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夜,已經很深了!
慕容珞冰獨自一人抱著小枕頭在黑漆漆的迥廊里東鑽西走,她要去找齊傲天,因為她睡不著!
她已經在床上躺了一個時辰了!但無論她如何翻來覆去,怎麼換床位,怎麼從東邊睡到西邊,從床頭躺到床尾,卻還是睜著眼睛發愣,就是睡不著。於是她索性抱者枕頭去找齊傲天,她知道,這時候他一定還在書房裡研究那張攻略圖。
自從那日送韓宿雲回蘭陵,她將西樓昊南準備進攻盤龍山的攻略圖給齊傲天之後,他就天天以書房為家,鎮日研究,希望能找出破綻。
但這卻苦了慕容珞冰!沒了齊傲天的肩膀當枕頭和綿綿愛語,她根本輾轉反側,無法入眠,所以只好抱著小枕頭,頂者夜風,千辛萬苦地來到書房尋找她的枕頭兼棉被。
書房的燈果然亮著,門口還站著兩名護衛。護衛一看到慕容珞冰,恭敬地行了個禮,正想回報,只見慕容珞冰搖搖頭,「不必了,我自己進去就成。」
推開門,就見齊傲天坐在書案前低頭看看攻略圖,眉頭皺著,表情是嚴肅的。
聽到有人進來,齊傲天以為是送消夜的僕人,連頭也沒抬便說:「擱著。」
慕容珞冰四下張望,隨意找了張椅子,抱著小枕頭就把自己「擱」在上面。
齊傲天又繼續埋首,不知過了多久,他倦了、餓了,正伸手準備拿消夜充饑,卻發現桌上空空如也,何來消夜?倒是慕容珞冰,瞪著一雙已經快閉上的惺松睡眼,很努力地想睜開看他。
「冰兒?」看見慕容珞冰搖搖晃晃,奮力和睡神抗拒的可憐模樣,齊傲天又好笑又驚訝,連忙走上前拍拍她,「冰兒,怎麼不睡覺跑來這兒呢?」
慕容珞冰很沒樣的打了一個好大的呵欠,柔軟的身子倒入齊傲天懷中,「你不在我睡不著。」
齊傲天的嘴彎成一個美好弧度,他定定看著嬌艷如花的小妻子,一抹無法形容的疼惜浮現在臉上,「小傻瓜,你是有身孕的人,怎麼可以這樣陪我熬夜呢?」
一個月前,在傲龍堡所有人的祝福與見證下,慕容珞冰正式嫁給齊傲天為妻。
雖然沒有皇冠,沒有后位,也沒有顯赫的權勢,但她心甘情願嫁給他,因為她愛他,她愛這個驕傲沉默到近乎傻氣,寧可被誤會、寧可犧牲自己,也要救她的大色龍。「可是沒有你陪著,人家會害怕,人家一害怕就會睡不著,一睡不著,寶寶也就睡不著了!寶寶睡不著會生病,為了不讓寶寶生病,所以我決定來找你,陪你在書房睡,這樣寶寶就可以睡著也不會生病了!」
齊傲天最受不了她這種連環式的撒嬌、強辯,不管有理沒埋,總可以讓她說出一套道理,讓他又愛又憐又氣又惱,就像現在,明明是她自己無聊睡不著,偏偏能賴到寶寶身上,真服了她!一把抱起慕容珞冰,將她放在床榻上,又替她蓋好被子后,齊傲天說:「你在這裡睡,等我忙完就陪你,嗯?」
「還沒想出破解之法嗎?」
齊傲天搖頭,「你雲姊姊設計了一個天衣無縫的攻略計劃,想找出破解之道恐怕不是那麼容易。」
「天衣無縫?」
「嗯,你看。」齊傲天拿過羊皮,仔仔細細解釋著上頭的每一個記號,以及每一項進攻步驟,「她幾乎截斷盤龍山所有的出路,也封死我們求援的可能,不僅如此,她還計劃以火收的方式將我們逼出傲龍堡,在前有追兵,后無退路的情形下,不是一戰就是投降了。」
