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女人一談起戀愛就是不一樣,變得漂亮多了。」魏淑好說得十分曖昧。
但身為戀愛達人的顏靜繪可就沒那麼含蓄了。
只見她唇一抿,不懷好意地笑道:「喲!我還想著,一個暑假不見,你的皮膚怎麼就變得細緻多了,原來你和呂醫師炒飯炒了一整個暑假啊,真是羨煞旁人羅!」
「喂喂,你用字遣詞可不可以保守一點啊?」王茉希又氣又羞赧的睨了口無遮攔的小妖女一眼。
說起這個女人喔!明明長得一副我見猶憐、天真無邪的模樣,偏偏那顆漂亮的腦袋裡裝的全是令人羞於啟齒的黃色思想,在她眼底,性愛大概就和吃飯、睡覺一樣的自然吧?
真不愧是擁有兩次輝煌婚姻紀錄的女人。
「保守?」顏靜繪漂亮的俏鼻微微一皺,嗤之以鼻的回道:「女人要是太保守,只會多出一堆對愛情、對婚姻都失去期待的怨婦!像我,當初就是太傳統,乖順的聽從父母的安排,走進沒有感情基礎的婚姻,結果不到半年,就讓我成為史上最年輕的怨婦……」
十六歲,正是含苞待放,惹人憐愛的年紀,她卻得收起小女孩的天真爛漫,嫁給一個足足大她十歲的丈夫。
原以為老夫少妻,所有寵愛將集於她一身,沒料到新婚才三天,還在新婚燕爾、濃情蜜意的蜜月期,丈夫卻開始夜不歸營。
他將所有精力全數投注於家族企業,說是要讓她過著更優渥的貴婦生活,暫且將新婚嬌妻棄於一旁,他也是百般無奈。
一開始她還傻傻的相信丈夫的冷落是暫時的,畢竟他們已經是夫妻了,互信互愛才是婚姻長久的基礎。
直到她揭發一項殘忍的事實。
他偷偷瞞著她,和公司的秘書交往,已經有一段時間了,最令她痛恨的是,明明已是罪證確鑿,他還辯稱自己是被陷害的!
所謂孰可忍,孰不可忍,既然如此,她自然也用不著顧及他的顏面,不但大大方方養起小白臉,最後還故意設下陷阱,逼迫他訴請離婚。
憶起往昔種種不堪回首的記憶,顏靜繪忍不住輕嘆了聲,「總而言之,以過來人的身分,我必須奉勸你一句,女人還是別太保守得好。」
「就算再怎麼開放,也該有所矜持,不該拿這種私密的事四處跟人家說嘴吧?而你,這個把男界的女王,換男人跟換衣服一樣快,還好意思拿自己跟怨婦比?」
一般女人若是離了婚,或多或少總是鬱鬱寡歡,愁眉不展,也許消聲匿跡好一陣子,心情才可能稍稍平復。
但這丫頭卻不然。
天知道,她離婚的第一天便大肆狂歡買醉,隔天便搭機飛往美國,歡歡喜喜的嫁給在她慶祝離婚的派對里剛認識還不滿六個小時的第二任丈夫。
結果,她第二次的婚姻更短暫,還不到三天就荒唐地宣告結束了。
「對了,靜繪,你是什麼時候回台灣的?」魏淑好忽然問道。「我以為你打算坐今天下午的飛機。」
「甭問,她上個月就回來了。」王茉希沒好氣地說:「一回來就凈找我麻煩!」
「哎喲,怎能說是找麻煩呢?」不小心擾亂一池春水的罪魁禍首俏皮地吐了吐舌尖,撒嬌的睨了她一眼,「雖然那晚稍稍破壞了你與呂醫師兩人打情罵俏、談情說愛,但也不能全怪我呀,誰教我前夫還不死心,這幾年窮追不捨也就算了,這一回居然親自出馬,殺到歐洲堵我?」好在她先一步接獲消息,否則就栽了!
「前夫?」魏淑好頗為好奇地問:「哪一個啊?」
「除了齊仲凱,還會有誰?」顏靜繪哀怨的說。
「他又怎麼啦?」
「還不是千篇一律要求複合,但我根本一點也不想再踏入婚姻的墳墓里。」人家她還想繼續過著遊戲人間的快活日子呢!
