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還有多遠?」未睡到自然醒來就被小喜叫起床的鐵福英邊走邊打哈欠,不明白究竟有什麼事這麼緊急,非得將尚未睡飽的他吵醒。
「就快到了。」小喜領在前頭,頭也沒回地回了他一句。
應該就在這附近了。手上拿著店小二畫給他的地圖,反覆看了看,沒錯啊,應該是這條路,他們沒有走偏,怎麼會找不到呢?
鐵福英湊過腦袋瞧著小喜手中的地圖,究竟要去哪裡?看地圖上的最終點寫著萬佛寺。去寺廟做些什麼?難道小喜有什麼心愿要求佛祖嗎?還是他做了什麼虧心事要去懺悔?
一直尋不到萬佛寺的小喜望了望四周,剛好一座轎子從他們身旁經過,應該也是要去廟裡上香的香客吧?小喜趕忙走上前問了跟在轎旁看似婢女的一名女子。
「這位大姐,可否請教一下,你們是不是要去萬佛寺上香?」
那名女子回道:「正是。兩位公子也是要到寺里去上香么?」
「真是太好了,我們也是要去萬佛寺,只是一直找不到路,可否跟你們一道走。」
那名婢女笑了笑點了點頭,示意他們跟在轎后。
「我們去寺廟做什麼?」將未睡飽的他吵醒就只是為了去上香嗎?他都不知道原來小喜拜佛拜得如此虔誠。
「還不都是為了少爺你。」
自從來到京城后,少爺不知何故老是晚上外出。明明在家時只要戌時一到就想睡的人,到了京城卻變了樣,不曉得是不是在來京城的路途上中了邪?再加上上回在山裡的溪邊遇到了兇險的刺殺事件,他一直覺得不太平安,還是來寺里求佛祖保佑安心一些。
「為了我?我怎麼了嗎?」這個小喜腦袋裡又在胡想些什麼?明明沒什麼事,卻老愛瞎疑猜。
「反正都來了,就去上個香,求個心安總不會錯的。」
他要心安那就讓他心安吧,以免他繼續胡思亂想。
最近幾夜,明明就快睜不開眼的小喜老是硬撐著不睡,就怕只要一入睡他又會一個人偷偷外出。其實並不是他不肯對他說明,而是有些事跟他說了只會讓他增添煩惱,倒不如瞞著他以免他想太多。
過了約一刻鐘路途,終於看到了萬佛寺。小喜謝過了幫他們帶路的好心人,拉著他家少爺點上一炷清香跪在地上,口中念念有辭:
「佛祖啊,信徒名叫小喜,在我身旁這位穿著白衣,有些喜歡敲人腦袋的就是我家少爺……」
廢話還真多!如果每個來上香的人都像他這樣,佛祖豈不是要聽到睡著?
鐵福英盡量不去聽小喜的碎言碎語,但兩人距離這麼近,不聽到還真有些困難。
「佛祖,小喜心中有許多疑惑跟不安。我家少爺不知何故,自從來到京城后就有些不安於室,老是愛夜遊……」
他不安於室?書是讀到哪去了?這句話是這麼用的嗎?提起扇子敲了一下他的頭。「跟佛祖瞎說什麼!」
小喜只看了他一眼,又繼續對佛祖說:「佛祖啊,禰看我真的沒瞎說,我家少爺真的很愛敲人腦袋……」
鐵福英真是傻眼,拿他一點也沒辦法,只能隨他去。雖然他已盡量要求自己不要在佛祖面前打瞌睡,但是小喜的碎念細語實在是太有催眠效果了,讓他不禁打了聲呵欠。
「少爺?」
小喜有些不滿意他的心不在焉,他可是為了他來向佛祖誠心祈求,他怎能一副不當回事的樣子,竟在佛祖面前打起呵欠,實在是大不敬!
