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市區一家知名法國餐廳里，布置精緻，氣氛講究，菜色道地，還有古典樂流泄其中，會使人誤以為真的走進法國的國度里。

這是全亞芯最喜歡的餐廳，她特地訂下包廂，並且去沙龍做臉部保養、美髮，穿著知名設計師為她量身打造的紅色雪紡紗鼓起露背貼身洋裝，打扮成一個融合氣質、浪漫的美女，為的就是希望讓古碩偉對她留下美好的印象。

全亞芯的脾氣驕縱，從小就被人捧在手心當公主侍候，但從她今天提早到餐廳，就可以看出她非常重視這次的約會，等待的同時，她不時拿出小鏡子檢視自己的妝容，並一次又一次地演練著嬌媚溫柔的微笑。

雖然她滿心期待，但古碩偉卻滑準時到餐廳，眼看著時間已經過七點，全亞芯的心裡有些不安和怒氣。「怎麼還沒到？該不會不來了吧！」怎麼搞的，從來只有男人等她，沒有男人敢讓她等的！

十分鐘后，快耐不住性子的她，終於看見古碩偉被侍者領進包廂里。要是在以前，她絕對會生氣地轉身離去，但今天她忍住了，一看見俊帥的古碩偉，全亞芯抑下怒意，臉上的微慍漸漸褪去。

「對不起，讓你久等了。」知道自己遲到，古碩偉開口就先道歉。

她揚起嘴角，綻放出美麗而體諒的笑容。「沒關係，是路上塞車嗎？」

「不是，因為若涵的頭被同事砸傷了，我送她到醫院檢查、包紮，然後送她回家休息……其實我剛才本來想取消約會的。」古碩偉仔細解釋遲到的原因。

「為什麼？她不是已經回家了嗎？」

「她現在住在我那邊，但她個性愛逞強，我不放心讓她一個人留在家裡。」

看他的表情流露著擔心不安，全亞芯覺得，江若涵似乎在他的心底佔了一個很特別的位置。

心裡雖然介意，不過全亞芯仍是笑咪咪的，偽裝得很好。「你們倆的感情好象很好，還住在一起，我真羨慕若涵可以得到你的關心和照顧。她曾經告訴我，你是她的鄰家大哥哥，不知道她在你心中是什麼樣的定位呢？」