「其實齊仲凱待你也不錯,若不是當初你使詐,他會氣昏了頭,答應跟你離婚?」王茉希對她的做法有些不以為然。
顏靜繪鼻尖一皺,涼涼地道:「彼此彼此,誰教他那麼笨,只願相信眼前所見的,卻不相信我這個妻子的人格!」
聞言,王茉希不禁猛翻白眼,沒好氣的說:「拜託,是男人都不會相信自己的妻子光著身體和一個男人躺在床上會一點事也沒有。」覷了好友一眼,她又強調了句,「要我是男人也不信!」
「什麼光著身體,人家當時有穿睡衣。」顏靜繪嬌聲嬌氣的糾正。
回應她的,是兩張寫著「還不是一樣」的臉。
「話說回來,現在的好男人就像台北市的停車格一樣難找,你與其在這兒一個勁兒的糗我,還不如多費點心思,小心看顧好你那完美的醫師情人。」
「不勞你憂心,那傢伙對我可是死忠得很哩!」王茉希拍拍胸脯,信心滿滿,「他的眼裡就只有我一個女人。」
在這段充滿浪漫和激情的日子裡,他可說是把她當成手心中的珍寶,呵護備至。
平常,只消她微蹙眉頭,抑或心中略有不快,他總是想盡辦法逗得她開心,或是將她緊擁在懷中,在她身上點燃一簇簇充滿愛意的火苗,讓她如痴如醉。
雖然他常駐足於窗旁,兀自陷入沉思,似乎有什麼惱人的事困擾著他,但她從不過問,因為她相信,他若不主動提及,那便表示這與他們之間的情感是沒有任何關係的,既是如此,她又何苦自尋煩惱,多管閑事呢?
總而言之呀,他們之間的甜蜜戀情可是固若金湯,堅若磐石呢!
「你倒挺有自信的嘛!」顏靜繪狡黠的一笑,冷不防丟下一句,「可是我剛才從醫學系大樓經過時,怎麼看見呂醫師和一位年輕貌美的女孩不但有說有笑,還狀似親昵地一起進入研究室,大半天都沒見著他們出來,就不知道……」
顏靜繪話未說完,只見王茉希已如大醋桶般盛怒難抑,一臉鐵青,忿忿的迅速離去。
「不是我愛說,你還真是唯恐天下不亂耶!」魏淑好無奈的搖搖頭,從家計簿中抬起頭來,責備地瞅了顏靜繪一眼,沒好氣地道:「你明知道茉希在情感上跌過一次跤,對於這次得來不易的真愛十分看重,你有必要這樣嚇唬她嗎?」
況且,人家呂醫師明明是認真的在辦公室里忙著公事。
「偶爾也該讓那自負的丫頭有一點點危機意識嘛!」顏靜繪不滿地嘟起小嘴,埋怨道:「誰教她老是欺負我?」
唉,這個女人還真是得罪不起啊!魏淑好默默在胸口畫了個十字。但願不會因為靜繪的惡作劇,再度掀起另一場無謂的波瀾。
*
靜謐的空間里,緩慢流動的空氣中夾雜著一絲絲挑逗的曖昧氣氛,時間似乎在這一刻變得緩慢而冗長。
一張嫣紅的俏臉,細緻如凝脂,光滑如絲緞,白皙的臉上嵌著一對朦朧中略帶些許霧氣的秋瞳,嫩紅的小嘴則乞憐般的微噘著。
「如何?您就答應我吧!」一抹甜如蜜糖的呢噥軟語,正釋放著無盡誠意,「只要您不為難我,我願意做任何事來報答您。」
只見一名妙齡女子半跪在地上,對靠在椅背上的俊美男子不斷使出幾近挑逗的媚人手段。
「你是說……任何事?」一道低沉而渾厚的性感嗓音帶著淺笑,由喉頭緩緩的逸出。「你是認真的嗎?」
「那是當然的。」纖纖柔荑無聲無息地撫上男子結實的大腿,朱唇輕啟,誘惑似的低喃道:「相信我,我會讓您滿意的。」
「好誘人的交易啊。」男子發出一聲嘆息,大掌覆上那隻在他腿間不斷游移的白嫩小手。
「命令我吧!」女子輕巧的將粉頰捱近男子寬闊的肩膀,貼在他耳畔,悄悄的表示自己的愛慕之情。「我願意服從您。」
「那麼……」男子離開椅背,挺身向前,拂開女子耳際的幾綹髮絲,低聲溫柔地要求道:「你能夠為我……用、功、讀、書嗎?」
「咦?您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你的成績啊……唉,慘不忍睹!」呂泰揚皺著眉頭,對著全班成績最差的學生之一深深嘆了口氣。「我對你的忠告是,在學期末之前,拜託想想辦法,讓我心甘情願地給你個吧。」除了用一堆不營養的無聊手段以外。
「我已經在想辦法了啊!」學生皮皮的回道:「可是教授您也看見了,那一點用處也沒有!」根本不見成效嘛!
