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雷青堂臉色發青,己能猜想出她北上依親后是如何的受盡欺凌,最後才被賣到雷家的,他極度心疼她,將她擁進懷裡。
「我本就不相信爹會貪財偷官玉,可大家都這麼說,當時我與娘孤兒寡母,毫無能力替爹辯白,只能讓爹承下這個罪名,但,爹應該就像這群被殺的玉石匠一樣,是被栽贓枉死的對吧?」她問雷青堂。
他見她神色痛苦,心驚她爹竟然也死得不明不白,不過,對於這件事,他另有想法,卻不好在眾人面前說,便對她道:「也許吧,但時隔多年,真相難以探查了,再說,咱們不能只聽這兩個玉石匠的片面之詞,就認定官府有問題,這事還得再詳查,而現在最要緊的是你的傷勢未愈,這一下床,萬一又讓傷勢惡化,危及性命該如何是好?!」
水玉蘭聞言不禁失望,但不怪他沒有與她同一個想法,因為光憑兩個玉石匠的說詞,確實難以證明什麼。況且這事若真與官府有關,不就表示那兇狠要屠船的黑衣人,即是官府派來的人,如此又怎麼說得過去?官府為何要做這樣的事?
而誰又會相信官府竟是兇殘的殺手?
她驀然垂下首來,安靜不再說話了。
雷青堂將她橫抱起身,要送她回房,走前他特別朝謝晉元交代道:「這兩位玉石匠就暫時交由你安置了。」
謝晉元點頭。「放心,把他們交給我吧,你先照顧好蘭兒要緊。」
嚴文羽的兩名手下唐雄和趙英見雷青堂抱著水玉蘭要走,似有話要說,但嘴張開還未發出聲音己遭嚴文羽以眼神制止,讓他們不要多言,這兩人才又將嘴巴給閉上,沒說什麼的目送他們離去。
雷青堂抱著水玉蘭前腳才走,隨後嚴文羽主僕三人也告退離去。
謝晉元著手處理那兩個玉石匠,先安排他們去沐浴及飽餐一頓,至於下船后是否將他們送交官府發落,還是當作不知情的放他們離開,他雖然是船東,但這艘船做主的是雷青堂,自然由雷青堂來決定了。
而當嚴文羽主僕回到自己艙房后,唐雄終於忍不住說:「嚴爺,為什麼不讓咱們向雷二少奶奶問清楚,她爹既然是名匠水春山,那便是自從王興業任浙江布政使后,第一個枉死的玉石匠,也許當年水春山死時留有線索,能助咱們抓到王興業的把柄,將當年的事查個水落石出。」
「是啊,水春山當年與官府的關係極好,是浙江地區的首席玉石匠,為人與操守在浙江一帶極受人尊崇,突然獲罪橫死,疑點重重,他的女兒若能將當年的事描述一遍,對咱們查案大有幫助,且瞧那雷二少奶奶也認為她爹有冤情,若咱們開口詢問,她應該會願意說的。」趙英也道。
嚴文羽瞧了兩人各一眼后才開口,「雷二少奶奶期望自己的爹能洗刷冤屈,這是理所當然的事,可你們有沒有想過,那雷青堂的態度如何?他雷家是有名的大藥材商,而這世道從來是官商一家,互蒙其利居多,一般商人對牽扯到官家之事,哪能不謹慎處置,雷青堂若一不小心壞了雷家在浙江多年建立起來的政商關係,那可是會讓雷家從此在南方不能立足,他對這事並不願意多牽涉,你們若當場向他的妻子問起這件事,他又怎會讓雷二少奶奶多說什麼,到頭來,不僅事情沒問出名堂來,還可能顯露了咱們的心思與到杭州的目的。」
兩人一聽,心中一緊,頓時明白他為何阻止他們問水玉蘭了。
「是咱們太衝動,思虎欠周,幸虧嚴爺阻止了,要不然反而壞事了!」唐雄汗顏的說。嚴文羽點頭。「這事不怪你們衝動,難得遇到水春山的後人,這可是條重要線索,想當年咱們第一個懷疑的就是水春山的死,認為他的死定與王興業脫不了關係,只是苦無證據,若能證明他是王興業害死的,就能將那姓王的泯滅人性的作為攤在陽光下了,讓那人得到應有的報應,你們也是等待己久才有線索出現,當然想把握!」他理解的說。
「沒錯,咱們可不想輕易放棄!所以,嚴爺,那雷二少奶奶的這條線索,真就這麼算了嗎?」趙英不甘心的問。
