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第六章

過了許久——

「你這個瘋子、變態!」冷墨冀倒抽一口氣,發出一連串的咒罵,還有什麼比一個男人「性致勃勃」時冒出條蛇來得掃興。

夜舞幾近赤裸地從床上爬起來,氣喘吁吁地說:「一點也沒錯!」她激動,有著山洪爆發的狂怒。「搞清楚!我不是妓女!休想我隨便的張開雙腿去迎合任何男人——」她的黑眼珠閃爍著滿腔仇恨。「有蛇保護我,你休想欺負我——」一雙澄澈的雙眸有著不安和害怕。

刺猥?沒錯!夜舞這瞬間就像是刺猥,碰也碰不得。

「你——」此刻他的心情很複雜,不知該恨她還是憐惜她。

冷墨冀終於「看清」夜舞了嗎?

她有虛張聲勢的本事,只為了害怕別人了解她?在她身上的一切囂張、跋扈、大膽、無所謂全都是保護色,只除了這一刻的她——

這才是真實的她嗎?

她是百分之百的倔強,如野牛般固執,如鋼鐵般賢毅,除此之外,他又看到了什麼呢?

如此美麗、性感、純真、迷人兼霸道的女孩,她獨特的吸引力,其實,早已不知不覺讓這位天王巨星軟化了。

他已經認清黑夜舞的另外一面——缺乏親情、孤獨、無助而單純,是這樣嗎?

所以,她才會無惡不作,用這些行為藉以掩飾她脆弱的心靈?

「你……」他顯得有些欲言又止。冷墨冀注視逗弄蛇的滿足模樣,心疼道:「你都抱著蛇睡覺?」

夜舞點點頭,實話實說。「我抱著它,看到的人會害怕,就不敢靠近我,這樣就不會有人敢害我——」

冷墨冀暗吃一驚,天啊!她過的是什麼樣的生活?

的世界中全是敏感、尖銳、矛盾、邪惡、敵對的——這不該是個十八歲女孩子的灰色人生觀,她紙張對需要有人來愛她,疼她。

他試著以平靜的口吻說:「你認為這條蛇能保護你嗎?」

夜舞露出一個可愛又得意的笑容。「當然,『毛毛』是我最忠實的朋友!」她習慣性地把「毛毛」放在手中把玩。「我知道,看到它的人會嚇得半死,所以,它是我的守護天使。」她是如此深信不疑。

「是嗎?」冷墨冀不以為然地嘆了口氣。「這條蛇很小,大約五十公分左右吧!全身是白色,現在我仔細一瞧,倒也覺得它很可愛、不具任何殺傷力,也不會咬人——」他意有所指地比了比小蛇。「我並不怕它,它嚇不了我的。」

「你——」夜舞錯愕地接不下話。

只見冷墨冀瀟洒地從地上爬起來,筆直地走向床沿坐下,床因為他的重量而凹下一塊,如今他離她只有咫尺而已,夜舞不得不面對他。

冷墨冀輕而易舉地從她的手中把「毛毛」抓下來,夜舞抗拒地掙扎。「不要!它不能離開我,『毛毛』討厭人家碰它……」

出乎意外的「毛毛」卻乖得不得了。它在冷墨冀的手掌上滿足地休息,夜舞驚訝地脫口而出。「奇怪!『毛毛』從來不讓人碰的……」

「所以,它也喜歡我呢!因為它知道從今天開始,它的主人可以保護自己,不再需要它了——」冷墨冀輕聲細語,自顧自地說下去。「記住!人不能和動物睡在一起,蛇有蛇應該睡的地方,我把它放回簍子里——」他燦笑,打開竹簍把蛇放進去。

夜舞聞言,本能地汗毛直豎。「什麼意思?你還是想非禮我?」夜舞像是一座冰雕,足以凍死人。「別以為『毛毛』聽你的話,我也會怕你……」

「住口!」冷墨冀大聲咆哮道:「你還要裝多久?『清純』的小太妹!我冷墨冀雖然風流但不下流,不會碰……處女。」他頓了頓才說出後面那兩具字。

處女?夜舞感到全身都羞紅了,此刻她真希望地上有個洞好讓她鑽進去。

他挑了挑濃眉命令道:「現在,乖乖上床睡覺了——」

「我——」夜舞只覺得一肚子的話憋著,難道處女就是丟臉羞恥?

