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八 縣城行醫
見葛少爺手拿兩顆門牙狼狽逃竄,旁觀的眾人紛紛拍手稱快。
原來這葛少爺乃是本地鳳陽縣令的獨子,自幼不學無術,卻好養雞斗狗,當地的百姓沒少受他欺負,乃是本地一土霸王。
今日被困的少婦有人認識,乃是城南劉庄的小寡婦,丈夫早亡,留下一遺腹子,好在夫家以前頗有資財,生活還算無憂。葛少爺以前沒少打她的主意,可都被小寡婦拒絕,今日正好在集會上碰到,焉有放過之理,所以才有剛才之事。
巧妹見胡不凡用銅錢就打死兩條惡狗,驚訝得瞪大了眼睛,也跟著眾人拍起手來。
這時劉寡婦也回過神來,依然一手舉著,回頭拉了拉後面的兒子,睜大眼睛看了看周圍,也不見幫忙之人,難道是天上神仙看孤兒寡母可憐,特意暗中幫忙?嗯,等會兒到廟裡去給菩薩多燒幾支香。
當下放鬆下來,扔下石塊,準備跟眾人一起離開,可是卻猛地現自己的那隻手臂卻再也放不下來了,就好好象僵化了一般,整個手臂一絲力氣俱無。
旁邊有人喊道:「小娘子,人都已經走了,還舉著手臂幹嗎?」
那小寡婦滿臉通紅,跳腳道:「我的手臂壞了,再也放不下來了。」
好事者又圍了過來,盯著小寡婦的手臂看個不停。「我說,這肯定是鬼打的,外表沒有痕迹,裡面已經被鬼上了身。」「鬼?見你個大頭鬼,現在是大白天,晴天白日的,那個鬼敢出來!」「好了,別吵,小寡婦挺可憐的,孤兒寡母的,受人欺負,又攤上這事。」眾人議論紛紛。胡不凡猜測,這可能是由於小寡婦平時運動,剛才過於緊張,又用力過猛,神筋僵化了,還是有些麻煩的。
這時有人給出了個主意,「快去西門的遠濟寺,普光長老神通廣大,也許能治。」小寡婦一進也沒了主意,一聽之下,就好象抓住了根救命稻草,慌慌張張帶著兒子往西門外走去。
「慢著,我可以幫你看看嗎?」一個目若朗星的英俊少年分開眾人走了出來,雖是一身莊稼漢打扮,也掩不住瀟洒之意,正是胡不凡。
眾人一愣,紛紛用懷疑的眼光看著這個乳臭未乾的少年。一個年過五旬的老者從人群中走了出來,朝胡不凡拱了拱手,道:「老朽也是本地的郎中,此種癥狀卻從未見過,不敢輕易言治,我看小兄弟一表人才,不似妄語之人,不知能用何妙法?」
「噢,老先生請了,也稱不上妙法,此法說來卻也容易,小子倒有七成把握。不過知其病根,還得採用其法。此中卻有一結,有關男女大防,甚為不便,卻是有些為難。」
胡不凡知道唐朝時男女大防還沒有後世那麼嚴重,但自己的方法卻實在是有點不那麼方便。
「小兄弟說得那裡話來,我輩醫人,但求無愧於心,縱有些身體接觸,相信病者也能理解,小兄弟放心去醫就是。」
旁邊人見他走了出來,卻又推三阻四,不由得又在那裡議論紛紛了。胡不凡當即對劉寡婦說:「這位大嫂,在下可以為大嫂一治,不過可能要使大嫂有些為難,如果大嫂願意的話就點點頭,不願的話就算了。」劉寡婦抬頭看了看胡不凡,見他兩眼澄清方正,充滿誠懇之意,又看了看滿臉驚恐的兒子,不由自主的點了點頭。
胡不凡環顧四周望了望,見旁邊「四方茶館」面前有一棵老槐樹,樹冠龐大,枝葉茂盛,樹下擺了許多小桌子,還有不少人在那裡喝茶聊天。當下就把寡婦母子帶到樹下,眾人緊緊跟隨。
胡不凡向茶館主人借了根繩子,把劉寡婦那隻正常的手牢牢地綁在樹枝上。大家看他舉止奇怪,不由得又是大生懷疑之心,紛紛指責他不要戲弄劉寡婦,連巧妹也是疑惑不解,一雙清澈的眼睛盯著他。
胡不凡向四周一拱手,「諸位,下面大家看到的可能有點不同尋常,請大家千萬不要打擾,如果要罵也請完事以後,大家能不能做到。」眾人交頭接耳,也沒人回答,這實在是太匪夷所思了。
