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交往兩個禮拜以來，他努力地全心全意對待全亞芯，也只有這麼做，才能讓他稍稍轉移對若涵的在意。

而全亞芯習慣主導一切，在愛情中也一樣，她會在戀愛初期對情人包容、撒嬌，藉此掩飾驕縱任性、強勢的缺點，對她來說，那只是換取公主待遇的必要手段。

在古碩偉面前，她仍維持著溫柔和善的形象，但要求他每天在固定時間要打電話給她，他要是忘了打，或是正在忙，她就會使出連環叩。

另外，她規定每個周末他一定得陪她去俱樂部玩，她想逛精品店，也一定要他陪，她要慢慢地佔據他所有空閑的時間，對他蠶食鯨吞，讓他只能想她一個人。

今晚，她攬著他的手，走在百貨公司的精品區，逛了一圈下來，她已經刷卡刷到手軟，卻仍未滿足她購物的樂趣。

「我們去三樓看看，那邊還有精品專櫃可以逛，咦，你是不是累了？」全亞芯只顧一個人高興，轉頭看到古碩偉悶不說話的俊容，她才發現自己好像忽略了他的心情。

「嗯，對不起，我今天工作比較忙。」其實他不喜歡把時間耗在逛街上，漫無目的，無趣又乏味。

「還是我們去喝咖啡好了。」每天都睡飽飽的全亞芯，一點也不覺得累。

「不了，明天有客戶到公司談合約，還得早起。」今天下班后，她找他吃飯，接著又拉著他購物逛街，多了一個女朋友，怎麼好像讓自己變得更忙碌、疲累。

全亞芯無法完全體諒他，在心裡一直嘀咕，別的男人都努力對她獻殷勤，唯獨他，一點也不熱絡，雖然說兩人已經是情侶了，但他總是對她保持著禮貌的距離，讓她既生氣又無奈。

「好，那我們休息一下，等會兒你就送我回家好嗎？」全亞芯對他算是特別包容了，還沒對他生過氣，在他面前也會稍微收斂瘋狂購物的習慣。

「好。」他終於鬆了一口氣，有種解脫的感覺。

他才剛解脫，她有突然想到一件事。「對了，你下下個禮拜天的時間要給我喔！那天是我的生日，我要辦個生日ＰＡＲＴＹ，到時候會有很多社會名流、影視明星來參加，我當天會對外宣布你是我的男朋友，這個點子不錯吧？」

古碩偉才覺得可以鬆一口氣，現在又有一種被緊綁的束縛感。

「擁有一個這麼帥氣、事業有成的男朋友，我已經迫不及待想要看見別人羨慕的眼神。」她一直在尋找一個體面英俊的男人，而現在，讓她光榮驕傲的那一刻就要來臨了。

古碩偉看著全亞芯，發現他其實什麼都不缺，精神生活卻貧乏得可憐，必須仰賴朋友、精品、服飾和男人作陪，才能找到滿足快樂，相較之下，若涵積極認真的生活態度和她很不一樣。

若涵努力積極地創造自己的出路，展現專業，希望獲得肯定、驕傲地活出自己，這是她獲得成就感的來源。

正想著若涵的時候，他的目光突然被玻璃櫥窗內的商品所吸引，腦海里閃過了一個念頭。「亞芯，我想去看一下沐浴精品。」

「好啊！」全亞芯立刻點頭，難得有一樣精品可以引起他的興趣，她當然要奉陪到底。

走進販售芳療與沐浴用品的專櫃后，古碩偉逛了一圈，然後詢問店員每種精油的療效和特性，問得巨細靡遺，有時還會參考全亞芯的意見。

全亞芯笑咪咪地暗喜在心裡，碩偉一定是在準備她的生日禮物，雖然這禮物稱不上昂貴，但至少他有心。

最後，他提了一組泡澡的沐浴精品走出專櫃，走向停車場的路上，還沉浸在喜悅期待中的全亞芯終於忍不住問他。「碩偉，你這份禮物是要送給誰的？」

「我打算送給一個朋友。」他輕描淡寫地帶過。

全亞芯猜他故意要逗她，沒想到他這個人悶悶的，倒是很懂得製造生活情趣嘛。「什麼朋友嘛？我們之間還有什麼不能說的，說啊，快說嘛——」

她的堅持讓他沒轍，想想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說出來也無妨。「這是要送給若涵的。」

