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明君悲情
風中
鮮紅的血『礠礠』灑向空中
雨彤緩緩倒下
風鼓起她的紅色衣袂，活著鮮血
就像一朵凋謝的玫瑰，在黃昏紅霞之中凄楚凋零
楚長風回頭，瞬間驚愕
「公主……」他猛然衝過去抱住雨彤
雨彤躺在楚長風的懷裡，面色漸漸蒼白，疲憊地看著楚長風，依然強忍劇痛，艱難地說：
「…我…我從來就不是什麼公主……我只想找一個自己傾慕的人，享受著平常人一樣的平淡幸福……這幾年裡，你天天都在我的夢裡，一直糾纏著我的每一個夜晚…既然你絕意離開…那就等…等來世吧，來世我只想做一個善良的農人……」
雨彤緩緩閉上眼睛
「不…你不能死」楚長風緊緊的抱著雨彤，瘋狂的往帳逢方向，邊跑邊喊「快，快叫軍醫……」
此刻已是夕陽西沉，在軍醫的料理中，楚長風奮不顧身地駕著馬車，在幕色中向平樂城疾馳……
鳳鳴徹起，日出東方
翠晴閣的四方窗戶都全部打開，屋內一片溫暖明亮。
雨彤緩緩睜開眼睛，因失血過多而顯得面色蒼白，她環顧著四周，楚長風憔悴的面容在她模糊的視線里漸漸清晰，那疲憊的笑容卻帶著無盡的慰藉。
雨彤下意識地爬起來，楚長風連忙把她抱住，溫和地說：
「別動，公主，軍醫說你還得靜養」
「別叫我公主」雨彤爆咳一通，疲憊地看了看四周，室內全部是紅色布曼，她微微弱弱地問：「…我以為我死了呢？」
楚長風憐愛地理了理雨彤凌亂的頭髮，繼而把雨彤輕輕抱到院子外頭，放在藤椅上，微笑地看著她，指著院子里在枝頭歌唱的喜雀說，逗著雨彤說：
「你聽聽…雲雀在天門歌唱，旭日早在空中高掛，你再看……天池的流水琮琤作響，美麗的百合也開始迎接朝陽……睜開你的瞳睛吧！美麗的萬物都已醒來，你怎麼會死呢！」
旁述：雨彤的勇敢不得不讓人佩服…畢竟，在她奔騰的血液里，承傳著皇族的機智和英勇…她的勇敢，似乎僅僅是源於她追求平凡而幸福的愛情所表現出來的驚人力量。然而，沒有人知道，她卻是在用自己的生命為代價，逼迫楚長風遠離戰爭，為天下換得一時的平靜，同時，也收穫了愛情……可是，對楚長風來說，這僅僅是短暫的甜蜜，他仍然沒有改變自己的**，那就是讓凌易得到世人最高的瞻仰，默默地，他仍然堅持謀划著如何與朝廷抗衡……
京城，漢宮
陽春三月，陽光明媚，然而，京城上空卻是漫天柳絮如雪花紛飛
慵懶氣氛瀰漫了整個朝堂。漢原王倚在龍案上，神情恍惚，倦怠地看著大殿外的光影與柳絮，目光遊離於眾人之外。群臣們臉上也都掛著若隱若現的倦意，似乎都或多或少地被漢原王的情緒所感染。
此刻，秦忠的聲音又在大殿中回蕩。漢原王神情現出一絲失望，他對大家的議論不加理會。秦忠在眾人注目下仍然慷慨陳詞，說：
「陛下，臣已得到消息，那刺客來自雲宇茗廬，他們背後然是一個集體，就是茗廬商團，根據傳回來的密報，他們已經聯合各諸侯國，要與朝廷決意做最後的搏鬥，現在南華百姓自覺歸順雲宇茗廬那些逆賊，他們已經開始集中在一起了，各諸侯國的兵馬緊集待命邊外……還有，陛下，我兒子秦永和同其它的衛士已殉國，是他們所殺，目前軍營里的將士們人心惶惶，發誓要同他們決一死戰，替秦將軍報仇，臣懇請陛下，早做準備，剿滅逆賊」
漢原王冷冷地看了大家一眼，仍然沒有說話
這時，劉弘意識到秦忠是在有意挑撥，連忙說：
