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歐陽岡每晚在吧台調酒，常會有曠男怨女跟他抱怨感情的事，他幾乎快成立一個愛情診療室，專治情傷的男女。

歐陽岡這樣一說，就像當頭棒喝，羅爾飛終於釐出一點頭緒來了。「所以，問題的癥結有可能是因為她會吃醋、不放心，而不是她不喜歡我？」

「沒錯，男人如果不能給女人安全感，那她要這個男人幹麼？」歐陽岡一針見血地點出。

「你說得有道理！」羅爾飛本以為自己很了解女人，卻沒有想到這一層問題。

小潔確實曾經說過，他們的生活環境、個性和價值觀都不一樣，他隨興不羈，喜歡熱鬧繽紛的夜生活，又怎麼能給她安全感？！

他怎麼會沒想到她的顧慮呢？

那麼……如果要給她安全感，他勢必要在愛情和事業之間取得平衡，可是Banish好不容易闖出名號，他該放棄嗎？

事業和愛情對他都很重要，他該怎麼做才能保住事業又守住愛情呢？

自從羅爾飛表白后，褚潔瀅也確定了自己對他的感情，卻反而避著他，因為她必須冷靜地退一步——

羅爾飛熱情，他喜歡音樂、品酒、愛熱鬧；她理智，喜歡看書、生活規律，他們就像生活在不同的世界里，如果他們真的在一起，會不會只是一時甜蜜，烙在心底的痛卻要很久才能復原？

這問題讓她害怕，她喜歡他的風趣幽默與細心體貼，然而圍繞在他身邊的女性絕對也能看見他的優點，她又怎能忍受他在Banish和寂寞的女人把酒言歡？

她自認沒有那麼大的包容心，無法和別的女人分享男友，所以她選擇理智地讓兩人分開，冷卻對彼此的熱情，或許這樣做對彼此才是最好的。

這幾天她強抑想和他見面的渴望，不敢接他的電話、也不再當他的飯友，希望藉由拉開距離，慢慢將兩人的熱情澆熄……

這幾天她一直專心於工作的事，但今天一個月一次的大姨媽又來報到，肚子陣陣絞痛，讓她連走路都感到寸步難行，只能抱著肚子趴在櫃檯後面，痛到無法工作。

「小潔，你怎麼了？」同事關心詢問。

「我肚子好痛……」她的臉色漸漸變得蒼白。

同事都知道她的老毛病，紛紛圍過來建議。「要不要請假回家休息？你看起來不太好說。」

「……謝謝，那我先回家好了。」她填了請假單，抱著肚子舉步維艱地走到公車站，打算坐公車回家。

二十分鐘后，她遺留在桌上的手機發出了陣陣微弱的聲響，一旁的同事幫她接起。「喂，我是小潔的同事。」

「那小潔呢，可以請她聽電話嗎？」好不容易手機接通了，羅爾飛的口氣好雀躍。

「她人不舒服，已經請假回家了，不過手機忘了帶走。」

「她不舒服？」聽到她嚴重到需要請假回家，他的心像掛了十五個木桶，七上八下。「她哪裡不舒服？她走多久了？」

羅爾飛連珠炮似地問了一大串，讓接電話的同事嚇了一跳。「請問你是……」

「我是她的男朋友，就是上次來接她下班的那一個。」

「喔——我記得你。」確認身分后，同事才放心告訴他。「小潔生理痛，她剛剛才離開。」

「我知道了，謝謝你！」一聽到她是生理痛，他一秒也無法安心，立刻掛了電話。

焦躁不安取代了他一向放鬆的心情，他無法多想，一把抓起車鑰匙就急匆匆地出門。

叮咚——叮咚——

門鈴已經響了五分鐘了，躺在床上的褚潔瀅本來不想開門，但想到其他人都去峇里島玩了，家裡頭只有她，她還是虛弱地起身，抱著肚子去開門。

才一開門她就愣住了，他慌張的模樣更是讓她驚詫。「你怎麼會來……」

「我剛才打電話給你，你手機沒帶走，是你同事告訴我你請假回家了。」羅爾飛看著她蒼白的臉色、全身虛軟的模樣，心都揪在一起了。「你現在很不舒服嗎？我帶你去看醫生好不好？」