「這麼說來,雲姊姊很厲害了?」
「她是世間少見的聰慧女子,有膽量、有見識,可惜柔弱了些,又是個女孩子,如果他是個男人,只怕我和西樓昊南,甚至你的皇帝哥哥都要敗在她手下。」
「真的?」慕容珞冰顯得很高興,但不久便又垮下小臉,哭喪著臉說:「可是那個無情無義的西樓什麼南的,根本不珍惜她,甚至還傷害她,害得雲姊姊終日以淚洗面。」
「昊南是因為所受的創傷太深,使得他不敢相信女人,加上雲兒救過我一命,更加深他對雲兒的誤解。」
「那你呢?他曾經那麼愛雪香兒,為她變成今天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樣,你也愛過雪杳兒,為什麼你沒有?」
齊傲天在韓宿雲來到的那天,早已把他和西樓昊南以及雪香兒那段悲慘、爾虞我詐,又血淚摻雜的過去說了出來。他以為小東西知道后要大吃乾醋,鬧上好幾天脾氣,沒料到她只是紅著眼睛說了一句「好可憐」。至今他依然不懂,那句「好可憐」,究竟是指西樓昊南、雪香兒,還是指自己。
「我早就知道雪香兒是個禍水,雖然我曾經忍不住愛上她,卻並不代表我是個不明事理的人。很多事錯了就是錯了,再多的責難與懊悔都於事無補,既然如此,為什麼不好好把握有限的未來呢?況且,眼前的局勢也讓我沒有時間沉淪在懊悔里。」
「你是指那個蠢蠢欲動,妄想打敗你和蘭陵王報仇的耶律飛嗎?」
「嗯!當年我和西樓昊南之所以手下留情,沒有滅絕整個東齊國,是因為姑念耶律飛還是個人才,只因誤信小人讒言,才落得天怒人怨、民不聊生的地步。沒想到他惡性不改,居然想劫持你,好用你來威脅慕容浚和西樓昊南,甚至派薛芷芹潛伏在傲龍堡,伺機竊取南天鑒,以得到寶藏稱霸天下。」
「南天鑒里真有寶藏嗎?」
「或許吧,但我沒有興趣,因為過多的財富只會替自己惹來災禍,更何況是一筆足可操控天下人的寶藏?而且我已經把那半部南天鑒送給雲兒了,就算我想拿,也拿不到。」
「那麼紫紋血玉呢?真的沒有紫紋血玉這東西?」
齊傲天低笑著擁她入懷,「小傻瓜,你身上有這東西嗎?」
慕容珞冰很誠實地搖頭,「沒有。」
「既然沒有,就代表沒有那樣東西。我早說過,那只是為了讓耶律飛和薛芷芹上當的伎倆罷了!倒是你,為了我的一句話吃了不少苦。」撩起她的衣袖,齊傲天憐惜地撫著曾經血痕斑斑的手腕,「那時候一定很疼,對不對?」
「那裡不疼,但是這裡很疼。」慕容珞冰指著自己的胸口,傻氣說道:「我以為你不要我了,又以為你只是為了紫紋血玉才接近我,甚至欺負我、占我便宜,所以每天都哭得眼睛腫腫、胸口痛痛!」
他剝下她的衣衫,滾燙的唇烙印在她雪白心窩上,「還疼嗎?」
「現在不疼了,可是換這裡疼。」她無辜地指著小腦袋瓜,「你晚上不回房睡覺,我一個人睡不著,怕得頭好疼!」
齊傲天樓者她笑倒在床上,「你這小東西,存心要我誤了正事嗎?」
「陪妻子睡覺也是正事啊?不然大家都像你一樣忙,不回房睡覺,那麼這世界上就沒有人可以傳宗接代,不能傳宗接代,人要怎麼活下去呢?」她義正辭嚴地說看,卻聽得齊傲天頻頻搖頭。
以前只知道她迷糊、熱情、天真活潑又有點愛哭,卻沒想到詭辯的本事也是一流的。但誰教他喜歡她、愛她,又要了她呢?