「我看秦大人如此著急莫非是為了自己的兒子？……秦大人，國事為大，家事為小，秦將軍為國捐軀確實偉大，但是與中原基業相比，輕如鴻毛」劉弘說著便給漢原王施禮，說：「陛下，臣覺得秦大人似是小題大做，儘管他們中有些人一時魯莽，也不足以說明他們有造反之心，臣懇請陛下念他們功在社稷，賜予他們一個機會，讓他們為百姓繼續奔波，以此報答您的恩情…」
「你……」秦忠地指著劉弘，憤怒地說：「劉弘，你三番五次替他們說話，你安的是什麼心，難道你想讓我中原的基業就此淪陷嗎？我看你才是居心叵測，」
「是啊！劉大人，你到底是何居心啊？」此刻，眾臣附和
「別吵了」漢原王怒喝一聲，片刻又緩和情緒，半信半疑，說：
「秦大人，茗廬商團可是代表著天下百姓的優良品德，儘管這些年他們某些人居心叵測，但是該懲罰的也懲罰過了，你現在說的一切得有真憑實據，這空穴來風的後果，秦大人你是知道是什麼罪過」
秦忠連忙跪下，振振有詞：
「陛下，我跟隨陛下多年，從來就是忠心耿耿，知無不言，言而不盡……這幾十年來，臣與以百姓交往甚多，深知這些人的稟性，只要饒恕一次，他們就永無休止，越發的囂張，他們現在高手雲聚，四方待命，勢在必發」秦忠說著便從袖口裡掏出一封信，說：「這是臣一直安排在雲宇茗廬的密探，以及駐紮洛陽的士兵們聯手用血寫下的書一封密函，請陛下過目！」
「密探？」此刻劉弘同漢原王異口同聲，驚訝地問
「是的陛下，這消息千真萬確，臣願意以項上人頭做保」秦忠略有得意地遞上書信
漢原王接過書信，大吃一驚，緩緩抬頭遙望著門外的一片悠遠天空，疑惑地自言自語：
「……雲，宇，茗，廬？…大，先，生？」繼而回頭看著秦忠，問：「這大先生是什麼人？這刺客又是誰？」
「那刺客名叫仲伯，是茗廬商團的統領之人」秦忠起身，振振有詞：「而這位大先生，年方二十八，神龍見首不見尾，從來沒人知道他的姓名來歷，此人身上包羅著人間取之不盡的智慧，是雲宇茗廬甚至整個南華公認的德高望重之人，所以大家稱之為先生…顧長宏、劉啟雲、林虛竹、李銘宇等人就是在此人的指揮下，經營著各地的買賣，營救刺客的也就是他」說看便藉機煽風點火，說：「他騙取陛下你對他們的信任，在暗中聯盟諸侯國，試圖謀取中原山河……如今，他們在中原秘密訓練了幾萬精兵強將，個個訓練有素，兇猛無敵比」
這消息無疑對漢原王是重重的打擊，他回到龍椅上，雙目無神，茫然沉默，面如秋水，腦海茫然想象：他的女兒、朝廷的糧餉、百姓的安樂、那文弱的書生……
這一刻，秦忠看著漢原王迷惘之時，便率領眾臣跪倒，說：
「陛下，雖然逆賊氣焰囂張，諸侯國虎視眈眈，但行軍打仗，靠的是一種氣勢，我中原現已國庫充盈、兵強馬壯、屯軍百萬、氣壯山河，僅憑這樣的一個氣勢就已勝券在握，臣等懇請陛下火速發兵，剿滅逆賊……」
大臣們的聲音在大殿中回蕩，漢原王如同夢中驚醒，一臉深沉地緩緩走到門口，此刻內心已是萬般無奈，猶豫良久后，語氣深沉地說：
「秦大人，你去吧！先調動幾萬，稍稍駐紮洛陽，秘密監視他們的行動，沒有朕的命令，千萬不可輕舉妄動」
「陛下…」此刻劉弘意識到情況不妙，連忙跪下，試圖覲言。
「什麼都別說了！」漢原王打斷劉弘，說：「劉大人留下，其他人都退下吧！」
大家紛紛退下后，漢原王臨窗而望，此刻臉色浮現出深沉的疲倦，片刻說：
「劉大人，我知道你想說什麼…你入朝已經有十幾年了，我在你的眼神中看到不變的永恆…忠誠、仁義、善良，還有你的理智和清明…你現在無奈和懷疑也是我此刻的心情」
「可是陛下」劉弘緩緩站起，惶惑地打斷漢原王，說：「萬一您的懷疑是正確的，那不就意味著逼著他們反抗嗎？」