她默默把衣服穿好,但卻遲遲不肯上床。冷墨冀已大大方方地躺在床上另一側,他望著她嬌俏的背影,彷彿知道她的泄氣沮喪,他半開玩笑道:「其實,你很了不起!十八歲還知道要潔身自愛,這年頭這種乖女孩很少見了,況服你還『自稱』太妹呢!恐怕是全台灣最清純的太妹……」

他是在讚美她嗎?

他又說:「天底下有多少女人想主動上我的床,而你卻性格地不買我的帳,所以,我也會尊重你的選擇……剛剛是你的初吻吧?我真榮幸。」

也許是這句話過於輕佻,冷墨冀又發現夜舞倏地變得像把利刃。「榮幸什麼?我以後也會給不同的男人——」她賭氣道。

「你再意氣用事看看——」他好蠻橫的語氣。「信不信,我現在會對你使用暴力——如果,我能讓你必掉你那善於說謊的個性——我會義不容辭這麼做。」

她想頂嘴,但跋扈的話卻硬生生卡在喉嚨里,她似乎再也沒有勇氣。

他像個長輩般地命令。「現在乖乖上床,不然我會要你好看——」

她怕他了嗎?

她上床的動作僵硬,她的屁股才一碰到床沿,冷墨冀就抱住她了。她本能地嚇得身子縮成一團,不過感覺不一樣了。當他抱她在懷中時,夜舞深深發現他有一百八十度的大轉變,與剛剛的激情強硬有著天壤之別。

「我會給你安全感的。」他在她的耳際呵氣道。

「安全感?」明顯的,她不懂這三個字,但胸口卻有種悸動的感覺。冷墨冀解釋。「就像『毛毛』——」

「對。你就好像『毛毛』——」想到「毛毛」,警戒心消除,她不由得噗哧一笑。

雖然只是一剎間,不過對冷墨冀而言,卻已足夠了——柔中帶媚的無邪笑容,令他怔怔地迷失其間。

冷墨冀好不容易才回過神,微笑道:「瞧你!肌肉緊繃得像個木乃伊一樣!放輕鬆點!我真的有這麼可怕嗎?」他的眼神出現不應該有的柔情萬千。「我要你知道,只要你睡在這張床上,我就會保護你,你不需要『毛毛』了。」他忍不住輕撫她柔細的髮絲。

「保護我?」夜舞露出迷惘的眼神喃喃地念著。

「是的,保護你。」他應許道。

他這句話是什麼意思?

冷墨冀怡然自得地移動姿勢,把夜舞更加攬在他身上,她的頭就這樣安適地靠在他健碩的胸膛上,他一語雙關道:「別怕我,一男一女在床上又不是只有做那種事,而且你又不是我洩慾的工具。」

「是嗎?」她不可置信地偏頭想了想。

「當然!」他帶著戲謔的語氣。「其實,在就要上也可以開懷大笑的。」

「大笑?」

「是的。就像我現在——想笑你,我的情婦居然是處女。」他的嘴角揚起一抹似笑非笑的揶揄。

夜舞瞬間表情丕變,她的臉頰臊紅極了。

冷墨冀又介面,不疾不徐道:「但是我卻不敢笑出聲,因為我惹不起你這隻母老虎!」

他孩子氣地吐了吐舌頭,完全不像平日自以為是的作風,夜舞吃驚得瞠目結舌,她盾到了高高在上的大明星的另外一面嗎?就像蘇菲和傑德說的:冷墨冀是百分之百的好人——她感到了。