連美色都派上用場了,這樣無所不用其極,結果他還不是一樣不為所動?
這個棘手的傢伙,雖然帥得令人流口水,但依舊堪稱全校頭號鐵血教授之一!
「你能想出這種色誘的手段,我只能說勇氣可嘉,但不值得鼓勵。」呂泰揚朝她晃了晃食指,然後詭異的微微一笑,道:「不如想些比較實際的補救方法吧,如果在期末考前,你都還想不出任何比用功讀書還好的方法,那麼我希望在未來兩、三個月,你還沒有安排任何節目。」
「這……這是什麼意思啊?」
「這麼說吧,我想,未來的這段日子,你應該會很頻繁、很勤勞地跟某人天天約會。」在呂泰揚的眼裡,這樣的學生可說是迷途的小羔羊,需要導回正途。
「跟誰啊?」她還是一臉迷惑。
「不就我羅!」他對她露出和藹可親的笑容,朝她眨了眨眼,「我會陪你度過一段非常充實的課後時光,我保證,你一定受益良多。」
「教授,你你你……不會是要幫我課後輔導吧?」聽出他言下之意,她嚇得舌頭直打結。
「有什麼不好?」瞧他剛才的話把她嚇得臉色翻白,唇寒齒顫的。「至少我保證你的成績必定會大有進步。」
這便是為人師表最大的寬容了,請問還有誰像他,願意犧牲寶貴的時間免費為學生補習呢?
「呂……呂教授,我……」她害怕的縮成一團。
「你怎麼啦?」看學生一臉菜色,呂泰揚忍住笑意,神色自若地回過頭繼續批閱手邊的報告。
「我……我不想參加課後輔導。」那簡直是跟滿清十大酷刑沒啥兩樣啊!
「不想?」他一愣,挑高一邊眉,疑問道:「那你的意思是,要我當了你這一科?」
「當然不是!」女學生猛搖雙手,「我的意思是,我會想盡辦法在學期末得到一個……」
她雙手合十,圓亮的眸中含著淚光,無限期待的望著她命運的劊子手……喔,不,是命運的使者。
「那……好吧。」唉!算了,看她尚有悔悟之心,暫且饒她不死。「我會等著看你到學期末之前的表現。」
「謝謝教授!」
「不用謝,只要你多花一點時間,在課業上多用心一點,我就阿彌陀佛了。」呂泰揚嘆道,頭也沒抬地交代了聲,「回教室上課去吧。」
「知道了。」
女學生如獲特赦,趕緊站起身,但不知是太匆促抑或是太慌張了,讓桌腳絆了一下,結果整個人往前一撲,以最尷尬的姿勢趴俯在全校女生心目中的偶像呂大醫師的褲襠下。
「你……」呂泰揚倒袖口氣,低斥道:「還不趕快起來?」
天,這樣曖昧的姿勢若是讓人撞見了,就算他有一百張嘴也解釋不清!
「對不起啦,呂教授……」身下傳來女學生悶悶的聲音,「我的頭髮被你腰帶上的扣環纏住了,我怎麼也拉不開耶!」
「好好好,你先別動,我現在就把腰帶解開。」
偏偏他的運氣就是那麼背,在解著腰帶的當兒,那個總是有諸多藉口打死都不肯在校園裡跟他單獨見面的丫頭,卻選在這尷尬的節骨眼闖了進來。
這下子,他真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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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解釋一下,現在是什麼狀況嗎?」
背後傳來一道熟悉卻刻意壓低的嗓音,讓呂泰揚不禁感到一陣頭皮發麻。
就算不回頭,他也猜得出來,後頭那張臉會有多猙獰。
「我沒有辦法解釋。」他無奈的閉上雙眼,怎麼也猜不到今天他竟然會這麼倒楣。
「你可以試試看。」王茉希聲音輕柔,卻飽含殺氣。
「好吧,先是她不小心跌了一跤……」他小心翼翼的解釋著,試著還原整個不幸事件的經過。
「然後呢?」
「然後我的頭髮就不小心纏在呂教授的腰帶上!」女學生用力拉扯了一下纏得死緊的髮絲,氣呼呼的道:「這大概是我這輩子所遇過最糗的事了!」
呂泰揚什麼也沒說,雙手一抬,只丟給王茉希無可奈何的一眼,表示事實就是如此,他絕對是無辜的。
王茉希微眯著眼,隨手抄起辦公桌上的一把美工刀,威脅似的一步步走近,就在電光石火間,手起刀落,刷刷兩聲,髮絲便瞬間獲得自由。
約莫過了十秒鐘,一道抽氣聲重重地響起。
「你……你竟然割斷我的腰帶?」呂泰揚臉色泛青,只差沒昏過去。
「廢話!難道我應該割斷女孩子視為第二生命的頭髮嗎?」王茉希的聲音聽起來一點都沒有抱歉的意思,「再說,不過是損失你一條又俗又破的腰帶,值得你這樣哭爹喊娘的嗎?」
王茉希的「威名」在醫學院是人盡皆知的,平時在課堂上與教授們針鋒相對已是稀鬆平常,但這會兒她連教授的褲腰帶都敢無情的割斷,情況接下來的發展恐怕令人難以想像。
於是乎,為了明哲保身,此時不溜更待何時?
