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明朝匠戶小窩的夢想

滾滾長江東逝水，清晨第一縷陽光照在了碧波蕩漾的長江上，逆著江水不斷的前進，將更多的黑暗吞噬，慢慢的南京龍江船廠迎來了萬丈霞光。

從霞光中看去，地面上有七條巨大的，成平行線的船塢，像七條巨龍在安睡，與長江兩岸自然風貌迥異，彰顯大氣之美，人工之美。

小窩在一個破木板床上伸了伸懶腰，窩棚外傳來了甲長的高聲呵罵。

大明南京龍江關的龍江船廠下編四廂，每廂分為十甲，每甲設甲長，統管十戶。一廂分為船木、梭、櫓、索匠；二廂分為船木、鐵、纜匠；三廂為艌匠；四廂分為棕、篷匠。共計匠戶四百多。

小窩是二廂一甲的匠戶，去年因相依為命的爺爺病死，成了這四廂中，人最少的一戶。

小窩過得很苦。

由於不善拍馬奉承，現只是打雜小工，什麼活都干，收入很低。不過除了當官的，一般普通匠戶也都不好過，相互之間都很照顧。

小窩有夢想。

爺爺是個技藝高超多面手，曾經的船廠手藝第一人，小窩繼承了全部技藝。小窩幻想有一天，自己當上廂長，造出特大的船，而朝廷再派一位和當年鄭和公公一樣的好公公，領著自己出訪各國。甲長曾說，夷地的女人很美，很傻，給口吃的就跟你一輩了，不會嫌棄你是匠戶的身份。小窩決定到時帶一堆美女回來，留足自己的后，給娶不上妻的匠戶們一人發兩個。

小窩起床后，一上午就幹完了甲長安排的活，今年的活少的可憐，只有一些修補的活，很少有商人來定新船，朝廷水師更不用說，兩年了都未來造一艘戰船。

和往常一樣，無事的小窩下午便來到船塢頭上，坐在地上看看奔騰的江水，意淫夢想。

突然間聽到身後有腳步聲，小窩一回頭，就見一武官向自己走來，武官很年輕，穿著的武官袍子中間綉著一隻鷹，遠方還站著三十幾人，沒有過來，可能是他的隨從。

小窩趕緊起身，叫了一聲：「大，大人。」

「無事，別怕。小兄弟，想什麼呢？是不是在想女人，這麼入神。呵呵！」年輕武官一把將還要行禮的小窩拉著，一塊一屁股坐在了地上，長出了一口氣，「真舒服，好久沒有這麼坐在地上看景了。這地方我以前出公差來過，不就是南京的下關嗎。媽的，換了馬甲，老子也認得。」

小窩心中一跳：我的娘，他怎麼知道我想女人呢？這位大人真是奇怪，以前沒有見過，不認得呀，可是我也沒有馬甲呀？

不用說，這位武官就是王文了。

王文這些天招募親兵，改建北侖港，收集二手大船，忙的昏天黑地。今天來到了南京，用了牛彪子的一個路子，用銀子重新上下打點，加粗打通后，將請造戰艦的申奏遞給了，管著龍江船廠的南京應天府。

遞上摺子后，王文並未在在南京應天府多逛，進行一下懷舊，而是直接來到了龍江船廠，想摟上兩眼。由於知道了這時代戰船和商船區別不大，經常混用。雖然銀子已送了不少，王文對請造戰船的摺子能否最終被批，並不太在意。

批了更好，名正言順造它幾隻。

不批就用商船武裝一下，現只是單純防守大陸寧波北侖港，海上舟山、秀山、岱山三島，又不出去搶地盤打仗，應該夠用了。

來到龍江船廠后，看到七條巨大的船塢上一片蕭條，王文震撼了一下，一邊走一邊心裡罵：海禁，海禁，禁你媽個頭呀，這麼好的船廠，浪費呀，敗家呀，有錢不掙王八蛋。

走了一會兒，王文一行人遠遠看到一條船塢頭上，孤零零的坐著一個船工，望著江水，沉思著。

王文樂了，此情此景在2009常見，在大明還是第一次看到有人裝酷。讓張天龍帶著護衛們在塢口暫歇，自己則走向那個沉思的小工邊，穩住了有一絲驚慌的小工，有樣學樣的也坐在地上。

