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那一吻之後，江若涵決定當只駝鳥，她沒有勇氣冒險，也不想背負第三者的罪名，於是她只能躲開。

她心裡明白，越是喜歡偉哥，她就越不該闖進愛情的死胡同，否則只會讓偉哥為難，也讓全亞芯受傷。既然如此，她只能先避開，讓自己和偉哥都冷靜下來，想清楚怎麼走下一步。

然而，儘管她想躲在「安全」的界線里，卻仍然無法如願。

這天，確定偉哥上班之後，接近中午，她準備去公司，才從房間走出來，就聽到門鈴響了起來，她疑惑地打開門，看見門外的人，表情轉為詫異。

「我可以進來嗎？」全亞芯的臉色很不好看，盯著她的眼神帶著敵意。

「不好意思，我趕著上班。」江若涵明顯感覺到來者不善。

「不會太久，只要五分鐘。」全亞芯才不管她，自顧自地走進去。

全亞芯走到客廳，雙手盤胸，盯著一身素凈裝扮的江若涵，實在不認為自己會輸給她，但為什麼古碩偉獨獨只對她好？

最近她常常找不到他，她放下身段，主動打去公司，不是找不到人，不然就說有工作要忙，很明顯是在疏遠她。

「既然你趕著上班，那我也不要浪費時間，就直接說重點好了。」全亞芯決定開門見山。「請你離開碩偉吧！」

「為什麼？」江若涵感到納悶。全亞芯為什麼會突然跑來這裡要她離開偉哥？

「如果你有男朋友，總不希望他跟另一個女人住在一起吧？」全亞芯反問她。

「可是，我們的感情像兄妹……」

「但畢竟你們不是親兄妹，只是一起長大，感情很好的青梅竹馬。」全亞芯為了順利達到目的，佯裝好意地提出建議。「所以，如果你體諒，請你離開他，而且越快越好，房子我可以幫你找……」

江若涵清楚，偉哥買禮物給她的事，已經導致他們感情不睦了，這點她自知理虧，但真正令她感到愧疚的是，她對他的愛慕難以抑制地膨脹，她貪求著和他相處的每分每秒，她才跟偉哥相聚不久，還沒做好心理準備要徹底地離開他。

「可是，這太突然了……」她不敢貪求和偉哥有愛情，才會退守在原來的位置，努力不讓事情的發展變得複雜，她真的捨不得和他分開……

全亞芯不高興地抬起下巴，目光犀利地瞪著她。「你要知道，碩偉是我的男朋友，我要他全心全意地對我，可他老是忙著你的事，你的存在帶給我們很多麻煩，你認為我的心會好過嗎？我不知道他對你是友情還是兄妹之情，反正我要捍衛我的愛情！」

全亞芯像個來搶玩具的小女孩，任性又生氣地宣奪主權，她認為她和碩偉之間最大的阻礙就是江若涵，她的存在是一個很大的威脅，何況他們又住在一起，她怎麼能坐視不管？

她的生日快到了，她已經放出消息，那天她英俊優秀的男朋友也會參加PARTY，倘若沒有鞏固好自己的愛情，她在宴會那天如何展現驕傲，綻放令人羨慕的光彩？

全亞芯的話，點中了若涵最在意的兩件事，她不能讓偉哥陷入兩難，也不能插隊，絆倒全亞芯而獲得愛情，這樣的事她做不出來。「我明白了，我會離開的。」儘管捨不得和偉哥分開，她還是這麼決定。