他變得好溫柔……

但是,這個發現卻讓夜舞更加惶惶亂亂、心亂如麻,她豈可忘記:他「曾經」是白美娜的情夫,而白美娜又害她母親死於非命……

她的眼底蒙上一層濃濃的哀愁,冷墨冀目光一閃,立刻有技巧地轉移話題,他看到床頭櫃前挑戰盆栽,不經意地問:「這是什麼?」

「含羞草。」她的眼睛含羞草而發亮。

「也是你喜歡的東西嗎?」他注意到她發亮的眸子了。

夜舞直點頭。

「好吧!那明早把含羞是草放到庭院中,讓它好好晒晒太陽,如何?」冷墨冀想了這個點子。

「真的嗎?你答應了?」夜舞喜悅得無法自己。「我覺得……你對我好好喔!」她小聲道。

這就是夜舞——給她小小的「施捨」,她就會有天大的喜悅。

「睡吧!」他雙眼有些濡濕,一隻大手掌輕拍她的背脊,試圖要給她一個最安全的避風港。

當清晨來臨時,夜舞正迷迷糊糊之中發現——「毛毛」不見了,「毛毛」沒有纏繞在她的手臂上,卻換上了一雙強而有力的大手。

不,不對!是……夜舞終於張開了雙眼,啊——她立刻眼前的情景嚇得睡意全消。

她竟然睡在床中間,因側睡的姿勢,她的右手抱住冷墨冀的粗腰,她張口結舌地想要趕快鬆手,眼角偷偷往上一瞄,立刻迎上了一雙深情而魅惑的眼神——

那張全天下最英俊的臉,此刻正大剌剌地向她發電,她本能地只覺得雙頰火辣辣地發燙……

原來他早就醒了!

「你……」她支支吾吾道。「你為什麼不叫我?」

「我捨不得叫你,你的頭枕在我腰上,八成把我當成『毛毛』了。」

「對……不……起……」她囁嚅地吐出這三個字,只覺得羞上加羞!不過,也許經過昨夜,一切都變了吧!「我的睡姿很怪——」

「是很怪。」冷墨冀做一個深感佩服的表情。「你睡覺時的動作,還真是千變萬化!不過……可愛透了!還緊抱著我的身體不放——」他比了無尾熊抱樹的姿勢。

「是嗎?」她再也沒有臉見他了。

誰知,冷墨冀卻眉開眼笑,別具深意道:「但是,我喜歡這樣讓你抱——」

「你——」他這句話讓她心悸不已。

他愛憐地摸摸她的頭。「好吧!睡飽就要起床,都快中午了!」

中午?喔!她好貪睡。

昨夜她竟這麼不知羞恥,不但倚偎在一位近乎是陌生男子的懷中,還睡得怡然自得,這是她嗎?

煩躁地看著冷墨冀老神在在地走下床,他居然旁若無人地在她面前只穿一件內褲……昨夜大概是太暗了吧,所以她才會對他的魅力無動於衷?現在看到他的偉岸身材,及雕像般的英俊臉孔,一股突如其來的電流讓她心蕩神馳,口乾舌燥。