「不,當然不能就這麼算了,我打算到了杭州后擇日就去拜訪雷青堂夫妻,找機會私下與雷二少奶奶談,瞧能不能問出一點事來。」嚴文羽早有盤算的回應。
「嗯,就這麼辦!不過,有件事不知嚴爺發現沒有?雷家這對夫婦既不同房,那雷二爺還不曉得自己妻子的身世,這不奇怪嗎?」趙英為人較細心,瞧出端愧來。
「你也懷疑他們有問題?」嚴文羽笑得像是早就察覺異常了。
「是啊,難道他們不是夫妻?」
「也許真不是,但我能確定的是,雷青堂對這位『妻子』是很費心呵護的,那眼底的真情,我不會看錯的,所以將來不管咱們希望從水玉蘭身上得到什麼,都得小心忌諱這個人,若是真的傷害了她,雷青堂不會放過咱們的!」
船終於抵達杭州,水玉蘭此刻正讓雷青堂扶著站在甲板上瞧著岸上熟悉的風光。
她離開杭州六年了,多年未歸,如今回來,不免有份近鄉情怯的情懷,其實當二少爺找她南下時,她起初不答應,猶豫的就是自己是否有勇氣再踏上故鄉,在這裡曾經讓她享了天倫,也讓她有了悲慘的經歷,對這個地方,她有非常多複雜的感觸。
然而,這會見到故鄉后,她卻慶幸自己回來了,原來自己是極為思念這裡的。
雷青堂自曉得她的身世后,明白她再踏上杭州心情定是起伏不定的,他不舍的擁她在身側,若能夠,他想永遠這般將她護在懷裡,讓她永遠不再想起過去。
船終於停泊靠岸了,雷青堂不讓她帶傷走路,索性當眾抱起她,她被抱起的剎那,嚇得掙扎了起來,他立刻警告她,「別再亂動,若不乖乖讓我抱著,回頭傷口有了變化,小心我對你不客氣!」
聽了這話后,她沒敢再掙扎,不過卻委屈地噘高了嘴,嘴裡還咕咕噥噥的不曉得在嘀咕些什麼,他聽見只是笑,不理會她不成句的抗議。
她乖乖地讓他抱著下船,而朱名孝早候在岸上接人。
朱名孝一見到雷青堂居然抱著女人,大吃一驚,以為自己看錯了,忙揉起眼睛。主子對人向來冷淡,在這般眾目睽睽下抱人,還真是前所未見,以致他一時驚愕得忘記迎上前去,竟讓主子自己走過來。
見他呆立瞠目,雷青堂皺起眉來。「馬車備好了嗎?」他問。
「呃……呃……馬、馬車就……就在前方了。」朱名孝指著不遠處幾輛掛有雷府徽樣的馬車,結結巴巴地道,一雙眼還不時回過頭來瞄他懷裡的水玉蘭幾眼。
水玉蘭見他吃驚的表現,臉也不由得紅了。這人八成不曾見過二少爺抱人,難怪會有這種反應,而這二少爺也真可惡,那麼凶的威脅她就範,這是想讓誰丟臉,她還是他自己?
至於眼前這瞠目結舌的人,不用人介紹,她猜都猜得出是二少爺的得力助手朱名孝,這人年紀二十有三,身材微胖,長相端正,聽說跟了二少爺有三年了,一直在外幫著二少爺打理私業,也就是牙商的生意,因此極少接觸祁州雷家其他的人,所以雷家見過他的人不多,自己這也是頭一回見到他。
「嗯。」雷青堂瞧向了馬車。
「二爺,敢問您懷中的這位是……」朱名孝恢復鎮定后,忍不住問,想確定她的身分。
之前二爺曾來信,告知這趟回別府會由雷家帶個人回來,自己只知這人是四少奶奶身邊的丫鬟,是四少奶奶見二爺遠在南方沒人貼身照應,刻意挑了個得力的人跟來,他心想也不過是在別府里多安置個人而已,大不了就讓妻子在生活上多些關照即可,因此對這事也就沒怎麼放在心上,而這人該不會就是四少奶奶的丫鬟吧?若真的是,瞧她讓二爺親自抱著,那可就不是一般的丫鬟了……
「她是——」雷青堂正要介紹時,嚴文羽主僕過來辭行了。
「雷二爺,嚴某這就告辭了,多謝你與二少奶奶的相助,讓咱們三個能順利抵達杭州,等嚴某處理了失火鋪子的損失后,會擇日去府上拜訪,親自答謝你夫婦二人的。」嚴文羽對著雷青堂與水玉蘭兩人感謝的道。
一旁的朱名孝驚得瞠大了眼珠子。這…………二少奶奶?!夫婦二人?!聽錯了嗎?自己聽錯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