，心傷其無情無義的同時內心怒火更熾，冷聲向宋方海、徐湛道「怎麼？我人還沒走，說的話就不管用了？你們不送也罷，溱兒，我們自己走。」

兩人嚇得連連稱不敢。要知道這凌絕峰根本就沒有路，平常天城中人上下山靠的都是馭劍飛行。小師弟自然不懂馭劍之術，而這位師母這些年從未見她顯過什麼本事，想必多半也不會玄門法術。放這樣兩個人深夜下山，實與送死無異。宋方海、徐湛只得躬聲道：「弟子這就送師母下山。」

玉純道人出來圓場：「弟妹，何苦說這些負氣的話。夜這麼深了，你和溱兒要上哪兒去呢？這樣吧，明天我去請赤陽師叔為溱兒診脈，也許師叔――」

蘇玉喬突兀地打斷他的話：「就不勞師兄費心了。」她口裡答的雖是玉純真人，眼睛看的卻是李觀之，眼神決絕「從此我母子不論是死是活，與這天城山上的每一個人再無任何關係。」

天城山下

「娘，我們要去哪？」

「乖兒子，娘帶你去找能救你的人。」

「連掌門師伯都束手無策，這世上還有誰能治好我的病？」

「放心吧，溱兒，娘不會讓你就這麼白白死了。我一定要讓你活下去，不管付出什麼代價，我都在所不惜！」

天城山上

「師弟，你為什麼不攔住她們？你又不是不知道玉喬的脾氣，難道你真放心她們母子流落在外？」

「師兄，玉喬的本事你我都是清楚的，說不定她真能找到醫治溱兒的辦法，說不定真如玉喬所說溱兒還有一線生機」

玉純道人嘆道「但願如此，但願溱兒吉人自有天相。」任誰都能聽出他話的里的勉強。李觀之只有苦笑著重將視線投向山下那兩個越來越模糊的小黑點上，心脈已廢的人真的還會有生機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