於是他動手褪掉自己的衣衫,帶著一抹壞壞的笑壓向她,「你說得對,最近我確實比較少盡到為人夫的責任,也沒有努力傳宗接代,現在我來陪罪了。」
慕容珞冰喘息著搖頭,努力抗拒他遊走在全身上下的不規矩大手,「不……不必傳宗接代,我們……我們已經有寶寶了……」
「我知道!但夫妻之間可不是只有傳宗接代這項任務,還有其他很重要的事,譬如這件……」
***
為了徹底解開和西樓昊南間的心結,也為了粉碎耶律飛的野心,齊傲天決定親自到蘭陵一趟,找西樓昊南談清楚。
齊傲天走了!偌大的傲龍堡就剩下慕容珞冰,以及一群負責她安全的護衛。
基本上,慕容珞冰並不是個愛熱鬧的人,卻對突然少掉齊傲天的日子感到恐慌,甚至會忘記他已經離開傲龍堡,而不自覺呼喚他的名字,也常常睡覺睡到一半被冷醒,因為齊傲天在的時候,總以自己的臂膀摟著她,讓她即使在寒冬中,也倍覺溫暖。
而這,只是齊傲天離開的第二天。到了第三天,慕容珞冰已經睡不著了!她翻來覆去,總是找不到最舒服的角度好入睡,不是枕頭位置不對,就是被子不夠暖,最後,她索性下床,胡亂翻箱倒櫃,翻出一件齊傲天穿過的衣物。
衣物上留有齊傲天的味道,慕容珞冰聞著,彷彿齊傲天就在身邊陪著自己一般。久久,她滿足地抱著衣服準備上床睡覺。
猛地,窗戶被風吹開。
慕容珞冰瞪著敞開的窗戶發愣,還沒弄清楚到底是怎麼回事時,一條人影突然跳入。
「啊……」
慕容珞冰想叫喊,但來人的動作比她更快,立刻以手絹捂住她的口鼻,陣陣刺鼻的味道透過手絹不斷鑽入體內,當她意識到這是迷香時,人已經暈了過去。
不知過了多久,慕容珞冰被一陣寒意給凍醒,「好冷!」
「稟告主子,人犯好像醒了!」
「是嗎?」一個女子冷漠無情的聲音傳來:「再給我潑水,讓她更清醒些!」
冷水對著半昏半醒的慕容珞冰倒下,澆得她全身濕淋淋,也徹底趕走了腦袋中的昏沉。她緩緩睜開眼睛,首先映入眼帘的,是薛芷芹那張美麗卻帶恨意的臉龐,接著是一個個勁裝的丫鬢,以及被五花大綁吊在半空中的自己。
「你……是你?你怎麼會在這裡?這裡又是哪裡?」她掙扎地問。
薛芷芹冷冷笑著,「這裡是東齊國,我是東齊人,自然會在這兒。」
「東齋國」三個字讓慕容珞冰猶如被雷打到似的愣在當場。東齊國?她怎麼會在東齊國?她記得自己明明在傲龍堡的,為什麼一覺醒來卻在東齊國?難道……難道薛芷芹趁傲天不在時,派人把自己捉來這兒?
「你把我捉來這兒做什麼?」
「做什麼?」薛芷芹大搖大擺走向她,惡狠狠地甩了她一個耳光,「做這個!」
「你……你敢打我?」血絲沿著慕容珞冰嘴角滑落。
「打你?我不但要打你,還要用鞭子抽你,而且要抽在你那蠱惑人的臉上,看看齊傲天還會不會愛你!」
說罷,薛芷芹冷笑著接過鞭子,猛一揮動,長鞭分毫不差地打在慕容珞冰身上,疼得她連氣都快喘不過來,「你……你為什麼……要這樣對我?為什麼?」
「為什麼?因為你奪去了齊傲天,奪去了原本應該屬於我的東西!為了你,他竟然將毒過到我身上,完全不顧我的死活!為了你,他居然毫不念情把我趕出傲龍堡,任憑我被風吹雨打,被露水凍病!這一切一切都是為了你!」薛芷芹發瘋似地叫喊著,每說一句,鞭子就甩在慕容珞冰身上一下,當她說完,慕容珞冰已經鮮血淋漓,體無完膚!