聽她這麼說，他的胸口隱隱地感到窒悶。若涵只當他是鄰家大哥哥啊……

他們從以前就相互信賴，她當他是哥哥也是理所當然的，他為什麼要感到失落呢？

他優雅地端起開胃酒，啜飲一口，彷彿這樣做可以讓自己舒緩一些。「她是一個談得來的妹妹，可以笑鬧，可以吐槽，跟她相處不會有被約束的負擔，所以我非常珍惜這樣的關係。」

全亞芯打從心底羨慕著江若涵，不過也微微鬆了一口氣，慶幸著江若涵不是他的女朋友。「所以她只是妹妹嘍？」

「嗯……」古碩偉只是點點頭，沒有給予太肯定的答案。

既然確定了他跟江若涵的關係，也是她該主動出擊的時候了。「那麼你現在有女朋友嗎？」

「沒有。」古碩偉坦承，雖然她的問題很直接，不過他就當在跟朋友聊天。

「以前交過的女朋友，情緒多變，敏感多疑，象是混了多種烈酒的調酒，一喝下口，濃烈嗆鼻，不是很好受，所以分手后就一直保持單身了。」

「原來是這樣，這麼聽來，你很怕這樣的女人嘍？」他的話把她逗笑了。「如果有一瓶味道甘醇的烈酒值得你細細口味，你會願意試飲嗎？」她意有所指地問。

古碩偉當然明白她在問什麼，也考慮了下她的問題。全亞芯美麗自信，嬌媚大方，這是他以前喜歡的類型，但現在，他的腦海中卻浮現另一張甜美調皮的笑靨。

天吶，他到底在想什麼？怎麼老是會失神！

他努力把注意力拉回來，雖然對全亞芯的第一印象稱不上喜歡，但她熱情的感染力是他最缺乏的，她的暗示他心裡有譜，不如一切就順其自然，跟著感覺走。

「或許……你的建議可以考慮。」

「那太好了！」全亞芯喜孜孜的，心裡盤算著要如何讓古碩偉上鉤。

古碩偉微笑著點頭，覺得給自己一個機會也沒什麼不好，只有試著接納新戀情，他才不會逾越不該越過的界線，他跟若涵的關係也才不會生變。

這個想法才一晃過，那張甜笑的臉蛋又浮現腦海，她的頭不知道還痛不痛？她現在在做什麼呢？

餐點陸續送到，他卻下意識頻頻看著手機，不太專心用餐。

好不容易甜點已吃完了，他心裡挂念著若涵，急著走人。「對不起，我得先走了，那麼今晚這頓飯就由我請客好了。」

「不用了，能跟你吃飯是我的榮幸，如果你真想請客，那麼就把周末的時間讓給我吧！「全亞芯笑盈盈地和他預約第二次的約會。

「好。「古碩偉想了幾秒鐘，點頭答應。他今天遲到讓她等，怎麼好意思拒絕對方，最重要的是，他該試著接受別的女人進駐他的心裡，擺脫他和若涵之間似有若無的曖昧。

互相留下聯絡方式后，古碩偉立刻離開餐廳。

全亞芯迷戀地盯著他高大的背影，再過不久，她一定要讓古碩偉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

結束飯局后，古碩偉匆忙地趕回家，一心挂念著她的傷，卻看見若涵正在客廳騎健美車。

江若涵看到他神色匆忙地進門，停下踩腳的動作，看看時間才八點半，覺得很奇怪。「你怎麼那麼早回來？」

「我怎麼那麼早回來？」他擔心著她的頭犯痛，會有腦震蕩的可能，沒想到她居然優哉游哉地在騎健美車。「我才想問你，為什麼沒去床上躺好，反而在這裡運動？這樣搖頭晃腦的，不會頭暈嗎？」

她心虛地拿起掛在頸上的毛巾，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水。

為什麼要運動？因為她一個人在家，太安靜了。

靜到讓她一直揣想偉哥跟全亞芯吃飯的畫面，靜到她的心情難以安寧，所以她刻意讓自己的腦袋放空，藉由運動流汗，試圖轉移注意力。

「偉哥，你不要擔心，我頭不會痛了。」說完，她的雙腳又開始踩車子。

「你很不聽話，你住這裡就歸我管，下來！」他臉色一沉，命令她。「雖然腦部斷層以掃描及X光檢查都顯示無異狀，不過醫生說這兩天要多休息，仔細觀察有沒有什麼不舒服，所以你最好乖一點。」

「那只是醫生的例行交代而已嘛！」江若涵嘟嘍著，看到他嚴厲的眼神，只好改口。「好嘛好嘛……」她乖乖地下車，赤腳跑去找水喝。

古碩偉看著她象逃命似地跑開，想起了從前，她小時候就常常光著腳丫跑步，喜歡黏在他身邊問東問西的。他很喜歡她黏著他，跟他撒嬌，甚至任她將小腿放在他身上磨蹭、蹂躪都無所謂。

可是曾幾何時，她短胖的腿已經抽長，包裹在合身的休閑短褲下，那曲線如此勻稱，嫩白的肌膚柔嫩而有光澤，帶著撩人的性感和俏皮的可愛。他突然有種想法，如果她的雙腿可以交纏在他的腰際，那會是什麼樣的感覺……