「很好，我希望你可以快一點，最好不要拖太久。」說完，全亞芯輕哼一聲，滿意地走了出去。

若涵嘆了口氣，發現連想當只鴕鳥都是奢求。

或許離開對偉哥和她都好，至少在依戀堆積到無法承受之前，她還可以抽身離開……

接下來的三天的時間，若涵都不在家。

那天全亞芯來找她之後，剛好公司找一個可以出國的化妝師，她自告奮勇參加，跟著藍以若去關島拍廣告，到了機場才打電話通知古碩偉。

對他來說，這三天如同三年，他一個人坐在沙發上獨自喝酒，空氣變得冷瑟，寂寞泛上心底，思念原來那麼磨人……

他才發現，家裡全是若涵的影子，在客廳時，他想起她喝醉后的甜美睡顏；在浴室里，彷彿還有她泡澡的羅馬尖甘菊香氣；在卧房裡，有兩人熱吻的畫面。

自從上一回吻了她，她驚慌失措地逃開，後來的幾天就很少見到她，不知道若涵心裡怎麼想他？他心裡有股不安的感覺，若涵會不會因此疏遠他？

想到這裡，恐慌感隨之而來，如果有一天她離開了他，他可能會無法承受失去她的痛苦，他一定會瘋掉……

他心亂如麻，直到看見若涵回家，他心中的擔慮和不安才漸漸消退。

「你回來啦，怎麼沒叫我去機場接你？」看她神情疲憊，手上還提著大包小包，他趕緊上前幫她提行李。

「不想太麻煩償，而且經紀人有幫我叫計程車了。」面對他的關心，她客氣地回應。

「這趟去關島好玩嗎？」兩人很有默契，都將激烈而美好的那一吻藏在心底，誰都不敢去碰觸那個話題，小心翼翼地維持著友好的距離。

「偉哥，我有點累……」她覺得頭有點暈，還有反胃想吐的現象，不知道是不是暈機的關係。

看她臉色蒼白，古碩偉的神經也跟著緊繃起來。「你怎麼了？」

「挺累的，泡個澡就沒事了。」她正打算進房間，進房前又想到一件事。「對了，偉哥，有件事我想跟你說……過兩天我會搬去以若那邊住。」

古碩偉不敢相信他所聽到的，俊容錯愕地看著她。「為什麼？」

「因為……以若最近接演了一部戲，有時一大早就要趕到片場，這個case是我負責的，我過去跟她住一起比較方便。」她撒了個謊，為了離開找理由。

「這個理由不能說服我，為什麼非得要搬走？」他眉頭緊皺，心像被撕扯那麼痛，這三天已經教他耐不住思念了，她怎麼能把離開說得那麼容易？

江若涵垂下眼睫，不敢看他的臉。「對不起，偉哥，我累了，晚安……」她緩緩地關上門，心門彷彿也悄悄關上了。最終，她還是得關閉愛情的那扇門，將她對他的感情永遠地收藏在心底。