「佛祖,真的非常抱歉,我家少爺平常不是這樣的,是來到京城之後才整個人大變,這就是信徒今日來寺里的原因,希望佛祖能夠諒解並指點迷津……」
鐵福英又忍住了一口呵欠,突然身旁傳來了輕笑聲,原來是剛剛在路上遇到的那名婢女,她似乎覺得他跟小喜的對話,還有小喜祈求佛祖的言語非常有趣,正掩著嘴偷笑著。
那名婢女身旁有一名氣質非常高雅的夫人,正虔誠地跪拜著,對於她突然發出笑聲,夫人輕聲斥責:
「翠兒,怎能在佛祖面前如此放肆。」
「翠兒知錯。」婢女趕緊凝神,不敢再隨意張望。
小喜聞言,看了眼他家少爺,一副——你看吧,我就說拜佛要誠心,絕不能像你這般心不在焉,否則佛祖哪聽得見你祈求了些什麼。
是是是!小喜大師教訓的都對,一切都是小的錯,失禮了。雙手合十低頭一拜以表懺悔。
小喜又跪拜了許久,終於跟佛祖道完了心中的祈願,起身後又跪拜,共連跪連拜了三次,才算完禮。
拜完了佛祖,準備起身的鐵福英,見地上有人掉了一條絲帕,隨手撿了起來,似乎是剛剛那位夫人掉的,環顧了一下整間寺院,並沒有見到那位夫人的身影。
「哪來的絲帕?」小喜看到鐵福英手中拿的絲帕,又看他像在找人似的四處張望。「少爺在找什麼人嗎?」
「我在找剛剛在我們身旁的那位夫人。」
眼尖的小喜馬上就看到了那位夫人,拉了一下他家少爺的袖子,指著站在門口正在跟寺里師父交談的婦人。
鐵福英拿著絲帕走向前。「打擾了,請問這條絲帕是不是夫人遺落的?」
薛蓉襄轉頭看了少年一眼,他臉上的胎記讓她微微一愣,但很快就回復了無事的表情,面容慈善帶笑地回應他:
「正是我不小心遺落的,非常謝謝你幫我找回。」伸手接回了絲帕。
此時一群穿著破爛、身上帶著臟污的乞兒走近了薛蓉襄身邊。
「好心的夫人行行好,請賞咱們一些碎銀買些食物填飽肚子吧。」
「翠兒。」
翠兒會意地拿了一袋糧食還有一些銀兩布施給這些人。
「阿彌陀佛,夫人的善心,佛祖一定會有所感應的,你所挂念、祈願的事一定會有好的結果,好心必定會有好報。」站在一旁的師父心有所感的說。
她布施並不是為了自己祈求些什麼,而是希望她的另一個孩子若是還活在這個世上,也能夠遇到好心的人幫助她。
她什麼都不求,只求有生之年能夠找回她的孩子,雖然她知道這個希望非常渺茫,但是她不願放棄,自始至終她都沒有放棄過,她從未告訴過任何人,一直以來她都持續找尋著她的孩子,只是多年下來都沒有任何消息,也許沒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至少不會傳來孩子已不在人世這樣的結果。
「這位夫人心腸真好。」小喜有感而發。「少爺,咱們也布施一些銀兩,就當作是做點好事,幫家中的長輩積些福德吧。」
鐵福英點頭同意,小喜掏出了身上一部分的銀兩跟翠兒一起發給需要幫助的窮人。
薛蓉襄見他年紀跟自己的兒子相仿,小小年紀就已懂得回饋社會甚是難得,對他更添了一份好感。
「這位小少爺怎會想來寺廟拜佛?是否有什麼不平順或是心愿要佛祖幫忙達成的?」來寺廟的人為的不是祈求平安、找回心中的平靜,要不就是心中有願未實現,不曉得這位年輕人為了何事而來?
「夫人請不要喊我小少爺,在下姓鐵名福英。不瞞你說,今日我會來到萬佛寺,其實是被我家小喜給拖來的,我心中並無事要求佛祖。」很老實地對她說。
原來是這麼回事,沒想到他還挺誠實的,外表看起來溫文有禮,為人存有善念,講話又不帶虛言,真是個難得的年輕人,薛蓉襄對他的好感又更加深了些。
「恕我冒昧,剛聽了住持師父的一番話,夫人心中似乎有什麼心愿未了的?」看她一身雍容華貴,若非出身名門應也是富家,這樣的她難道還有什麼不順心的事嗎?
薛蓉襄聞言,笑中帶愁。「人生有時難免有些不圓滿的事,求佛祖是為了一份心靈上的寄託,若佛祖有靈能夠憐憫我,讓心中的想望有實現的一天,即使要我放棄所擁有的一切我都願意。」就算只能見上一面也好,就算她不認她這個娘也無所謂,只要她的女兒還活在世上,她就別無所求了。
願意放棄一切來換取一份心愿,這樣的心情他很難體會,畢竟他從小到大除了小時候較為體弱外,一直以來都是平順的過著生活;相較於這位夫人心中的缺憾,他抱持的是一種感恩的心態,感謝上蒼對他的厚愛,感謝爹娘給他無憂的生活。
「夫人,我閱歷尚淺,大道理也說不來,有些話不曉得該不該說?」
薛蓉襄對眼前的少年甚有好感,與他交談時會有一種親切感自然而然地湧入心中,她也不清楚為何會與他如此投緣。
「但說無妨。」
「夫人說了,願意放棄一切換得心中的願望得以實現,夫人所擁有的當中難道沒有任何值得你留戀或真心相待的人嗎?若你的願望當真得以實現,就真能讓人生變得圓滿了嗎?」
鐵福英的一番話撼動了薛蓉襄的心,她微張著口,無言以對。
為了見女兒一面,她捨得拋下善兒嗎?同樣是她的親生骨肉,難道見著了女兒,卻拋下善兒她就不痛了嗎?