然而真正匪夷所思的事生了,只見胡不凡拿起一根樹枝,輕輕地往身上打去。劉寡婦兩手高舉,呈投降姿勢,沒法躺閃,只好把身子扭來扭去,躲閃樹枝。眾人一見頓時紛紛呵叱,這也太過分了,當眾調戲婦女,比剛才葛少爺還不如。
巧妹也是滿臉通紅,把頭扭過去,不敢再看。
胡不凡一看眾人反應,微微一笑,突然手飛快地伸向劉寡婦的衣服,一把抓住了劉寡婦的腰上束帶。剛才的事情,劉寡婦還可忍受,但這事卻是忍無可忍,又羞又怒之下,只好一個把掌扇了過去。
胡不凡飛快地往後一退,笑道:「大嫂莫生氣,看看可好了沒。」劉寡婦一愣,看了看自己的手,又搖了搖,咦,真的好了。
剛才小寡婦是精神過於集中,一時用力過猛,現在胡不凡重新讓她精神集中,利用她的羞恥心,一下子把她治好了。眾人這才會過神來,一下子交口稱讚,真是小神醫。
剛才說話的老郎中又走了出來,抱歉道:「剛才我們還懷疑小兄弟用心不良,現在看來是我等多心了,沈某先向小兄弟陪個禮。」
胡不凡忙用手相扶:「沈老先生,不必客氣,適才見大夥生氣,我才高興,說明此地百姓尚有正義之心,要是無人有反應的話,就該那葛少爺慶幸了。」兩人相似一笑。
有人已經把劉寡婦解了下來,劉寡婦走到胡不凡面前深施一禮:「多謝小先生治病之恩,剛才多有冒犯,還請恕罪。」
胡不凡一擺手,道:「大嫂那裡話來,是在下沒把話說清楚,不怪大嫂。」
那沈老先生卻笑了:「行了,要是一開始說清楚的話,只怕就沒有效果?!」劉寡婦回頭從自己身上拿出五十兩紋銀,送到胡不凡面前:「先生,今日出門趕集,走得匆忙,未曾多帶銀兩,這此請先生先收下,等改日再另行謝過。」
胡不凡看了看銀子,實在有心收下,但看了看眾人,還是哈哈笑了聲:「大嫂,今日只是適逢其會,相逢便是有緣,銀子就不必了,在下以後在此地行醫,還少不得大嫂介紹生意呢。」
那寡婦卻甚是意誠,非要他收下,最後胡不凡說道:「大嫂,你這經絡還是有些損傷,待我開副葯給你,就算診金吧,不過以後每天要注意多活動活動,這樣對身體有好處。」當下問茶館里借了紙筆,隨手開了張藥方,遞給小寡婦。小寡婦謝過離去。
那沈老先生忽道:「小兄弟醫術高明,乃在下僅見,不知可否到在下的居所,在下想跟小兄弟好好交流交流。」胡不凡一想也好,自己別無所長,少不得要在此地行醫謀生,多交一此朋友倒也是要的。於是叫了巧姑,三人一齊向沈老先生的家中走去。
沈先生的醫館在城西,是一間小而精緻的庭院,打掃得挺乾淨。三人分賓主入坐,下人送上茶水,老先生才開口道:「聽小兄弟口音不是本地人,不知作何營生,至我鳳來城有何要事。」
胡不凡苦笑道:「老先生客氣了,小子離開家鄉,四處飄泊,兩日前落水為人所救,至今不知如何著落。」
「小兄弟不必著急,就憑你這一身本領,天下之大何處不可去,且耐心等待。不瞞小兄弟,今日見小兄弟醫法神奇,請小兄弟過來,是因為近日遇到一難症,老夫束手無策,還想請小兄弟幫忙看看。」
「老先生客氣了,長者有命,怎敢不從,小子可以幫忙看看,不過能否醫治,不敢保證。」
「那是當然,小兄弟不必擔心,病者四處求葯,已成絕症,如若不成,絕非小兄弟之過。」回頭向門外喊道:「阿福,今日城南的王員外過來過沒有,如果沒來,你且去請一下,我這裡來了個小神醫,可以為他診治。
」阿福答應一聲,正要出門,忽然門外進來兩人,一中年婦女扶著一個骨瘦如柴的中年漢子。阿福一看,真湊巧,趕緊沖裡面喊道:「先生,病人過來了。」
胡不凡看了一下來人,不由吃了一驚,這中年漢子雖然已經皮包骨頭,卻有一個堪比孕婦的大肚子,重心都有此前傾了,走路都有點困難,眼睛都有點睜不開了。