「什、什麼？不是給我的？」全亞芯一愣，笑容僵住，錯愕地盯著他看，胸口湧起一股怒氣。還以為他精心挑選的禮物是要送給自己的，沒想到居然是要送給江若涵！「她的生日也快到了嗎？」

「不是，是因為她最近工作忙，壓力太大了，我想她需要好好地放鬆一下。」而且她對這些東西本來就挺有興趣，收到一定會很開心。

全亞芯簡直火冒三丈，他到底有沒有把她全亞芯放在眼裡啊？越想越氣，找到座車后，她坐進車裡就砰地用力關上車門，表達她又狂又熾的怒火！

交往了兩個星期，古碩偉這才見識到全亞芯的千金小姐脾氣有多大，他坐進駕駛室，看她氣得就像一隻噴火恐龍。

「你就那麼在乎她，連約會時也能想到她，那你把我當什麼？找你喝咖啡也不去，就急著回家，還想買禮物討好她，你竟敢對我視若無睹！」

或許他不該當著她的面買禮物送別人，但她也沒必要甩門，大聲怒紅，跟以前溫柔大方的模樣完全不一樣，這樣的落差教他一時無法適應。

「我和若涵從小一起長大，我們之間不需要刻意討好，而是真誠的關心，她在台北人生地不熟，我照顧她也是應該的。」

全亞芯氣呼呼地瞪著他，咄咄逼人地宣告。「請你記住，你是我的男朋友，所以你現在要照顧的人是我，她算什麼？」

古碩偉不答腔，發動引擎開車。空氣中瀰漫著一股緊張的氣氛，她讓他想起之前佔有慾強的女朋友，那種不能呼吸的感覺好像又回來了，不過他仍然保持風度，不想跟她起衝突。

全亞芯見他一路沉默，也慢慢地冷靜下來，漸漸斂下怒意，直到回到她家豪宅的門口，她才主動開口。「我要下車嘍……」

下車前，她盯著古碩偉，心裡又急又氣，為什麼他總不懂得討她歡心，也不懂得跟她道歉，降降她的火氣呢？

「你沒有別的話要對我說嘛？」她還是願意給他機會的，只要他肯認錯的話。

古碩偉知道她在等他低頭，但他不太懂得安撫女人，尤其她如此針對若涵，還胡亂髮脾氣，他心裡很不舒服。「再見。」他覺得沒有什麼好說的。

看他表情冷然，語氣冷淡，看也不看她，全亞芯突然不安了起來。「那個……我知道剛才脾氣發得過火了，但那是因為我吃醋，我喜歡你、在乎你，才會這樣的。」

等了幾秒，他還是不吭聲，全亞芯只好拉下臉，兩手勾住他的頸子，吻上他的薄唇，企圖用親密的肢體接觸化解兩人的衝突。

她就近在他眼前，但那一瞬間，他卻想起另一行甜美可愛的笑臉，直到全亞芯開門下車，走入她家，他仍然愣在車上。

他試著把注意力放在全亞芯身上，但在她熱情的吻別中，他的心臟並沒有雀躍地狂跳，也沒有熱血澎湃的感覺，心情平靜到令他感到詫異。

全亞芯是很漂亮、很嬌媚，但他對全亞芯就是沒有強烈的渴望，雖然她的吻技純熟，然而令他眷戀的，卻是與若涵的短暫一吻。

那份面對若涵時難以釐清的感覺，此刻似乎找到答案了——就算他試著和別的女人交往，但他的心中總是牽挂著她，他的心早就被若涵佔據了，任何女人都無法取代她在他心底最特別的位子。

他明白了，他根本無法滿足於只當她的哥哥，他不只想疼、想寵她，甚至想照顧她一輩子。

繞了好大一圈，他終於清楚了自己的心意，聽見自己心裡的渴望，問題是，現在他該怎麼做才好？

幾天來，古碩偉以工作忙碌為由推掉了全亞芯的邀約，因為他需要時間把事情想清楚。他知道這樣對全亞芯不公平，但為了避免傷害她更多，也為了冷靜思考他與她之間的差異，他只好暫時避開跟她接觸的機會。