二十年來,為了心中這個解不開的結,她將身為人母該盡的責任全部交給了奶娘,善兒可以說是奶娘一手帶大的;而她呢?曾為善兒做過些什麼?關心過他吃飽了、穿得暖嗎?連他都已年二十,也未幫他尋得一門適合他的女子,她竟是一個如此不稱職的母親!求善兒原諒自己的疏忽都來不及了,她有什麼資格來這裡祈求佛祖成全她的心愿?心中頓感慚愧。
回想這些年所過的日子,她活在自己的悲痛里,卻看不到別人的痛。明知道丈夫因她一直走不出傷痛心懷愧疚,因為她對他的無法諒解,他過得並不比她快活,她卻一直以她不恨他、也不能再愛他為由一再拒絕他,她這般的作為跟恨他又有什麼不同?她怎會如此自私呢?
她明白了,她的不圓滿並不是源自於失去女兒,而是來自於為了一個不可知的答案而忘了珍惜身邊的人。她醒了。
她不會放棄尋找女兒,但再也不會緊閉自己的心門,將他人拒於門外了。
眼帶薄淚,嘴角帶笑。「你的一席話猶如醍醐灌頂,讓我整個人清明許多,今日能在此遇到你,也許就是佛祖給我的開釋吧。」
他只不過是將心中所想說出來罷了,哪有開釋人的能力?
「夫人能自己想通真是最好不過了,也許想通后你的日子便能過得順心,心中所想也許就能實現也未可知。」
真的會如他所言嗎?薛蓉襄眼神清亮,整個人看起來比先前精神許多。
「你是京城人嗎?我似乎未曾見過你。」雖然她很少出門,但京城的大戶人家她幾乎都識得,看這位鐵公子的氣質似乎不是出身在一般人家。
最近一直被問相同的問題,鐵福英已答得非常順口:「我不是京城人,但目前住在城裡的福來客棧。」
「娶妻了嗎?」若未娶妻,她想幫他作個媒,她兄長家中尚有女兒未出嫁,若能嫁給像他這樣的對象,也算是一個不錯的選擇。
「尚未婚嫁,我爹他捨不得……」鐵福英突然頓了已下,改口道:「我爹他覺得男兒志在四方,應該先立業再成家,目前一事無成,所以尚不敢談論婚事。」
原來如此。
「夫人要不要移至樹蔭下休息,今日太陽有些大。」時值正午,日照有些強烈,來上香的香客也愈來愈多,鐵福英怕她受不住。
兩人移至樹蔭下,已布施完的小喜與翠兒也一同躲在樹下乖涼。
一名小沙彌走向了他們,行了一下禮。「夫人,素菜已準備好了,住持大師要我問你一聲,今日是否要在寺中用膳?」
「素菜你可以接受吧?」似乎是在邀鐵福英一起留在寺中用午膳。
他回了聲:「可以。」
小沙彌領著他們走至用膳的廳堂,廳堂內已坐了許多在用膳的香客。
「少爺。」小喜低聲叫了他一聲。
他回過頭,只見小喜頭微偏,似乎是要他往那個方向瞧,他轉頭看去,原來小喜要他看的竟是玉春樓的花魁關燕燕,她也來萬佛寺上香,此時正與另一名女子一同用膳。
他與她又不熟識,關燕燕在此與他何干?敲了一下小喜的頭,示意他跟上。
才坐定沒多久,沒想到關燕燕竟走向他們所在的位置,鐵福英用扇子半遮著臉,但好像還是被認出來了。
「這位公子很面熟。」關燕燕嬌聲細語地問道。
鐵福英輕咳了一聲,差點被吃下口的白粥給噎著。「姑娘應該是認錯人了。」低頭假裝專心用膳。
「是我認錯人了嗎?」關燕燕有些疑惑。
「少爺,前幾日咱們在大街上曾與這位姑娘照過面,你忘了嗎?」
那天不是擠了一堆人在布坊門口,這位姑娘還不小心扭了腳,險些跌倒,少爺都沒有印象了嗎?沒想到少爺連記憶力也變差了,怎麼辦?待會回客棧之前再去補求一下佛祖這件事好了。
鐵福英假裝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原來如此。」真是多虧了小喜,找了一個台階讓他下,不然他去過玉春樓的事恐怕就要瞞不住了。
是在大街上見過嗎?她還以為是在玉春樓見過,應該是自己記錯了吧。
