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看她露出擔心受怕的表情,夏侯東煥放鬆不自覺皺緊的眉頭,臉上的表情柔和許多。
她是在意他的,不是嗎?或許,比起追日還在意。
「不厭煩,」他唇角揚笑,「和你下棋,我從不厭煩。」
她愣愣地望著他,有一剎那以為是追日回來了。
「是嗎?那就好,我可真怕你是被我勉強的呢。」她嘴裡哇啦哇啦的直說,露齒咧嘴燦笑,卻不自覺的低著頭。
怎地眼睛和鼻頭都泛酸呢?她該不會是受涼了吧?一定是這樣,昨兒個夜裡她好像沒蓋被就睡了,難怪會得病。
他說從不厭煩她啊……追日也曾這樣說呢,是啊是啊,定是他說了和追日相同的話,她才會以為是追日回來了。
真煩惱,她又不能告訴他以前追日曾說過什麼話,要他不能再說,不然她會以為他是被追日附身……附身這說法怪怪的,算了,意思她懂就好。
一旁的夏侯廷玉忍不住輕咳幾聲,覺得此刻的氣氛有些曖昧,問題是他眼前這兩個都是大男人,哪來的曖昧可言……但是真的很曖昧,連他都有些臉紅心跳了。
這是不是代表他承認大哥其實真的喜歡傅冬晏這男人?不,不要啊!就算大哥真喜歡男人,真有斷袖之癖,他也寧可相信大哥喜歡的是小三,而不是這個長得平凡無奇又很孬種的傅冬晏!
「二爺,你是想到什麼天理不容的事嗎?怎地又一副被雷劈到的表情。」傅冬晏斜睨臉上震驚與悲憤交雜的夏侯廷玉,這二爺好像常常被雷劈啊。
「還有,二爺,你那眼神看得我很不開心。」
她說真的,他盯著她的眼神讓她覺得很不爽快,還有點惱怒,雖然她不太清楚為什麼,不過若是他繼續用那種接近鄙視的眼神瞧她的話,她可能會沖回寢室去拿追日劍敲暈他。
夏侯廷玉直接忽略她的話,完全當作沒聽到。和傅冬晏說話會氣死,雖然他沒有想過要很長壽,可也不想被傅冬晏氣死,很丟人哪。
「冬晏,明日再來下棋吧。」夏侯東煥垂著眼,啜了口冷掉的茶,沒人注意到他握著杯子的力道有些過重,上頭甚至出現了些微的裂痕。
他有點惱怒。雖然,他不清楚自己是在惱怒些什麼。
「好好好,我一定來,一定來啊!」傅冬晏用力的點頭,露齒咧嘴又是一陣燦笑。
每次當她這樣笑,黑黑的小臉就突然亮了起來,連一向平凡的長相也剎時不平凡了起來。
夏侯廷玉看著傅冬晏像小人一般的諂媚嘴臉,不屑的冷哼數聲。
就算傅冬晏真這麼喜歡大哥,也不用擺出一副小狗看到骨頭的孬樣吧?男人的臉面全被丟光了。
「啊!」她大叫一聲,露出一臉驚恐又痛苦的神情,看起來很猙獰。
傅冬晏突如其來的叫聲,嚇了夏侯廷玉一跳,他忍不住怒瞪她一眼。
「傅冬晏,你是看到什麼叫這麼大聲?」又不是娘兒們,竟然叫這麼大聲……不,其實傅冬晏就是個娘娘腔吧。
「咳咳……」她輕咳數聲,臉上露出不好意思的神情,讓夏侯廷玉忍不住多看了幾眼。
原來這小子還知道什麼叫害羞。
「怎麼了?」夏侯東煥淡問,一雙深邃的黑眸不自覺透著一絲關心。
「我……」她白痴啊,那種事怎麼可以對他說呢?實在太難以啟齒了……可是她忍不住啊!
「什麼?!」
她瞥了眼夏侯廷玉,發覺他好像在偷聽,雖然他一臉在看風景的樣子,可她就是覺得他在偷聽,要不耳朵靠這麼近做啥?