「不是我逼著他們，而是他們逼著我，我就是不明白，他為什麼要同我過不去…」漢原王緩緩走到門口，悠然傷感
劉弘一時沉默不語，漢原王緩步感慨：
「…我常常想，我是多麼榮幸的一位君主，因為我中原山河之中，光榮地擁有一群願意為我帝國人民構築美好而嘔心瀝血的優秀臣民，我也常常因此而被受感動，於是我即便是背著千古罵名也要集中起全部的智慧和心情，試圖致力於在將來的某一天用無堅不摧的兵力，把一副完美的帝國版圖呈現給他們，給他們一個完整的萬里江山……然而，又有誰能真正理解我的心思…他們總是以我不致力於民生而喜好殺戮為名譽，縷縷同朝廷對抗，他們從殺太子妃、偷梁換柱、洛陽暗殺朕、顧長宏起兵造反，直至皇宮行刺，這連續不斷的事情，這到底是為什麼？」
此刻，劉弘憐憫地看著漢原王孤獨的背影，臉上有無盡的憂愁，沒有說話。
漢原王回頭看著空洞的龍椅，神色悲哀，悠悠傷神，來回緩步，萬分感慨，說：
「…前朝留給朕的是何等落魄的一個江山，四海分裂，百姓遍體鱗傷，戰爭是何等的殘酷，可是面對這樣破碎的江山，朕又怎能奈何？……朕儘管揮軍馳騁，殺人如麻，但是這一輩子只做錯過一件事情，那就是漢原元年，誤聽秦忠之言，錯用鎮南將軍，令南疆之土的美麗上源鎮悲遭屠殺……多少年過去了，幾千條冤魂日月縈繞在朕的夢中，時刻提醒著朕，這天下該如何治理，可是這仁治天下談何容易……但是不管有多難，朕也苦苦堅守，所以才對雲宇茗廬那些逆天罪行給予一次又一次的寬恕……可是他們一直蠢蠢欲動的心思，這比戰場上任何一個士兵的兇器都要寒冷的令人心寒……然而，歷史在朕的眼裡是何等的清晰，朕同樣不願意重蹈前朝同族操戈的覆轍……朕對他們的懲罰就是想削掉他們倒戈的基礎……」
劉弘被漢原王的一番陳詞所感到，他從來就不知道漢原王有著如此寬宏的胸懷，有著如此氣魄和智慧，這不動聲色的鬥爭，直令劉弘五體投地，他眼睛隱約含著零星的淚花，仍然悲憐憫地看著漢原王，默默聆聽著漢原王來自心底的深沉感慨。
漢原王又緩步走到門口，看著漫天柳絮，悠悠說：
「…朕心裡明白，他們偷梁換柱、武裝軍隊，無疑是想牽制和削我用來征討諸侯國的兵力……這些朕都可以容忍，因為他們是出於帝國人民的美好與和平為意願，朕依然可以對他們的一切行為無所在乎，寬恕他們……可是現在看來，是朕錯了，朕低估了他們的心情，低估了他們的能力……朕萬萬沒有想到，懲罰他們的軍事費用，他們居然能在短短的一年時間就繳清…著意味著什麼？這是盤踞在南華多麼強大的一個力量？……朕曾經是多希望他們懷著的是化干戈為玉帛的美好初衷，直至今天，朕仍然希望他們是懷著化風雨為彩虹的善良意願，可是朕現在對他們的心情，對他們的能力感到朦朧……」
漢原王的悲涼感慨，令劉弘對一位仁愛君子內心那萬般無奈和委屈有了全部的體會，他對漢原王的敬仰和憐憫此刻已經無以言表，深深跪下，忍不住地流下一滴眼淚，說：
「陛下，請您收兵吧，您的無奈是對的，他們並無叛逆之心，臣其實同他們的大先生深談過，儘管沒有幾乎一睹陛下龍顏，可是他是理解您的！」
漢原王回頭深深地看著他，緩緩把他拉起來，語重心長地說：
「…幾十年了，也只有你能聽到我的心思，回去吧！不到萬分無奈之時，朕不會對他們大動干戈…畢竟都是自己的子民」
劉弘深深地給漢原王鞠一躬，悲傷離去
此刻已是夜幕來臨，漢原王出神地望著大殿的龍椅，寂寞的深宮中，只有滴漏里點點流瀉的沙子聲，陪著這深沉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