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嘿,阿昶,兄弟是這樣當的嗎?」阿晰不滿抗議,伸臂勾住阿昶的脖子。
「我沒乘機捅你兩刀,你就該偷笑了。」阿昶推開阿晰有力的手臂,這是他們以前打打鬧鬧時,阿晰最愛對他做的動作,可惜往昔美好的時光再也回不來,而他的心境也已改變,他,不再是從前的獨奶昶。
聞言,阿晰舉雙手投降。「你真要捅的話,去捅小狼吧。」
阿昶挑眉問:「為什麼是小狼?」
「小狼很雞婆,又愛雞貓子鬼吼鬼叫,一點小事他就會表現得像天要塌下來一樣,尤其是你曉得的,一旦牽扯到千千,小狼若不來個鬼哭神號,就不是小狼了。」小狼不入地獄,誰入地獄?小狼,安息吧。
「你這樣陷害小狼?」可憐的小狼,每次一跟千千吵架,就到處打電話訴苦,想來阿晰也是被吵得很煩,以至於乘機報仇。
「不是陷害,是用心良苦,我這是給小狼成長的機會,小狼最後會感謝我的。」阿晰說得振振有詞,一點也不覺得對不起他。
阿昶不以為然地冷笑。「小狼若是知道你這個哥哥對他這麼『好』,肯定會感動到痛哭流涕。」
阿晰乾笑兩聲,腦中突然靈光一閃,打了個響指。「要不然你去找阿昊好了。」
阿昶雙手盤胸。「為什麼是阿昊?」
「那傢伙唯恐天下不亂,前幾天不是在電視專訪大刺刺地說他是……咳,狼人。」講到狼人兩個字時,阿晰特別以氣音說,免得被別人聽見。
「我打電話過去罵他,他竟然不接電話;阿昂已經放話說要到嘴賤昊家堵人了。他最近一定是皮太癢,才會故意搞這種飛機,不如阿昶你也去堵嘴賤昊好了。」阿昊,很讓人頭痛,老是不按牌理出牌,就愛看大家被亂得雞飛狗跳,真的很欠扁。
阿昶改變站姿,將重心移往左腳,冷冽著聲說:「我沒看電視,嘴賤昊究竟在專訪說了些什麼?」
阿晰樂於重述專訪內容,他說得身歷其境,讓阿昶對這件事上心。
暈黃的燈,點亮布置成鄉村風格的客廳,溫馨與舒服的氣氛,讓人置身其間不自覺變得慵懶,眼波似醒非醒,沈醉迷人。
客廳的櫻桃木桌上散落著羽毛、小花、水鑽、皮繩以及各式工具。穿著小熱褲、昏昏欲睡的澄澄盤腿坐在地板上,擺放在一旁的筆電出現下一對準新人的照片,她在上面備註婚宴當天要讓新人呈現的感覺。
「狂野,性感,典雅,可愛。」低柔的嗓音喃念,將資料Key進去。這個新娘個性活潑大方,喜愛嘗試多變化的造型,所以她挑選的禮服風格也都不太一樣。
新郎則是一派斯文,一看就知道讀書時是好學生,在家時是好兒子。除此之外,他也很順著新娘,以後一定會是個好老公、好爸爸。
一根黑色華麗的羽毛被冷氣的涼風吹拂,輕輕飄起,翩翩落地。
澄澄見狀,溫柔撿起落在地上的羽毛,放進透明壓克力盒裡,蓋上,將背靠在身後的蘋果綠沙發上,雙臂向上,伸了個懶腰后,上半身傭懶地趴卧在沙發上,伸展修長美腿。
「想睡覺……」這幾天除了筆電上這對新人外,她還忙著跟幾組新人溝通,也當了幾場婚禮的新秘,幸好這幾場婚禮都沒出狀況,不然她肯定又會累癱在床上,起都起不來。
「狂野……性感……」她眼帘半閉,喃喃重複,忙碌的大腦開始模擬要如何打造這位新娘的造型,又做出哪些款式的首飾,一遍又一遍地在腦海過濾想象。
回到家的阿晰還沒進門就聽見她的低喃,他滿臉笑意,用感應卡開門走進來,未發出半點足音地來到她身後,坐下,溫柔地將她帶進懷裡,埋首於細滑頸間,低著聲說:「我的澄澄要變身成狂野性感的小女人嗎?我好期待。」
熱燙的唇,愛戀地啄吻敏感頸窩。「寶貝,你好香。」
澄澄窩在阿晰懷中,任貪婪的唇舌在細緻的頸窩製造一波接一波因激/情而起的雞皮疙瘩。她轉頭迎上他的唇,與他熱烈地唇舌交纏。
阿晰的唇舌對她痴纏嬉戲,深嘗淺啄,低沈的笑聲自堅實的胸臆發出,震動貼在心口的小手。
筆電的畫面跳動,一套又一套或性感或典雅的禮服不斷變換,新娘跟新郎的生活照也出現其中。
阿晰熱力四射地吻著懷裡的小女人,眼角餘光瞥見畫面里出現的新郎時,頓時僵住。
澄澄咬著他的唇,發現他突然不動如山。撫摸他剛毅的下巴,她發出疑惑。
「怎麼了?」
僵硬的下巴朝筆電揚了揚。「那個新郎看起來好眼熟,是你新接的case?」
「對,他會眼熟嗎?我怎麼沒印象。」她不記得曾經遇過這位新郎啊。
「他是不是姓蘇?」
「對,你怎麼知道?難道你認識?」
「不,我不認識他,他也不認識我,我們甚至沒見過面。」有力的雙臂鬆開纖細腰肢,下一秒又馬上摟得更緊,好像害怕她會在下一瞬消失不見。
心裡可怕的空洞不斷擴大再擴大,他需要大量的食物,非常、非常大量的食物填補,不!再多的食物也補不了這份空洞,他真正需要的是澄澄!