「不用麻煩了，休息一下就好……」

「你平常都是怎麼解除疼痛的？你的家人呢？」羅爾飛心急如焚，同時也注意到她家格外安靜。

「我爸媽他們去二度蜜月，你不用擔心我，我可以照顧自己，睡一下就沒事了。」她的口氣逞強，卻仍痛到抱著肚子。

「你這樣怎麼照顧自己？！」看她臉色發青、嘴唇發白，羅爾飛也發火了，拔高的音量透露出焦急和憤怒，她可以不理他，但他無法放下她不管。「都什麼時候了，你還在堅持什麼？」

好痛……下腹傳來的絞痛讓她額際盜汗，緊咬著下唇。

看著她蹙眉咬唇的表情，他的心揪得更緊。他先扶她回房間里休息，細心地幫她蓋好被子，再拿出手帕幫她擦汗。

這樣下去不行，生理痛到底該怎麼處里？他從沒遇過這種事，偏偏她又不想看醫生，在束手無策的情況下，真的是急死他了！

有了——老爸的同學曾叔叔是中醫師，他一定知道經痛該怎麼治。事不宜遲，羅爾飛立刻撥電話求救。

「喂，曾叔叔你好，我是爾飛，有件事……」他將小潔的狀況仔細說了一遍。

「好，你別急。大部分未婚女性的生理痛，只是原發性經痛，也就是月經前的一、兩天會痛而已，你先試試物理療法吧。以熱水袋或是熱毛巾放在她的下腹部熱敷，這樣可以減輕疼痛，接著再幫她輕輕按摩。」曾叔叔熱心地教他緩解經痛的方法。

「還有什麼要注意的嗎？」羅爾飛邊做筆記邊問。

「還有一種簡單的藥茶療法，如果她的狀況包括四肢發冷、面青唇白，可以把生薑、大棗、紅糖煎成湯，溫熱服用，這樣能消除瘀血作痛的不舒服。如果嚴重到沒有任何改善，你就過來我的診所拿中藥吧。」

「她那麼痛，我不放心讓她一個人在家。」他只想留在她身邊照顧她。

「那這樣吧，給我地址，我請人送幾帖藥茶過去。」既然是好友未來的兒媳婦，他也希望盡其所能幫忙。

「好，那就麻煩您了……」羅爾飛趕緊找出她家的地址。

「不要客氣，不過你要記住，如果她喝藥茶有效，表示問題不大，如果喝了這些還是沒效，就要送醫院徹底檢查了。」

「好，我知道了，我會注意的。」羅爾飛牢牢記住曾叔叔的每一句話，掛下電話后，才注意到她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睡著了。