門口傳來鑰匙聲，不一會兒，江若涵開門走進，看見他居然在家裡，露出一臉驚訝的表情。「偉哥，你今天那麼早回家啊？」她以為他會像前一陣子一樣忙著約會，晚一點才會回到家。

「對，反正沒事。」他避重就輕地回答，其實全亞芯要他陪她去做指甲彩繪，但他推掉了。「你今天不也很早回家嗎？」

「是啊，今天拍照的情況滿順利的，所以可以提早手工。」她笑著走到客廳。

「難得我們兩今天那麼早回來，不如再來喝一杯吧！」對若涵的感情越是壓抑，他就越想見她，和她喝喝酒、聊聊天也好，可是最近他們聚少離多，兩人很少有機會可以一起吃飯。

「好啊。」江若涵笑著答應，卻沒有坐在他身旁，而是坐在他的對面，刻意和他保持距離。

「你最近怎樣？很忙嗎？」他關心地問。

「是有比較忙，自從上次的衝突事件后，公司的同事很挺我，老闆也有注意到我，讓我負責不少case，有時候也得跟著模特兒到片場和服裝展場。」還好工作變多了，這樣她可以轉移注意力，不用老是待在空房子里胡思亂想，獨自嘗受寂寞。

然而就算工作忙碌，但只要偶爾停下腳步，她還是會馬上想到他。她希望偉哥可以像從前那樣關心她、照顧她，但又矛盾地想掙脫曖昧的情感，跟他坐下來好好地聊天，就像回到從前。

他拿起桌上的空杯子，倒了杯酒遞給她。「看來那一聲衝突，駱子晴沒紅，你倒先在公司紅了。」

「沒錯，你說對了。」她給他一個燦爛的笑容，在他面前，她不敢流露一丁點悲傷和委屈的情緒，就怕偉哥對她太好，壓抑在心底的情感會忍不住傾泄而出。

「現在同事們都信任我的專業，我要是再繼續紅下去，我想我應該會買豪宅，請傭人，開名車，到時候就換你搬到我那邊住，換我照顧你。」她煞有其事地計劃起來。

「你要是買了豪宅，還會記得我嗎？」古碩偉捏了她的鼻子一把。

「當然嘍，偉哥對我那麼好，我怎麼敢忘記。」為了自己的鼻子著想，她決定乖乖拍馬屁。

「那你說，我對你有多好？」古碩偉很想知道，在她的記憶中，他到底會是什麼樣的人。

她想了想，先說第一項。「你從小就肯讓出牆壁和書本，讓我盡情畫畫，奠定我成為彩妝師的基礎。」

古碩偉揚起嘴角，笑了起來，因為她這幾句話，他心底的煩悶都一掃而空了。

「還有呢？」

「你會大腿借給我當枕頭，讓我頭好壯壯，就算被砸傷了頭，到現在還是堅固耐用！」

古碩偉聽了哈哈大笑，他好久沒那麼放鬆了，還是跟若涵在一起自在快樂多了。「你就是那麼可愛，我才會那麼疼你。」

「好說、好說。」其實她對他有說不完的感激，他在她心裡佔有很重的分量。

她再倒了一杯酒，努力維持著安全而溫暖的關係，也在這樣快樂的氛圍之中追求短暫的幸福。

「偉哥，謝謝你送我泡澡的精油，苦橙和羅馬洋甘菊的香味我好喜歡喔，那很貴吧？」

「不用在意價錢，你喜歡就好。」他最愛看她喜歡滿足的表情，只要她開心，他就會跟著開心了。

「別光說我，你呢？」聊過了她的近況，江若涵試著以平靜的口氣問他。「你最近跟亞芯怎麼樣？約會戀愛很甜蜜吧？」

話題轉到這裡，古碩偉原本微揚的嘴角突然收起，心情也變得沉重起來。「其實，她的脾氣似乎沒我想像中那麼好。」

聽她這麼說，她有些訝異，偉哥的修養一向很好，會讓他這麼認為，一定是發生了什麼事。「你們之間出了什麼事嗎？」

「我買了精油和沐浴球送你，為了這件事，她心裡很不舒服，有一些比較大的情緒反應。」古碩偉盡量簡單說明，不想讓若涵因此感覺有壓力。

原來他們的衝突是因為她，她聽了倒抽一口氣，心裡頓時充滿了罪惡感。

「別說是亞芯這樣的千金小姐，換做是別的女生，多少都會吃醋的。你真的不應該在女朋友面前買禮物送別人……」她忍不住提醒他，況且依她對亞芯的了解，可以想像當時的場面有多可怕，還以為亞芯的脾氣已經收斂許多，看來是她誤會了。