天啊！他怎麼會對若涵產生這種限制級的幻想？他引以為傲的理智，是泡到酒缸里了嗎？

要說身材，高挑豐滿的全亞芯絕對不輸給若涵，她今晚穿的禮服是低胸露背裝，但為什麼全亞芯卻無法引起他的興趣，反而是若涵……

直到她坐到沙發上，他才把注意力拉回，努力平息心跳，眼神不再膠著在她的身上，佯裝若無其事地坐到她身邊。

「偉哥，今天晚上約會的情況如何？」江若涵跟以前一樣，象個愛發問的小女孩，只是這次她的心情不再是天真而放鬆，是小心翼翼地探問。

「還不錯，她很健談，而且自信大方。」古碩偉回想今晚的約會，除此之外，他沒有太多感想。

強抑下心口泛酸的不適感，她努力擠出笑容。「我真替你高興，看來你們第一次約會，你已經對她留下好印象了。」

「其實我今晚遲到了十分鐘，而且她也知道我遲到的原因，不過她並沒有生氣，是個有耐心、好脾氣的千金小姐。」他再補充說明。

「八成是因為你比較有魅力吧。」全亞芯可是嬌滴滴的千金小姐，脾氣大得很，只要是跟她相處過的人都知道，看來她是中了愛神的箭，喜歡上偉哥，所以才會忍下脾氣吧。

「對了，這個周末我跟她約了要去俱樂部。」

江若涵眼睛睜大，沒想到他們的進展那麼快，已經預約第二次約會了。「這樣啊……那，那祝你們玩得愉快。」

她說著違心之論，感覺心好象一瞬間被揪緊了，她只能告訴自己要放寬心，偉哥也有追求幸福的權利，為了讓兩人的關係回到正軌，她不能這麼放不開。

「我該先去洗澡了。」她匆匆站起身，快步走向浴室，暫時不想面對他，也希望可以儘快洗去那份令人懊惱的惆悵。

到了第二次約會的日子，全亞芯帶著古碩偉到一家高級的私人俱樂部，和她那些上流社會的名人朋友一起品酒、聊天，她一方面希望他可以融入她的生活圈，另一方面則偷偷請朋友幫她鑒定古碩偉。

一切如她所預期，在朋友眼中，古碩偉的評價很高，他英俊優雅，渾身散發著成熟男人的魅力，又是知名洋酒公司的副總經理，家庭背景也不差，他們都認為他和全亞芯很配，而全亞芯心中暗喜，私下跟朋友打包票，一定要在今晚追到他，成為他的女朋友。

以古碩偉的身份地位，和名人交際應酬是常有的事，而今天面對的是一群愛跑趴，純粹以玩樂為生活目的的人，他也會拿捏分寸，還算遊刃有餘。

從他們的對話中，古碩偉隱約知道，全亞芯出門通常有司機接送，身上穿的都是價格不菲的禮服，一年出國度假好幾次，會為了購置新裝而飛去巴黎和義大利，她最大的樂趣就是購物，做SPA。

看全亞芯不用工作就過著極度奢華的生活，他不經意又想起了若涵，為了扛家計，她平常省吃儉用，在工作上認真，最後卻換來同事的欺凌，還被砸傷頭，只要想到她的委屈，他心裡就好不舍、好心疼。

活動結束后，全亞芯的朋友紛紛離開，時間才九點，全亞芯還捨不得放古碩偉走人，要求他帶她到樓下的名品街逛逛。下樓梯時，全亞芯的眼中閃過一絲詭光，接著一個踉蹌——

「啊……」她驚呼。

古碩偉走在她身後，見她就要跌跤，趕緊伸手拉住她。「你沒事吧？」

「謝謝你，我沒事，幸好有你在我旁邊。」她給他一個甜笑，乘機勾住了他的手，他的手臂強健有力，讓她勾住了就不想放。「碩偉，其實我有話想跟你說……老是說，我第一次見到你的時候，我就喜歡上你了。」

古碩偉靜靜地聽著，全亞芯的主動並不令他錯愕，但她積極的速度倒讓他有些措手不及。

「我對你的印象很好，既然你現在也沒有要好的女伴，那麼你願意試著跟我交往看看嗎？」全亞芯的臉上寫著渴慕，她對自己的美貌、身材、家世各方面都相當有自信，古碩偉要是夠聰明的話，應該不會婉拒她的。