「你錯了!就算沒有我,傲天也不會愛你。他不會愛一個處心積慮只想奪取他所有的女人,也不會愛一個表面上對他千依百順,暗地裡卻偷偷出賣他的女人,因此就算沒有我,你依然得不到他!」慕容珞冰忍著身體上的疼痛說道,而每說一個字,那些被鞭子抽打過的地方就像火燒一樣的疼。
「你胡說!」薛芷芹怒極了,舉起鞭子又是一陣胡亂抽打。
「一定是你在傲天面前說了我什麼壞話,他才會那樣對我!在你沒有出現以前,你知道他是怎麼愛我的嗎?你知道他曾經怎麼樣和我一夜纏綿到天亮嗎?但是你出現以後,他完全變了!他變得可怕,變得沉默寡言,變得像頭野獸,他讓我覺得自己像娼妓,一個任他發洩慾望的娼妓!但這些都無所謂,只要他還要我,我就很滿足了!沒想到他居然把我趕出傲龍堡,還娶了你這個什麼也不會的小賤人!我不懂,你到底有什麼好?竟然能讓傲天為你瘋狂?」
凝望血痕斑斑,被打得不成人形的慕容珞冰,薛芷芹臉上浮現一朵猙獰的笑。她的眼,一寸寸,滿意地看著慕容珞冰的身體,最後停留在慕容珞冰微微突起的小腹上。「你有喜了,是嗎?」
她的笑,讓慕容珞冰心頭一冷,「你想做什麼?」
薛芷芹走上前,以手觸摸慕容珞冰的肚子,「看起來至少有三四個月大了,應該是傲天的孩子吧?或者……你和其他男人私通,有了身孕以後,再告訴傲天說你懷了他的孩子呢?」
「你胡說!這當然是傲天的孩子……」慕容珞冰陡然住口,因為薛芷芹臉上那抹殘酷陰冷的笑容讓她說不下去。
「是傲天的孩子?那真是太好了!我記得以前有個叫拂雲的歌妓也是懷了傲天的孩子,不過最後卻死得很慘。你知道她怎麼死的嗎?」薛芷芹陰沉得意地瞪著慕容珞冰,「被強盜殺死的!死的時候身無寸縷,想必是受過蹂躪和凌辱,否則不會死得那樣難看。」
「你……是你派人殺死她的?」
薛芷芹沒有理會她繼續說:「不管怎麼說,你是個公主,而拂雲只是個歌妓,所以我不會讓你死得太難看的,但是你肚子里的孩子卻是絕對不能留的!」
「你想做什麼?」
「做什麼?」薛芷芹一偏頭,幾名丫鬢端著一碗黑黝黝的葯汁走上前。「灌她喝下,把她肚子里的孩子打掉!」
「不!你不能這樣做!這是傲天的孩子,是我的孩子。無論如何,你都不能這樣做!」慕容珞冰拚命掙扎著,奈何就是掙脫不了。
「哼!正因為是你的孩子才需要打掉!」
「為什麼?為什麼你要如此狠心去殘害無辜的小生命?」慕容珞冰泣不成聲,她不在乎自己會受到什麼折磨,卻害怕肚子里的寶寶受到傷害。老天,誰來救救她,誰來救救她啊?
「因為除了我以外,我不允許其他女人懷齊傲天的孩子!只要你們懷孕了就該死!」薛芷芹狂笑著,聲音瘋狂放肆,回蕩在陰暗的地牢中,「來人!灌藥!」
「不,我不要,我不要……嗚……」
在丫鬢的強迫下,深黑嗆喉的葯汁一口接一口如數倒入慕容珞冰嘴裡,通過喉嘴,來到腹部。沒多久,就聽見慕容珞冰凄厲的喊叫:「啊」──
血,順著腿間流下來,很快地將地面染得通紅。
薛芷芹見狀得意洋洋笑著:「哈哈哈!沒了,終於沒了!除了我,我不准你們替他生孩子,除了我以外!」
深沉的痛苦早讓慕容珞冰暈了過去,因此她沒有聽見薛芷芹瘋狂的笑聲。
但薛芷芹並未就此罷休,她甩下鞭子,對著幾名丫鬢吩咐:「替她止血,止完血后,把她送到青風營里,讓所有的士兵輪流享用!」
丫鬟領命,解下慕容珞冰身上的繩索,正想將她抬離地牢,一條人影擋住她們去路。「薛昭儀,你在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