「這位姑娘是?」薛蓉襄見他們似乎認識彼此,以為是鐵福英的朋友。
這叫他怎麼回答?「我……我也不清楚,只是曾有過一面之緣,我與這位姑娘並不相熟。」
翠兒在自家夫人耳邊低聲說了幾句話,應該是在告知夫人關燕燕的身分。
鐵福英本以為夫人聽了應該會有些不悅,沒想到她非但沒有感到不高興,反而還為了關燕燕可憐的身世感到同情,惋惜她如此多才多藝、才華洋溢的女子卻為了清償家中債務不得不賣身玉春樓。
「夫人不需為燕燕感到難過,這一切都是命。」
關燕燕不自憐自哀,完全接受上天給予的安排,如入淤泥卻有著清蓮般的神態就連女人見了也不禁憐惜了起來。
「雖然姑娘看得如此透澈,但還是令人感到相當不舍。若有需要幫忙的地方你儘管開口,只要是我能力所及,必定盡綿薄之力。」只要見到身世可憐的女孩,薛蓉襄心裡就會不自覺因同理心而產生一種憐憫的情感。
關燕燕因她的話感動到淚眼婆娑。「燕燕在此謝過夫人對我的憐愛,夫人莫為我擔憂,燕燕自有打算,不會一直長留玉春樓的。」
鐵福英見她們兩人淚眼相看,也不知該說些什麼安慰的話,只能無語,默默坐在一旁用膳。
用完膳后,關燕燕先行離去,鐵福英又與薛蓉襄相談了一會才起身告別,才踏出廟門,即有一名乞兒拿了一封信給他。
「是一名男子要我交給公子的。」乞兒指著一個遠去的背影這麼告訴他。
又是信?鐵福英望著那道走遠的背影,只跟小喜交代了聲:「你先回客棧。」連信都來不及看便先追了上去。
才追了幾步,就聽見他身後傳來另一人追趕的聲音,本以為是小喜沒聽話跟著追上來,一回頭,沒想到竟是戴著斗笠隱住臉的衛子商。他跟蹤他嗎?鐵福英不覺稍停了腳步。
追經他身旁的衛子商只說了聲:「快追,有事待會再說。」不稍作停留,繼續追上距離愈拉愈遠的背影。
鐵福英經他提醒,回過神,兩人施展輕功,一前一後漸漸追上了前方的那名男子。
衛子商繞至男子前方擋住他的去路。「請留步。」
那名看起來非常普通的男子被他們兩人一前一後包夾,有些受到驚嚇,莫名其妙地問道:「請問兩位有何事?」
鐵福英拿出信問道:「這封信是你請乞兒轉交給我的吧?」
沒想到男子完全不否認,馬上就點頭承認確實是他請乞兒轉交的。
「其實我也是受人之託,代為轉交而已。」
剛剛他從寺里上香出來想打道回府,誰知才走沒幾步就被人拉至暗處,他嚇壞了,以為遇上搶匪,還向對方求饒,沒想到對方從身上掏出了一小袋銀兩跟這封信遞給他,要他將信轉交給一名從寺里出來、身穿白衣、臉上有胎記的公子。他掂了掂那袋銀子,感覺還滿重的,沒想到竟有天外飛來的好運,只要代轉封信就能得到一袋銀兩何樂而不為呢?於是就答應了對方的要求。
在寺外等待之時,心中突然想起交代他轉交信的人一副神秘不想讓人認出的模樣,不禁想這封信的內容究竟寫了些什麼?為何那人不親自送交對方手上,反而請人代為轉交?會不會惹來什麼麻煩?正猶豫著要不要乾脆不轉交信直接拿錢走人,但想想那個人看起來似乎不是好惹的人物,若是拿了人錢財,卻沒有幫人做到交代之事,會不會引來殺身之禍?想想不妥,突然看到一旁正在乞討的乞兒,心生一計,給了乞兒一些碎銀,要他將信轉交給眼前這位公子。
前因後果就是如此。
「托你轉信之人,長得何等模樣?」衛子商問道。
「這個我也不清楚。那個人隱在暗處又蒙著臉,刻意離了一段距離,壓低了聲音說話,根本無從辨識他的模樣。」
「信里寫了些什麼?」衛子商問鐵福英。
鐵福英這才想起自己根本還沒看信,一拆開信,只見信上寫了幾個潦草的字,似是故意要讓人辨識不出書寫者的原筆跡。
哪裡來就哪裡去,物歸原位。信上這麼寫著。與第一封信一樣令人難解,不知對方究竟意欲為何?