一點也沒有察覺到那所謂的第三者已無聲無息「自動消失」許久的兩人,仍是繼續拌嘴。
「你別看它俗是俗了點兒,但跟著我也有十年了。」
十年?聞言,王茉希不禁睜大雙眼,難以置信地睨著他。「你倒很懂得收藏古董。」
換句話說,這根本是戀物癖!尤其是那股酸腐氣,似乎跟某個人很相似……
對了!像淑好,那個節儉成性的女人,總是物盡其用,眼底絕對沒有「廢棄物」這種東西。
她突然覺得,這兩個人或許很合得來也不一定……
隨之而來的解釋,很快的打斷了她荒謬的想像力。
「這是孟院長送給我的第一份禮物。」所以他才會如此珍惜,就算舊了、磨損了都還是捨不得丟棄,一直使用到現在。
「你以為我會相信你的鬼話嗎?」王茉希一針見血的戳破他的謊言,「孟院長向來是不隨便送禮的,除非是……」望向忽然迥異於平常,神情嚴肅許多的他,她的聲音漸漸收小,蹙緊眉頭,若有所思地問:「你……該不會是成年之後從育幼院離開的院童之一吧?」
呂泰揚輕聲笑了,但笑聲中有著苦澀。
「我的確是。」
咦?她的臉上彷彿寫了個大大的問號。
他深吸一口氣,然後定定地看向她,以平淡的語氣敘述出一段不為人知的過去。
「我的母親是台灣中部某一企業的豪門千金,她在年輕時,以未婚的身分懷了我……」想起過去孩提時一些不甚愉快的往事,他的唇有些扭曲,帶著一抹苦笑。「由於連她都弄不清孩子的父親究竟是誰,又懼於這樣不名譽的醜事在上流社會曝光,於是……我成了育幼院里的孩子。」
當他簡單的說著自己的身世時,王茉希看得出來,他是竭力保持著鎮定。他語氣中深濃的感情及壓抑的痛苦觸動了她,也深深揪疼了她的心。
因為,她也有著與他相同的痛苦記憶——他們同樣都被母親拋棄。
「你母親現在一定很後悔,她失去的,是怎樣一個好兒子?」
呂泰揚微笑搖搖頭,臉上露出苦澀的表情,聲音也顯得蒼涼,「我不知道她是否曾後悔過她當初所作的決定,我甚至不曾見過她,當我從孟院長口中得知自己的生母時,她已經死了。」
第一次看見母親的樣貌,是在她隆重的喪禮上……
直到現在,那份遺憾仍然教他心痛不已。
「倘若沒有那場意外,她或許依然是個沒有荒唐的過去、沒有生育過的紀錄,幸福而無憂的貴夫人。」敘述至此,呂泰揚將眸光調向王茉希,帶著幾分暗示的意味道:「但很遺憾的,現實總是出人意料。就在她與新婚夫婿搭機準備前往歐洲度蜜月的途中,飛機爆炸,墜落在海上……」
記憶在王茉希腦海中翻飛,不禁想起多年前,她的父親也是與續弦的妻子死於墜機的意外。
「為何我們的命運是如此相似……」她喃喃地道,只發現他們之間的身世竟有許多相似之處,卻渾然不覺,深藏於兩人心中的痛楚記憶根本是相重疊的。
「也許這樣的巧合併非偶然。」他的語氣中帶著玄機,「難道你不覺得,命運安排我們背負著相同的記憶,或許是為了讓我們能夠相遇?」
王茉希搖搖頭,向來是一根腸子通到底的她,根本無法理解這種哲學式的思考。
「我聽不懂你的意思。」
呂泰揚給了她一個神秘的微笑,「不要緊,總有那麼一天,你都會了解的。」
我的愛情不打折3
茫茫人海里
我不斷尋覓
多麼盼望能與你重逢
再次共嘗愛情的甜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