「阿晰,你怎麼了?」突然緊窒的懷抱,使澄澄驚愕不已。
這不像平常的阿晰,他只有在很煩躁、很陰鬱,心頭出現極大的空洞時才會死命抱著她,而那樣的情形通常和他的父親有關,可最近沒聽說父子倆有什麼不愉快呀,那麼問題究竟出在哪裡?
澄澄再度轉頭看向出現在計算機畫面上、依舊陌生的新郎,她展開雙臂,將阿晰抱得緊緊的。「他是誰?」
「他長得跟他爸爸很像,假如我沒有認錯人的話,他應該是我同母異父的弟弟。」他用力咽下累積在心頭的苦澀,試著說得輕鬆,偏偏卻一點也輕鬆不起來。
知道自己有個同母異父的弟弟是一回事,親眼看到照片又是另一回事。
他的媽媽在他五歲的時候火速辦了離婚,離開他跟爸爸,半年後就跟一名姓蘇的大學教授結婚。八歲時,他打聽到媽媽跟蘇教授的住處后,跟阿昶偷偷跑去,看見媽媽挺著大肚子、跟蘇教授手牽手快樂散步的畫面。那時的媽媽一手摸著圓滾滾的肚子,笑得好幸福、好開心,以往的媽媽一看到他,總是一臉厭惡,巴不得他自眼前消失,也就在那時候,他才發現原來媽媽也有溫柔慈愛的一面,只是對未出生的寶寶和蘇教授才會展現。
心靈大受打擊的他牢牢記得媽媽看著斯文的蘇教授微笑的模樣,好美、好美,卻永遠都不屬於他。傷心的他告訴自己,從今以後,再也不要偷看媽媽,再也不要祈求那得不到的笑容與溫暖。
那一天,蘇教授的模樣深深烙進腦海,所以他才能在今天見到同母異父弟弟的照片時,立刻認出來。
「什麼?!」澄澄震驚到瞠目結舌,怎麼也沒想到這個新郎竟會是阿晰同母異父的弟弟!
「他的爸爸是經濟學教授吧?」阿晰猜想,蘇教授一家應當每天都過著和樂融融的生活吧?
「大概是吧。在跟這對新人接洽時,我似乎有聽到新娘提到新郎爸爸『學校里』的同事。」澄澄啪的一聲關上筆電屏幕,用鼻尖努努他的脖子,不開心地抿唇。
她和這對新人約好明天見面再做進一步的詳談,但現在,她要找借口回了這個Case,她沒辦法當阿晰同母異父弟弟的新秘。
「怎麼了?」他低頭啄吻了下她的發心。
「沒什麼。」下巴蹭蹭他的胸膛,心頭的不快揮之不去。她跟阿晰都是不被爸媽喜歡的孩子,他們嘴巴上常說,既然爸媽不喜歡他們、不在意他們,那麼他們也可以不喜歡、不在意爸媽。自欺欺人的話說多了,就像自我催眠,好像真的可以不再管無視他們的親人了,可事實上他們心知肚明,他們在乎得要命。
了解她甚深的阿晰可不會真的以為沒什麼,他以食指勾起她的下巴,直視她的雙眼。「不要取消這個Case。」
不用開口,他就知道她在打什麼主意。被識破心思的她緊抿著唇,固執地說:「我最近工作排太多,好累,我想減少一些。」
「你想休息,可以,但是不應該因為我的緣故而取消這個Case。」她固執,他也堅持。「或許這個準新郎不是跟我同母異父的弟弟也說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