「沒有考慮到她，是我不對。」古碩偉承認當時他沒想那麼多，但他覺得更重要的問題是，他跟亞芯之間的差異太大了。

「那你們和好了沒？」她一臉擔心地問。

唉，有時候他真希望可以不要和好，剛約會時，全亞芯把自己的「公主性格」隱藏得很好，到最後，任性、驕縱、強勢和佔有慾統統出現，比起他過去的女朋友，有過這而無不及。

「偉哥，你可以不必買禮物給我的，你這樣做她一定會生氣……」她好心疼偉哥，不希望他為了她受全亞芯的氣。

「我就是控制不住……」在那當下，與其說是對妹妹的關心，倒不如說她已經住在他心裡了，那是男人對女人的疼愛。

「為什麼控制不住？」若涵感到疑惑，他這麼說是什麼意思？

古碩偉盯著她，清清楚楚地感受到，心跳已經失控地加速。因為心裡在乎著她，就算身邊有再好的對象，他還是無法忽略她的存在。「因為……我就是忍不住想對你好。」

若涵頓時愣住，感覺空氣好像瞬間變得稀薄，讓她呼吸困難……她可以把他的話解讀為男人對女人的愛意嗎？

天吶，她的腦筋好像打結了，還是其實是她喝茫了？

冷靜，不能誤會他的話，不然她的壓抑跟努力就白費了。「偉哥，我該回房間去洗澡睡覺了，晚安！」

一起身，她突然覺得有些暈眩，但她顧不了那麼多，倉促地跑進房間里，把門關起來，然後無力地貼著門板，心臟還是怦怦直跳，久久無法平穩。

接著傳來一陣敲門聲，差點讓她的心從嘴巴里跳出來。

「開門，若涵。」

「我，我要睡覺了，偉哥。」江若涵急著直他走。

「若涵，開門好嗎？」

「時間很晚了，我不能再喝了。」絕對不能開門，她真怕自己會在他面前露餡兒。

「若涵，你跑進我的房間了。」

「啊？」她一愣，終於注意到自己沖錯地方，真是糗斃了，居然驚慌到跑錯房間。

終於，她還是把門給打開，低著頭道歉。「對不起，偉哥，我可能醉了，房間還你，我回自己的房間。」

他不要她離開，他很清楚地聽見心裡的渴望，他不想她離開……

她想走出去，但他偉岸高大的身形完全擋住了她，一抬眸，對上他的雙眼，他灼熱的視線正注視著她。

她的心跳更急了，想從他的身旁鑽出去，但他卻快她一步，攫住了她的下巴。

猛地封住了她的唇，藉著些微酒意，他挑逗著她的唇舌，吸吮著她的芳香。

她來不及逃躲，只能承受，讓那陽剛的氣息將她包圍，儘管她心中有些顧慮，理智想著要推開他，但她的身體卻陶醉在這親密的接觸里，無法聽從大腦的使喚。

她不想放棄這樣美妙的觸感，只想順著感覺沉浸其中，任由美妙的悸動一點一滴地將她融化……

迷亂的不只她，他也深深沉陷了，只想順從身體的感覺，把她放在手心裡疼著、吻著，永遠都捨不得放開她，抑不住內心奔騰的渴望，他輕聲問她。「你喜歡我嗎？」

聽見熟悉的聲音，沉醉酥茫的她終於漸漸清醒——

下一秒，她怯懦了，移動腳步，像逃命似地跑回自己的房間。

偉哥喝茫了，他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嗎？還是他將她當成全亞芯了？

而她居然還沉醉在那個吻之中，她怎麼可以破壞他們的戀情，她到底在做什麼啊……

望著若涵倉促逃開的背影，古碩偉表情挫敗地愣在當場。

剛才那個吻多美妙，他還以為若涵可能和他一樣，也喜歡著他，是他誤會了嗎……

他懊惱又自責，因為壓抑不住對她的情感，才將兩人之間的界線抹去，以後該怎麼面對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