他沒有叫醒她，先去浴室盛了一盆熱水，把毛巾溫熱，然後幫她熱敷紓解疼痛。

二十分鐘后，褚潔瀅隱約查覺到下腹傳來陣陣溫暖的感覺，暫時緩解了下腹的絞痛，她好奇地睜開眼，才發現原來是他。

以往這些工作都是姊姊和媽媽幫忙，現在卻換成一雙厚實的手隔著熱毛巾幫她按摩，她原來蒼白的臉色逐漸回復血色，轉為羞怯的緋紅。

好糗……讓他一個大男人幫她按摩，這樣私密的事，他難道不介意嗎？「你快回去吧，我自己來就可以了。」

「你人不舒服，我怎麼放心回去？」羅爾飛看著她，理所當然地回應，按摩她下腹的雙手仍沒有停止。他的聲音很溫柔，力道又輕又柔，讓她備感窩心。

「已經不那麼痛了。」她感覺好多了，不得不承認他掌心的溫度比止痛藥還要有效，讓她實在不忍心抗拒他。

「對了，等我一下，我去拿一碗藥茶給你喝。」說完他立刻走了出去，再回來時，手裡端著一碗藥茶。

褚潔瀅看著他忙碌的身影，發現他今天的表現跟以往很不一樣。

他平常看似隨興不羈，今天卻為了她急著打電話求救，又細心地幫她熱敷、按摩又煎藥，那難得的慌亂、認真執著的表情及眼底呵護備至的柔情，都教她的心口不斷湧現感動和溫暖。

「這是生薑、大棗、紅糖煎成的湯，來，試試看。」他端著一碗冒著熱氣的藥茶，細心地吹散熱氣后，單手將她的上身撐起，一切動作都小心翼翼。

感受到他真誠的溫柔，她的心開始軟化，漸漸推翻了原本想和他拉開距離的打算。

「你為什麼要對我那麼好？」她怕受傷，不想再重蹈覆轍，所以一直躲著他，而他不但沒有抱怨、沒有嫌棄，反而還留在她身邊照顧她，讓她好愧疚。

「看你這麼痛，我的心比你還痛。」他伸手輕輕撫著她的臉，充滿了珍寵的愛意。「你知道嗎？我恨不得可以替你承受病痛。」他是她的寶貝、是他最愛的女人，看她痛苦，他比她還難受。

他的話惹得她的鼻子發酸，眼眶泛紅，他要什麼女人沒有，何必要照顧她呢？

她原就喜歡他，因為害怕受傷才會拒他於千里之外，現在他為她所做的一切，都證明了他對她的深情執著，感動的暖意不斷在胸口膨脹，徹底瓦解了她的心防。

「你怎麼了，還是很痛嗎？」看到她哭，他焦急地慌了手腳。

「不是，」她搖搖頭。「我哭，是因為我很感動，你對我好好……」

他揉了揉她的頭髮。「傻瓜，我對你好是應該的。」為喜愛的人付出一切，他甘之如飴。

「你知道我為什麼躲你嗎？」

「因為你認為我們個性不相同、生活習慣不同……」接下來的話，他不敢再說下去。

「不只這些，還有你身邊總是圍繞著女人，如果我成為你的女朋友，我沒有辦法包容你跟別的女人如此親密。」她不再躲他了，決定誠實地面對問題，也許他們能夠一起解決問題。

「所以你是喜歡我的，而不是因為討厭我才躲我？」她這番帶著醋意的話，反而令他心裡湧上喜悅，因為這證明了她真的是喜歡他、在乎他。

「對……」她害羞地點頭，臉頰與耳根子都紅了，對於自己的告白感到難為情。

天！繞了一大圈終於找到問題的癥結，他忍不住將她擁入懷中，來個熱情的擁抱。「其實這個問題我已經想到了，如果我們要在一起，這是遲早要解決的問題。」

這兩天他仔細想過了，雖然他把夜店事業做得有聲有色，招牌也打響了，但夜夜笙歌、把酒言歡的生活，卻讓他的內心感到空洞，無法被填補。

認識小潔以後，他才發現享樂不是人生唯一的目的，生命中還有很多精神層面的東西值得他去追求，當志工的樂趣、跟老爸感受天倫之樂的溫暖，這一切都是愛情開拓了他的視野，他才能體會到生命有了真情才算有意義。

而現在確定了小潔也喜歡他，那麼他還有什麼好猶豫的呢？「我不會再跟其他女人糾纏周旋，而且……我打算離開Banish，我想這會是最好的決定。」

她錯愕地看著他。「可是……Banish已經打出知名度了，你捨得放棄嗎？」Banish的成績是他辛苦建立出來的，如果他因為選擇她而放棄Banish，她會很過意不去。

「是的，這件事我不是草率決定，是經過深思熟慮才確定的。」他深情地注視著她。「自從遇到你之後，我看人生的角度有了改變，你讓我明白真情不是金錢可以換得的。就算Banish再成功，就算身邊有許多紅粉知己，我的內心還是空虛寂寞，那這些又能代表什麼呢？所以我決定離開夜生活，把Banish盤讓出去。」

「……可是Banish如果盤讓了，你想做什麼？」

「不用擔心，不做夜店，我一樣可以做餐廳的生意。之前Banish的主廚寶哥去義大利進修，他昨天休假回台灣來找我，我打算找他另起爐灶，再開一間義大利餐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