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四 柳枝接骨
紅蓮花剛進入內宅,一個英俊青年從裡屋走了出來,「賢妹,義父剛剛睡著,就先不要打擾他了。」「武哥,這些日子多虧了你了,看起來你也一夜沒睡,你也先去睡會吧,我來照顧我爹。」這青年是他父親的義子,名叫楊武。
「咱倆誰跟誰呀,你還跟我客氣,哎,義父跟我說了,等他老人家稍微好一點,就把咱們的事先給辦了,也給咱山寨沖沖喜。」
「咱倆什麼事,你是我哥,我一直把你當親哥,你可不能瞎想,行了,你先走吧,我也累了。」楊武還想說什麼,但見她滿臉不耐煩,只好悻悻離去。
紅蓮花嘆了口氣,坐在老爹床前,拿起一把扇子,輕輕趕了趕飛來飛去的蒼蠅。她父親紅元慶本來和楊武的父親都是在大將軍任義帳下的參將,一直戍守對突厥的前線,兩家交情莫逆,於是讓楊武與紅蓮花指腹為婚;在一次突厥的偷襲中,楊武的父親喪生。
後來楊安國參任義通敵,調動軍隊捉拿,紅元慶最先知道消息,捨命給任義報信,這才讓任義逃過一劫。紅元慶脫難后,無處可投,這才帶著女兒義子在蓮花山落草。
楊武英俊瀟洒,武藝不凡,實是少女夢想中的郎君,可不知為什麼,每次想到與楊武的婚事,紅蓮花總是感到心煩。
紅元慶的身子忽然動了一下,驚動了呆的紅蓮花,「爹,你沒睡著啊,要吃飯嗎?女兒給你去拿,多吃飯身體才能好得快。」
紅元慶呻吟了一聲,示意讓蓮花扶他坐起來,強行笑了笑:「女兒啊,爹的身體爹知道,死不了,不過可能永遠站不起來了,今後,山寨子還要靠你和武兒支撐,爹準備讓你們倆......」
「噢,爹,我今天給你采了一支非常好的人蔘,吃了也許就能好起來。」見到爹又要提起這事,蓮花趕緊把話題錯開。
「算了,爹是斷腿,不是生病,你找來那麼多的葯有什麼用。上次你去襄陽找大郎中,開了那付葯,要爹調養,還不是沒什麼效果。」
「上次聽說洪家鎮有個小神醫,醫術非凡,女兒一打聽,說是欽犯,已經逃走了,說是......」忽然心中一動,會不會是他。
上次她去襄陽尋醫,受了風寒,在破廟昏睡,一覺醒來,卻睡在人家家中,才知有人救了自己。可是她不敢耽擱,立刻去鎮上打聽,才知道小神醫成了朝庭欽犯,已經逃走,等她再回到那戶家中,才現人家也搬了家。那人來自襄陽,也是年紀輕輕,又懂得醫術,又正巧一起搬家,不會那麼巧吧?「爹,你等等,我有件事情去問一下,說不定......「話還沒說完,一溜煙地跑了出去。」「這丫頭,老是一驚一乍的。」
胡不凡站在山頂上的一塊巨石上,免兒象小猴子似得掛在他的臂彎上。「哥,你說咱們以後在哪兒安家呢?我們這是要去哪兒。」「哥也不知道,看我的家的免兒喜歡那兒,我們就在那安家,好不好。」「那我那兒都喜歡,要不咱們就這樣四海為家好不好,咱們就這樣向西一直行走,象唐僧那樣,去看看到底有沒有如來佛主好不好。」「不好,哥可以到處去遊玩,但免兒不行,免兒以後長大了有自己的生活,不能老是跟著哥。」「不,我就這樣一直跟著哥,你去哪兒,我就去哪兒,一輩子不分開。」「瞎說,你現在還小,以後會找到你姑姑,會嫁人,不可能一直跟著哥哥。」「哥,你說我和鳳兒誰漂亮,......」
忽然後面傳來一個低沉的男聲:「兄台可是胡先生,再下楊武,多謝兄台救了我的妹子。」胡不凡回過頭來,見來人一表人才,也是大生好感:「舉手之勞而以,楊兄何必放在心上。」
「對兄台是舉手之勞,在再下來說可就是恩同再造了,實不瞞,蓮花妹子乃是我的未婚妻,......」「胡說,誰是你的未婚妻啦,那是上輩子決定的事,跟我有什麼關係,你再說我們連兄妹都沒得做。」紅蓮花出現在巨石上,楊武大為尷尬,一時說不出話來:
「恩公,我問你一下,你是不是洪家鎮的小神醫?」「
神醫稱不上,但在當地是看過一些病,怎麼?有事。」
「那太好了,快去給我爹看病,走。」一把拉著胡不凡就走,一旁的楊武看到兩人頗為親近,當時臉色很不好看。
屋內,胡不凡解開紅元慶腿上的重重包紮,看了看腫得不成樣子的腿,皺起了眉頭;又伸手搭在紅元慶的脈門上,閉了眼睛良久才睜開。
「這腿我沒有十分的把握,最多五成,治不治你們決定」胡不凡眼睛盯著紅蓮花說道。紅蓮花看著這雙漆黑亮的眼睛,竟然有一點心慌,這是一雙怎樣的眼睛啊,聰明睿智,善良憐憫,自信沉著,還帶有一點點溫情,她從來沒想到一雙眼睛里竟然能蘊含著如此豐富的內涵;更讓她心跳加快的是,曾幾何時,自己好象在夢中見過這樣的眼睛,少女懷春,她不止一次在夢中憧憬過自己的洞房花燭之夜,期望著掀開她紅蓋頭時,看到的就是這樣一雙眼睛。
個......當然治啦,不知胡先生該怎樣去治。」紅蓮花突然間清醒過來。
「好,既然要治就要完全聽我的,萬一失敗了別怪我,紅寨主你意下如何。」紅元慶苦笑一聲:「我這個樣子就算是死了,也沒什麼可惜的,小神醫儘管放手去治,死了沒人怪你。」
「放心,不會死的,最差就是當個瘸子罷了。好,大夥先給我準備幾樣東西,準備一間靜室,要打掃乾淨,越乾淨越好,同時準備一些酒,多燒點開水,去,把這兩件東西煮一下,先消毒。」胡不凡拿出兩把奇特的小片刀。
「這是什麼,有什麼用?」
「紅寨主,腿上骨頭已碎,我必須把腿破開,碎骨取出,然後用柳枝接上。」眾人越聽越玄,這不開玩笑嗎?