「我可以走了嗎?」代轉信的男子問道。
還在思考信上句意的兩人並沒有再強留他,他見狀,快步地離開,不想給自己惹禍上身。
「你來京城後有與人結怨嗎?」衛子商看著信上的句意,似乎是在說鐵福英取走了對方什麼東西,對方要他物歸原位的意思。
鐵福英搖搖頭。就是沒有,他才想不通啊。難道……似乎突然想起了什麼。
一直注意他神態的衛子商察覺到了他眼神的變化。「是不是想起了什麼?」
鐵福英沒有對他說明,收起信,反而問他:「你是在跟蹤我嗎?」
衛子商聞言,沒有否認。「信可以給我嗎?」
鐵福英這才想起,第一封信似乎也被他拿走了,至今尚未歸還。他留這些信做什麼?算了,他想要就給他,反正也不是什麼重要的東西,於是將信遞給他。
接過信的衛子商又仔細看了一下字跡,才將信收起來。
「最近這幾日,夜裡最好不要隨意出門。」他覺得似乎有什麼事將要發生。
他怎會知道他夜裡常出門?難道他一直都在注意自己的一舉一動?鐵福英心中微訝,不動聲色地問:「京城的夜挺平靜的,應該不需要太擔心吧?」
衛子商莫測高深地看著他。「無事自然就平靜,但什麼時候會出什麼事誰又能預料得准呢?你說是吧?」
這個他怎麼會知道呢?「衛兄似乎太過憂煩了,既然很多事都料不得准,又何必多想呢?不如及時行樂快意一些。」
「若鐵公子是去及時行樂,衛某倒也不勸阻你。」似乎話中有話。
他又用要笑不笑的眼神看自己了!鐵福英自然明白他所謂的及時行樂指的是什麼事。
「如果我當真要去『及時行樂』,一定不會忘了邀衛兄,誰叫我們是行樂夥伴呢?你說是吧?」伶牙利齒地回應他。
衛子商笑了,不像平時只是微撇了嘴角,他發出了爽朗的笑聲。
這倒稀奇了,他說了什麼笑話讓他笑成這樣?還是他認同自己的說法?不過,話說回來,他笑起來還挺好看的,平日不苟言笑的臉部線條柔和了許多,不再那麼令人難以親近。
「我臉上長了什麼嗎?」嘴上的笑意仍未褪去。
看著他的笑臉有些發獃的鐵福英因他的問話回過了神,臉上竟有些微紅,迴避他的眼神,打開手上的扇子扇涼。
「沒什麼,天氣太熱了,應該是有些中暑吧。」
見他似乎真的有些熱過了頭,猛搖著扇子,臉還發紅,衛子商拿下了頭上的斗笠戴在他頭上。
他突如其來的舉動讓鐵福英又微怔了下,有些發傻地跟著他往回程的路走去。
「你為何跟蹤我?」先是夜裡故意在客棧外等他,今日又跟蹤他,究竟是為了什麼?他是在懷疑些什麼嗎?眼神看向他已回復到面無表情的臉。
「如果我真有心要跟蹤你就不可能現身,是你多想了。」
真的是他想太多了嗎?但他覺得並不是這樣,最近只要他所到之處,幾乎都會碰見他,不可能每回都是巧合吧?真是令人費疑猜。
算了,不想了,既然他不肯明說,自己胡猜瞎想又有何用。
「假若你心裡有什麼難以決定、不知該如何處置的事,或許可以說出來,說不定我能給予一些建言。」有意無意地試探著。
鐵福英眼神閃了閃,學他莫測高深地回道:「衛兄認為我心裡會有什麼事呢?我近來無憂,哪來什麼需要煩心的事。」
又是那種似笑非笑的表情,似乎對他說的話不完全認同。
「無事就好。」
表面無事的兩人,一路上有問有答地閑聊著,但心中卻各有所思。待解的疑問實在太多了,看來待在京城的日子應該不會太無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