要好的女伴……這句話讓他遲疑了一下，腦海中閃過那張熟悉又教人感到甜蜜的臉孔。

他明明想擺脫和若涵之間若有似無的曖昧，但在這個敏感的關鍵時刻，他卻又想起了她，讓他好懊惱。

全亞芯的表白如此坦白直接，而且她熱情大方，親切又好相處，他需要的新戀情就在面前，何必要猶豫呢？

他微微點了點頭，回答她的問題。「我想，我們可以試試。」

全亞芯掩不住欣喜的笑容，她就知道他不會拒絕。「那麼從今以後，你就是我男朋友嘍！」她湊上前，在他的頰上清啄了一下。

相較於她的欣喜，他並沒有特別興奮的感覺、也沒有心跳加速的狀況，他只想到，對若涵的感覺終於可以回到起點，不必再害怕逾越界線了……

當天回到家之後，古碩偉告訴若涵，他答應和全亞芯交往了。

她心中百感交集，卻只能提醒自己要笑，不能流露出苦澀心痛的情緒。「是嗎？你們進展得真快。」

總會有這麼一天的，偉哥會戀愛，會跟心愛的女人在一起，這是她早就猜到的結果，但她的心仍然好痛好痛。

太快了，偉哥和全亞芯進展得那麼快，快到她還來不及適應這樣的改變、快到她還來不及收拾對他的情感，從今以後，她就得接受偉哥和她拉遠距離的事實。

「是有點快，她突然在聚會之後對我表白，我也嚇了一跳。」他早有心理準備事情會這麼發展，只不過時間提前了一點而已。

江若涵點頭，不知道自己還能說什麼，她現在只想麻醉這份痛意。「我們來喝酒好嗎？」

「為什麼突然想喝酒？」他不解地問。

「慶祝你脫離單身，重新找到新戀情啊。」她的笑容很牽強，眼中隱藏著哀傷。

他有女朋友這件事，真的讓若涵那麼開心啊？古碩偉的心裡悶悶的，他不喜歡她說什麼慶祝的話，好像她很高興擺脫什麼似的，令他感到不悅。「想喝酒就說一聲，不用找理由。」

他拿來兩隻酒杯，開了一瓶葡萄酒，一邊為她介紹。「這是法國勃艮第的頂級名酒，也是收藏家的最愛。葡萄酒只要移開瓶，就會開始慢慢變質，暴露在空氣中越久，酒液氧化或變質的速度就會越快，接著就會變醋……」

她在心底哀號著，他們之間的關係不正是如此嗎？他們的感情就像已經開瓶的葡萄酒，滲入了愛情之後，早已經變質了，時間久了，就會不小心釀成醋……

藏好不斷湧起的醋意，她拿起酒杯，對他祝福。「恭喜你，終於找到了幸福。」說完，她就連喝了三杯才感覺到麻痹的效果。

古碩偉默默地盯著她，她酒量不好，今天卻一杯接一杯地喝，難道他有了新戀情，真的值得她高興好大肆慶祝嗎？「喝慢一點，這酒很貴的。」他可不想她明天犯頭痛。

「你很小氣欸，我說了要慶祝啊！」她就是要喝嘛，要慶祝他找到新戀情，同時也要哀悼自己的戀情夭折了，所以今晚她要和雙倍、也只有這樣，她才能成功地掩飾心中的哀傷。

他知道她不太能喝酒，果然，連著喝了幾杯后，她就歪歪斜斜地倒在沙發上，像小時候那樣，賴皮地把頭枕在他的大腿上。

「偉哥……你以後還會關心我、照顧我嗎？」她帶著酒意問出心中的恐懼。

「傻女孩，這還用說嗎？」他揉揉她的發，隱約感覺有些不對勁，若涵好像在壓抑著什麼。

「那你會一直在我身邊嗎？」她又問，這是她心裡的渴望。

古碩偉撥弄著她額上的髮絲，有那麼一瞬間，他覺得她看他的眼神，似乎不是妹妹對哥哥的依賴，像是女人對男人的依戀……

如果她不喜歡他交女朋友，她可以出口告訴他的，他願意為了她，放棄跟別的女人在一起。此刻，他有種衝動想告訴她，跟她在一起勝過和其他女人相處的自在快樂，或許他們可以考慮在一起……

但，可以冒這個險嗎？他要是夠清醒理智，就應該知道，冒險的代價太大了，或許他跟若涵的關係因此產生裂痕。況且，他要是能輕易跨越那道界線，又何必接受全亞芯，追求另一段愛情。

「當然，我很珍惜我們的感情。」所以，我才會答應和全亞芯交往。

她用手指輕畫過他的下巴，有他這句話，她就好過了一點了。「不過，你不可以對我太好，我怕……」

「怕什麼？」不知道為什麼，他心一緊，想聽清楚她的話。

「怕……怕你的女朋友會吃醋啊。」說完，她閉上眼，昏昏沉沉地睡去。

「若涵……」他輕聲喚著她，她卻沒有回應。

又是他的錯覺嗎？他總覺得她今晚瘋狂喝酒的模樣，有種深陷泥沼的痛苦，又或者，其實是他深陷想愛又不能愛的泥沼中，才會變得敏感了。

近距離看著她純真的臉蛋，她的呼息融著葡萄酒的香氣，可口誘人，撩動了他的心。撥開她臉頰旁的髮絲，注視著她的唇部線條，全細胞叫囂著強烈而奔騰的渴望。

最後，他情不自禁地低下頭，輕輕啄了下她的唇瓣。只是一瞬間，卻向天雷勾動地火，令他欲罷不能，眷戀不已……

天啊……這是第幾次了？他已經答應和全亞芯交往了，但面對若涵他總是無法自制，他一向理智，這回卻被自己搞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