問過病人才知道,原來半年前,這王員外出門與朋友喝酒,酒席中與人打賭,結果輸了,被迫吃了生豬肉。回來半月以後,飯量突然變大,一天能吃八頓,還是覺得餓,人卻變得越來越瘦。請來附近的郎中,郎中只開了付補氣血的葯了事,家人每天變著法的燉各種補品,人蔘給他吃,結果瘦得更厲害了。胡不凡讓患者張開嘴,一股口臭年面而來,又按了一下肚子,覺得腹中積塊,按之起伏如蚯蚓蠕動,當下心中已是瞭然。復又為來人診脈,見脈相滑沉散漫,肘后三四寸有點熱,更是把握在胸。
沈老先生在旁邊道:「我已為病者診過,當是腹中有蟲,也開過方子,卻難以治癒」
胡不凡笑道:「非是不能治,只是葯不夠猛罷了。我有一方,你們可以試試,砒霜一斤,拌在飯中進食,一頓吃光,當可痊癒。」旁人一聽俱是大吃了一驚,砒霜雖然也有藥用,但只是微量,從來沒聽說過要一斤的。
沈老先生卻沉思了一會,猛得一拍大腿,「妙,妙,真是太妙了。可以一試,老夫這就讓人去拿葯。」那病人本來已被折磨得了無生趣,聽兩名郎中這麼說,也就同意一試。
病人走後,天色已晚,沈老先生硬是要求兩人留宿,鄉下人進城原也有在城裡住宿的,巧妹卻也不用怕大壯擔心,見胡不凡同意也就答應了。
沈老先生卻又說道:「小兄弟,老夫開這醫館也有六個年頭了,生意還過得去,小兄弟醫術高明,不如就在我醫館行醫吧」
胡不凡想了一下,又看了看巧妹,巧妹正用清澈的大眼睛往中他,眼中明顯有不願意的意思,當下對老先生說道:「多謝先生,在下還是想在半月村行醫,那裡的同樣可以幫助病人的。」沈老先生也不好強求,兩人又交談了幾句,這才各自安歇。
翌日清晨,那患者夫婦便早早地來到了醫館,一見胡不凡的面就大聲道謝,並送上紋銀一百兩。原來昨日晚上,那王員外回家就服用了砒霜,睡至半夜,腹中疼愛難忍,以為這次沒命了,卻不知一陣噁心,吐出一大堆污物來,上面滿是有點黑的蟲子,令人作惡。可這一下子王員外頓時覺得渾身輕鬆,再也不復以前那種腹脹的感覺,當下心中大喜。胡不凡自也是為他高興,一百兩銀子也就笑納不拒了,當下告訴那員外以後不可生食豬肉,那蟲來源於豬肉,在腹內繁殖,營養越好,繁殖越快。又叮囑了幾句,開了付調養的藥方,才告別沈家醫館。
來自街上,巧妹低著頭,一聲不哼的跟著,再也不復來時那種雀躍模樣。胡不凡覺得奇怪,忙問巧妹怎麼回事。巧妹自然不會說話,只是眼上有淚,臉上有點白。胡不凡猜了半天也沒猜出個所以然,只好一把拉住她,走進旁邊的一家酒樓,說道:「走,我們現在有錢了,上飯館里好好吃一頓。」
兩人上了二樓,天色尚早,酒樓里的客人不多,只有靠窗口處有個老漁夫在自斟自飲,桌子上簡簡單單幾個菜;一頂破斗笠放在右手旁邊,半黑半白的鬍子茬,半眯著眼睛,刀削般的臉上儘是陶醉之意。
胡不凡見他飲得暢快,不由地多看了幾眼。大概覺察到有人在看自己,那老漁夫忽然眼睛睜開向他那邊掃了一眼,頓時酒樓里就如同多了一道閃電一般。
胡不凡知道可能是江湖異人,當下移開眼光,點了幾個自己也不認識的菜,和巧妹對面吃起來,那巧妹卻是有一口沒一口的,甚是心不在焉。
忽然樓梯上腳步聲響,從下面走上一條大漢,面色黝黑,膀大腰圓,肌肉虯結,精力充沛得似乎要爆出來一般,手中提著一把磨盤大斧,眼神中卻閃著精明的光茫。這人一開口有點中氣十足,整個酒樓里都有迴音:「小二,快拿酒來,再給我來三斤牛肉。」
小兒一聽,一呲牙,好傢夥,敢情來了個大飯桶,趕緊招呼一聲,領著在胡不凡鄰桌坐下,顛顛地跑去後堂拿酒去了。
大漢剛坐下不久,忽然樓梯間又一陣香風拂來,從下面飄上來個花信少婦,身穿淺綠色的綢衫,看年紀大約三十來歲,輕搖蓮步,渾身不用力,就如同在水上飄一般。
那女子剛坐下,「蹬蹬蹬」,從下面追來兩個青年,一人大聲笑道:「好個小娘子,你跑到這兒來了,也好,我就好好陪小娘子喝兩杯。」聲音有點漏風,明顯缺了門牙,正是本縣縣令的公子那個狗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