古碩偉一個人站在門外，表情冷靜，心思洶湧。

她為什麼突然想搬走？如果是為了工作，為什麼她的眼神會這麼難過？

看若涵剛剛的模樣，事情一定沒有那麼簡單，她不說出真正的原因，他是不會死心的。

他一向依著她、寵著她，但這次他絕不會讓她說來就來、說走就走。

這房子里都是她的影子，他的心裡也為她留著一個空位，他們之間還有很多話沒有說清楚，她不能就這麼離開……

已經深夜，她翻來覆去還是睡不著，感覺腸子蠕動得厲害，不知為什麼，反胃的情況也加劇，她在床上和馬桶之間來來回回，吐了又睡，睡了又拉，整個人昏昏沉沉的。

古碩偉聽見她房裡的動靜，也無法安心入眼，想送她掛急診，她卻堅持不去，認為不會有什麼大礙，有時候她愛逞強的硬脾氣真教他生氣。

隔天，他接到了全亞芯的電話，通知他中午以前務必到生日宴會現場，出門前，他還是不放心地敲了敲她的房門。「若涵，你好些了嗎？」

沒有回應，他再敲了好幾聲，還是沒有回應，一個念頭閃過，他心一急，逕自開了門衝進去。

一進門，看見她虛弱地躺在床上，臉色發紅，冒著冷汗，呼吸急喘，他伸手貼觸她的額頭，那明顯的熱燙讓他心驚。「天啊，你在發燒！若涵，快起來，我送你去醫院。」

陷入昏睡的江若涵被搖醒了，她全身發熱，像是有把火在烙燙著她，連視線也變得模糊不清。

古碩偉一秒鐘也不敢耽擱，一把抱起她，以最快地速度送她去醫院。

經過了檢查，醫生診斷是急性腸胃炎，因為又吐又拉了一晚，她有輕微的脫水現象，必須留在醫院觀察治療。

昏睡在病床上的她，打了點滴，也吃了葯，終於漸漸退燒，但臉色還是跟紙一樣蒼白，古碩偉仍不放心，一直守在旁邊不敢走開。

坐在她身旁，他的大手握著她冰冷的手指，希望可以給她一些力量，讓她快點好起來。「都怪我不好，昨晚就應該將你送到醫院，你也不會多受這些苦。」他心疼地看著她，輕輕撫過她蒼白憔悴的臉頰，內心充滿自責，真希望可以代替她受這些疼痛。

她這麼不會照顧自己，才出國三天，就把自己折騰成這樣，他怎麼會放心讓她離開？

安靜的病房裡，他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他不用看也知道是誰，無奈地按下通話鍵。

「你在哪裡？不是告訴你中午以前要趕到的嗎？生日派對就快開始了，你為什麼還沒過來？」全來芯劈頭就是一連串的質問。

「對不起，亞芯，我沒辦法過去。」他壓低嗓音回應。

「什麼？」全亞芯的聲音拔高，簡直快抓狂。「你別跟我開玩笑好嗎？很多朋友都在等我介紹男朋友欸。」

為了這個生日派對，她已經籌備好久了，飯店裡的所有布置，美食都準備就緒了，朋友和爸媽也都來了，唯獨就只有古碩偉向天借膽，遲遲不到宴會現場。

「對不起，我走不開，我現在在醫院。」

隱約聽見有人說話的聲音，江若涵睜開疲睏的雙眼，發現是偉哥正在講手機。

「醫院？你發生車禍嗎？」全亞芯又問。

「不是，是若涵生病了。」

「又是江若涵！」全亞芯在另一端氣得全身發抖。

江若涵怎麼還沒搬走，她是故意的嗎？什麼時候不生病，偏偏挑她全亞芯過生日的時候生病？分明有鬼！

古碩偉今天要是沒來，等於給她難堪欸！她宴請了一堆賓客，連爸爸媽媽都來了，大家都等著看她的男朋友，這下子教她面子往哪兒擺？可惡！「她在哪家醫院？她有嚴重到讓你都沒辦法離開嗎？她自己不會照顧自己嗎？」