絲絲冷風，滑面而過，雖是嚴冬，但在這江南，王文並未感到刺骨。望著江水，情不自禁的想起了蘇軾的念奴嬌。

大江東去，浪淘盡，千古風流人物。

故壘西邊，人道是，三國周郎赤壁。

亂石穿空，驚濤拍岸，捲起千堆雪。

江山如畫，一時多少豪傑。

遙想公瑾當年，小喬初嫁了，雄姿英發。

羽扇綸巾，談笑間，檣櫓灰飛煙滅。

故國神遊，多情應笑我，早生華髮。

人生如夢，一尊還酹江月。

王文心中暗嘆：千古絕句，古人大才。

這是什麼？

這是文明，這是歷史，這是輝煌，這是厚重的遺產，泱泱華夏的底蘊。

也許一切事情都是有原因的，說不定包括自己來到大明。不管前路如何，能不能改變，盡量護住華夏文明，做好自己的，大不了到時全力一拼，放手一博，死就死了，也不白來一趟。

收回了心思，王文拍了拍身邊的小窩：

「小兄弟，我叫王文，你怎麼稱呼？在這兒幹了幾年了？」

「大人，小人叫小窩，姓李，小人是這兒匠戶，從小就在這了。」

「叫我文哥吧，別小人，小人的，沒事，瞎聊聊。從小在這兒，你都造過什麼船呀？」

「大，不，文哥，我什麼船都造過。」小窩怯生生的答道。

「嗯？——沒看出來，說說。」王文一聽來了精神。

「文哥，我造過的船型主要有福船，廣船，沙船……；其中福船型中造過大福船，二號福船，草撇船，海滄船，……，修過蒼山船，……；廣船型中……」

「行，打住，說多了我也記不住，想不到，你年紀輕輕，還是個全才。我現在問你，給你領著一幫人，保證材料，你能把你造過的船都再做出來嗎？」王文饒有興趣的問道。

「嗯……嗯……能。」小窩哼唧了半天。

「好！小窩呀！我在寧波有一個港口，準備建一個船塢，你願不願跟我干。每月至少有十兩銀子。」

「十？十兩月銀？」小窩聽得蹭蹭的冒汗，這大冬天的，「大人，可我是匠戶，不能隨便走動啊。」

「其他的事我來辦，你不要管事情能不能成。我現在只是問你自己，願不願意干？」

「成，不用十兩，少點也成，文哥！我要是真能領著一幫人造船，是不是就是廂長了？」

「呵呵，廂長是什麼？你要想當，你就是了。」

「……」

小窩的眼睛濕潤了，感覺眼前的武官跟夢想中的領路人漸漸在重合，心中暗想：要是個公公就更好了！

汗一個……

王文隨後來到了船廠衙門，表明身份，說明有意定船。受到了全衙的熱情歡迎，駐廠管理的七品都水司郎中熊總其事﹐親自陪同接待。

王文開門見山的直接談到要定戰船五艘，四百料左右的二號福船；商船五艘，要大福船（也就是一號福船），並告知，造戰船的批文已送呈南京應天府。

都水司郎中熊總其事聽得心裡高興呀，總算要有大生意了，自從鄭家兩年前自己建船廠造船后，這兩年的清水衙門過的，都快淡死了，不過轉而又開始替王文擔心，南京應天府要是不批怎麼辦？唉，急死了，一定要批呀。不行我也去找找人。

王文看著不斷追問批文細節的熊總其事，彷彿猜到了他的心裡，說道：

「大人不必過慮了，幾天後就是戰船批文不過，下官的商船還是一定造的，請大人放心便是。

只是現有一事相求，下官駐地寧波石湫漁港，有很多小船年久失修。影響軍需！影響海防呀！大人這兒也不忙，暫借我一百匠戶用用可好？寧波離南京水路如此之近，有事斷不會讓大人為難。」

王文說完，看到熊總的一臉難色，回身示意張天龍先出去等他。

熊總也很默契的同時屏退了左右陪同。

「……暗箱交易進行中……」

小窩失眠了。

躺在破床板上翻來覆去，滿腦子想著白天那個，怪怪的武官，他的每一句話，每一個表情，武官的頭像漸漸模糊，突然間有了光環，光環由十個點組成，慢慢的旋轉，每一個點都是一兩銀子。而前方，遙遠的天際邊傳來了無數女子的歡笑聲，隱隱的……來吧，小窩，快來吧……，小窩在奔跑，一步千里，跨過平地，湖泊，高山，海洋……

－－－－－－－－－－－－－－－－－－－－－－－－－－－－－－－－－－－－－－－－－－－－－－－－－－－－－－－－－分割線－－－－－－－－－－－－－－－－－－－－－－－－－－－－－－－－－－－－－－－－－－－－－－－－－－－－－－－

（2升可樂寫書至今，更新極慢，見諒見諒，啥也不說了，祝讀者友友們聖誕快樂）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