「咳,我………」一下全含在嘴裡,除了傅冬晏自己,其他兩人皆聽不真切。
「冬晏。」夏侯東煥眯起眼盯著她頰上淺淺的紅暈,雖然因為她黝黑的膚色使那兩抹紅不明顯,可他就是看到了。
「我、我肚子痛啊!」她可不想敝心死,而且還是死在屎里,那很丟人的。
「……」兩兄弟突然一陣無言。
夏侯廷玉迅速撇過頭去,卻明顯的可以看見他雙肩抖動得厲害,不時還發出一兩聲脆異的噗噗聲,而夏侯東煥顯得鎮靜許多,只是輕咳了幾聲,俊美的臉上浮起兩抹極淺的紅暈。
哎呀,他臉紅的樣子很好看,害她好心動,只可惜……
「對不住,兩位,我肚子實在太痛了,先失陪了。」她乾笑幾聲,猛地從椅子上起身,藏在衣內的玉珊不小心掉在地上。
「你怎麼會有那塊玉佩?!」夏侯廷玉錯愕的指著傅冬晏問。
即使玉佩被迅速的撿起來塞回衣內,他仍舊看得一清二楚,玉佩上刻有「東煥」兩字,那是大哥許久以前佩戴的玉佩。
只是,那玉佩早就不見了,十年前就不見了……
傅冬晏不自在的笑著,臉上表情有點猙獰扭曲。
「好痛好痛……娘咧,我忍不住啦!」
「……」夏侯廷玉望著那抹迅速奔離的背影傻眼。
「你認得那塊玉佩?」夏侯東煥依舊低垂著頭,視線落在方才玉佩掉落的地方。
他也看到了,那玉佩上刻有他的名,是巧合嗎?還是「東煥」兩字代表的,真是他的名?
「大哥,那是你以前佩戴的玉佩,十年前就不見了。」夏侯廷玉有些遲疑的說。要不是看到那塊玉佩,他幾乎不會想起十年前的往事。
「是嗎?十年前就不見了……」夏侯東煥低語。他的玉佩十年前不見,如今卻在她身上出現,這代表了什麼?
她曾說過,她用十年尋一個人,用十年尋那個讓她喚作追日的人。
十年。
夏侯東煥靜靜的看著被他擱在桌上的黑色木盒,許久許久,不曾移開眼,好半晌,他才伸手打開木盒,從裡頭取出一支木簪。
那木簪的材質雖不是上好,但做工稱得上精細,雖已放在盒中多年,卻仍完好如初。
但真正令他在意的是,這木簪是女子所用,而對於他為何會擁有這支簪子,他一點印象也沒有,且這些年來,他並沒有任何傾心的女子,更不可能會去買簪子放在身邊。
那麼,這簪子究竟從何而來,他又為何會擁有它呢?
「大哥。」夏侯廷玉站在門邊,小心翼翼的喊了聲,見他始終發愣的望著手中的簪子……大哥怎會有那發簪呢?這個疑問他放在心裡十年了。
「廷玉,」他抬頭看向弟弟,淡淡的喚了聲,「你可看過這發簪?」
夏侯廷玉靠過去細看了下,隨口道:「沒……」才剛開口,卻倏地無聲,臉上露出驚愕的神情。
夏侯東煥眯眼看著弟弟臉上詭異的表情,心裡明白弟弟定是知道些什麼他不知道,又或者是他不記得的事。
心裡湧出一股迫切,他隱隱感覺這事很重要,但他卻不知道這事對他究竟有多重要。
也許,和傅冬晏是有關係的。
「看過嗎?」他再問。
夏侯廷玉張嘴啊了幾聲,最後嘆了口氣,而後囁嚅道:「是看過。」
「那你知道為何我會有這簪子?」
「不,」夏侯廷玉連忙搖頭,「這我就不知道了。」
當初他還很震驚大哥身上怎會有女子用的簪子呢。
「你知道些什麼?」
夏侯廷玉再一次張大了嘴,嗯嗯啊啊的不知所云,他滿臉的猶豫,不知道該說什麼。
「我要知道,」夏侯東煥淡淡說道,語氣卻有著難得的嚴厲,「我要知道全部。」
夏侯廷玉默默的在椅上坐了下來,盯著自己交握的手好半晌,才抬頭望向始終看著他的夏侯東煥。
「大哥,你不記得了嗎?你十三年前曾失蹤,三年後才又回到夏侯府。」
「我曾失蹤?」他喃喃道,心裡有種複雜的感受,他對這事完全沒有記憶,可他卻相信他曾經失蹤,並不是因為告訴他的人是自己的弟弟,而是因為……因為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