「在我家附近的醫學中心，她得了急性腸胃炎，你也知道她在台北沒有什麼親友，只有我一個。」她的敏感多疑跟火辣脾氣，讓古碩偉開始感到不耐煩。

他不喜歡她追根究底地態度，還有咄咄逼人的尖銳聲音，讓他壓力沉重，也不想再跟她多做解釋。

「別再拿這種借口塘塞了，我不吃這一套！」全亞芯連再見也沒說，氣呼呼地掛上電話。

古碩偉臉色陰沉，收線，立刻關機，拒絕再被打擾。

「……是亞芯打來的嗎？」若涵抿了抿乾澀的唇，虛弱地問。

「你醒了，現在感覺怎麼樣？」他沒有回答她的問題，比較擔心她的身體狀況。

「心芯在找你對嗎？」她坐起身，用手支撐起身體。

他立刻上前扶著她，為她調整枕頭與棉被。「沒關係，我已經跟她說不去了。」

「你們有約會嗎？那你快去，我沒事了，我是大人，不是小孩子了，我可以照顧自己。」她心急地催促著。

「我不想去。」這一次，他要順從自己的感覺。

全亞芯每天都精心打扮去跑趴，他其實很難接受這種習慣，這樣的生活明明很空洞，她卻樂在其中。

她愛熱鬧，追求物質享受的虛榮，而他愛安靜，追求心靈和精神生活的滿足，他跟全亞芯是生活在兩個不同世界的人，本來就不適合在一起。

愛情是勉強不來的，也不是想逃就能逃得開的。

有了這個認知，他更明白是勇敢地追求自己的幸福，而不是在走錯愛情岔路后，還繼續固執地走下去。

「為什麼不去？這樣亞芯會生氣的……」江若涵拚命勸他，擔心他又要受全來芯的氣。

「你先休息要緊，其他的事都不要擔心，我會處理好的。」他心裡已經有了打算，但不想在現在提這件事。「對了，你肚子餓了吧？醫生說你已經停止進食超過八小時了，可以吃一點清淡的稀飯，我去幫你買午餐。」

眼前把若涵照顧好才是最重要的事，其他的事，他暫時無法分神去管了。

看著他的背影，她的心裡滿滿都是溫暖和感激。

偉哥帶給她的溫暖是無人能及的，儘管她努力地抵禦、防守，但薄弱的心牆坍塌了……

晚上，簡單吃過晚餐后，江若涵坐在病床上講電話。「我沒事了，古媽媽你不要那麼擔心，我已經好很多了。」

「我看你一定是太勞累，不如公司那邊先請假，好好休息一下吧！」廖秀婉接到若涵病倒的消息后，真恨不得可以到台北去探望她。

「我知道，我一定會好好休息，您別擔心。」江若涵安撫急慌的古媽媽。「對了，我生病的事千萬別讓我爸媽知道，我不想讓他們擔心。」她父母都在工廠上班，兩人為了給她好的生活，已經勞碌夠久了，她不想再讓他們操心。

「哎，若涵，你就是那麼貼心，古媽媽才會喜歡你，我絕對不會說出去的。」這孩子從小就懂事貼心，從不讓長輩為她擔心。「對了，碩偉有在旁邊嗎？」

「偉哥他剛出去買東西了。」

「你生病了，我要交代他一些事情，他還亂跑，下次我一定要好好罵罵他。」

「古媽媽，我是自己吃壞肚子的，你千萬別責怪偉哥，他非常照顧我，真的。」

「好吧，不罵他就是了，你好好休息，我掛電話了。」

結束通話后，若涵放下手機，嘴角噙著幸福的笑。她不只喜歡偉哥，也好喜歡古媽媽，她欠古家的恩情如果堆疊起來，應該有喜瑪拉邪雅山那麼高了。

「很幸福嘛，有那麼多人關心你。」門口傳來一道冷冷的聲音。

若涵抬頭，看見全亞芯出現在病房，不禁錯愕。「你怎麼會來這裡？」

「我不能來嗎？你怕我看見什麼嗎？」全亞芯話中帶刺，用不屑的眼神看著她。

她會來醫院，目的是想知道碩偉是不是在騙她，更想知道江若涵是不是裝病，故意不讓碩偉去參加她的生日宴會。

「你想說什麼，就直說吧。」江若涵知道，全亞芯一定是為了偉哥照顧她而生氣。

「你搬離開碩偉家了嗎？」

「還沒有，我……」

「你已經答應我要搬走，為什麼還不搬？而且又選在我生日的時候生病，真那麼巧啊？我請了多少名人要介紹碩偉給他們認識，而他居然為了你缺席，我在親友面前有多丟臉，你知道嗎？」她無法忍受這種屈辱，她今天就是要找他們兩人把話說清楚，直接做個了斷。

「你是說，今天是你生日……」江若涵無言，偉哥怎麼都沒有跟她提起……

「你夠了，是我自己不想去的。」古碩偉不知道站在門口多久了，神情嚴肅，目光如冰。

全亞芯沒料到他會突然出現，一時愣住，猜想著他剛剛有沒有聽到什麼，心裡惴惴不安。

而若涵卻覺得自己的處境很尷尬，看著偉哥陰沉的表情，氣氛變得很詭異，好像有一股火藥味正在悄然醞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