楊武大聲喝道:「不行,姓胡的,你別在這兒妖言惑眾了,我不會把我義父的性命交給你胡來,你給我滾下山去。」
胡不凡並不理他,只是看著蓮花,「紅姑娘,你相信我嗎?」
紅蓮花看到這雙眼睛又是一陣慌,心裡的一絲疑慮也一打消,「我相信他」。
「好,大夥去準備吧」
東西很簡單,沒什麼太稀罕的,所以很快就準備好了。胡不凡摒退眾人,找了膽大心細的蓮心作助手。他先把柳枝選准尺寸,削成骨頭形狀,進行消毒處理,然後割開腿骨,取出碎骨,把斷口磨平。饒是有麻沸散,又點了**道,紅寨主還是幾次痛醒過來,那位膽大心細的蓮心姑娘也嚇得臉色刷白,不知所措。胡不凡把柳枝植入,再把傷口縫好,然後固定,手術算是結束了。這種手術在清傅青主的《金針度世》里有詳細記載,當時人從未見過。
胡不凡從房間里走出來,眾人一下子圍了過來。
「沒事,最近最好不要讓他移動地方,幾個月後,當可恢復如常。我再開個方子,讓他調養一番」當幾個月後,紅寨主下地后,有關胡神醫的傳說便由蓮心開始傳開了,後來江湖上居然盛傳,胡神醫在剔筋易骨的手段,就是腦袋掉了,只要及時按上,一樣能活蹦亂跳。
「胡大哥,過來,小妹給你弄來兩隻西瓜,過來解解暑。」紅蓮花一身襦裙出現在胡不凡的面前,只見她上身穿粉紅色小袖的短襦,下身著綠色高腰的緊身長裙,將美好的線條襯托無疑,特別是胸部高聳的突起,著實引人注目;腋扎絲帶,肩上還披著一條披帛,顯得俏麗修長,飄逸脫俗。
胡不凡不禁呆了一下,沒想到這妮子換身打扮,居然如此誘人。自從上次療傷之後,紅蓮花來找胡不凡的次數多了起來,不是送些好吃的,就是挖些好葯才,再就是問一些簡單的問題。她還特意去學了些針線,只不過一直沒做出令自己滿意的產品。
胡不凡笑著拿起一塊西瓜,遞給蓮花,「來,一起吃吧,我看你爹的傷口都好得差不多了,都能下地了。我在這兒的時間也不短了,這幾天我也該走了。」
「什麼,你要走,為什麼,是不是小妹那裡做得不夠好,招待得不周到。」紅蓮花大驚。
「不,蓮花姑娘,我在這兒衣來伸手,飯來張口,再這樣下去,我可就成為無用的廢人了。我確實是該走了。」
走了之後什麼時候再回來。」紅蓮花吞吞吐吐地說。
「我也不知道,行走江湖是我的宿命。」胡不凡忽然心有所感,來到這個世上,從來就沒有一種家的歸宿感,他也不知道,家在哪兒,應該去向何方,也許王家村、洪家鎮都曾經給過他家的感覺,可隨著他流落江湖,他才意識到那個家只不過是暫時寄居之所,一瞬間,他感到無比失落。
「那胡大哥,我跟你一起行走江湖好不好。」胡不凡沒有做聲,他無暇考慮這個問題。「我知道,你不喜歡我,我不會做飯,不會女紅,很多事情都不會,連採葯都采不好,我只會武刀弄槍。」蓮花幽怨地說。
「誰說的,我更喜歡真實的你,你不需要用這麼多東西來討好我,其實真正的蓮花才是最可愛的。」胡不凡朝蓮花微笑。
蓮花察覺到胡不凡眼中的溫情,突然再也抑制不住,一下子就撲進胡不凡的懷裡,胡不凡伸手相擁。頓時,蓮花覺得整個世界一下子清靜了,自己的心兒好象飛上了雲天,飄啊飄地......胡不凡輕輕撫著蓮花的頭,嗅著蓮花的體香,流浪的心好象突然找到了歸宿,一下子沉浸在溫柔的世界里。
兩人誰都沒注意到,旁邊樹林里一雙赤色的眼睛呼呼冒著妒火......然後無聲無息地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