夜舞不自覺緊咬下唇,試圖平靜自己紊亂的情緒,她知道自己不能像母親那樣隨便獻身,男人是不會珍惜女人的。

她突然意識到兩人的世界真是南轅北轍;冷墨冀是一代閃亮的天王巨星!他的風采,不知迷倒了多少女人,反觀自己又有什麼呢?只不過是個沒人關心的可憐蟲罷了。

她陷入一種掙扎、焦慮的情緒……冷墨冀似乎察覺到她的自卑與局促,他有技巧地轉移了她的注意力。「你肚子餓不餓?我做菜給你吃!」

「你——要做菜?」她目瞪口呆地看著他聳肩,一副理所當然的神情。

他挑眉道:「就看你賞不賞光了?」

她彷彿放下了原本壓在她身上的石頭,所有的陰霾一掃而去。她對他展露出由衷的笑靨。「當然。有大明星自願做廚師,我何樂而不為?」她跳著下床。

冷墨冀憐惜地笑了。她真是一個小女孩啊!其實只要有人對她好一點點,她絕對就不會是「刺猥」。

突然他想起什麼似地問道:「告訴我,『毛毛』都吃些什麼?我也要為它準備中餐啊!」

夜舞的眼睛發光、發亮,趕快說:「『毛毛』很好養的,它不挑食,它只吃蘋果——」

「蘋果?喔!我知道了。」他溺愛道。「我會幫『毛毛』準備最好的日本富士蘋果,希望它吃得好,長得好——這樣,可以嗎?」

「你——」夜舞胸口一熱,有一股想流淚的衝動。天知道!從她母親過世后,早就忘卻淚水這玩意,而今……她只能佯裝淡然地承受這一切的感動。

他點點頭,又不忘提醒她。「離開卧室,別忘了含羞草以及『毛毛』,它們應該出去晒晒太陽了——」

夜舞大叫。「是的,我絕不會忘記。」她以高亢的回答來掩飾喉間的哽咽。

看見她這麼有精神,冷墨冀這才滿足地步向廚房。

這位大明星在廚房忙著,夜舞就在庭院,做她想做的事。

和風微微吹向她——她像古代許多偉大的文豪般,正在享受「偷得浮生半日閑」的樂趣。

她悠哉地坐在泥土直,也不怕泥土把她的牛仔褲和肌膚弄髒,她把「毛毛」放在草堆中玩耍,而小盆栽放在地上,享受陽光的洗禮。她吟詩作興趣大起,她取出筆記本,開始她不得了的「大作」——把涓涓的靈感化作文字。

這一刻——她是如此乖巧,像品學兼優的好學生,根本不是是叛逆、風騷的小太妹。

冷墨冀從廚房窗口望著她,心醉於這幅畫面——蔚藍天空,朵朵白雲,綠油油的草地,一位女孩,像是天空中飄浮不定,難以捉摸的白雲……夜舞有很多面,是善變、是神奇而令人驚嘆的。

他從窗口向她揮手。「哈羅!吃飯了!」

夜舞點頭回應他,立即把含羞草和「毛毛」帶入餐廳內。

進了餐廳,坐在餐椅上,冷墨冀主動地把「毛毛」抓到他的手掌中,他取出蘋果,喂它吃飯。

夜舞看呆了,他對「毛毛」親密的舉止,似乎不像原本的他……

「看什麼?」他不經意地抬頭,嘴角上揚,有意道:「你是不屑吃我做的飯菜喔!你連筷子都不動——」

「才沒呢!」她趕快執起筷子、碗,挾了菜,大口大口地嚼起來,她發現——他還真會做菜呢!

「好吃嗎?」

她不由得用力地猛點頭,然後不客氣地埋頭大吃一番。

冷墨冀發出會心的笑容,他識相地坐在夜舞陪壁的椅子上,兩人合力讓盤底朝天,互相替對方抹了抹嘴,心有靈犀地相視大笑。

餐后,冷墨冀甚至泡起咖啡來。夜舞站在一旁,竟露出少見的文靜與局促。在他泡咖啡的同時,她一語未發主動地洗起碗筷來。怕他會譏諷她的「乖」行為,便自顧自地喃喃自語。「平常蘇菲這麼累,今天就讓她休息一天,我來洗碗……」

冷墨冀表面上不動聲色,內心卻激動而喜悅不已,他情不自禁地端睨她那頭古里古怪的頭髮……在好奇心的驅使下,他故作不經意地問:「你的生母……是個怎樣的人?」

一瞬間空氣中原有的祥和因子幾乎都凝結了,夜舞抓著盤子,水龍頭下的小手,突然就硬生生地靜止不動了。夜舞雖背著他,但他卻能感到她的僵硬與銳利。

天啊!他問錯話了嗎?他不該問嗎?

他幽幽地嘆口氣。「你總是這樣的。」他故作輕鬆地聳聳肩,藉此化解彼此尷尬。「夜舞!你太光銳、太仇恨了。你把你的恨與不滿當作箭矢,射向周圍的人。不僅是我,好像全世界的人都欠你似的。我不明白:究竟是什麼樣的母親,會造就這樣的小孩?」他他說到這裡便止住了,細心地觀察夜舞的反應。

夜舞死盯著水龍頭下的水渦……許久后,她慢條斯理一字一字地說:「我的母親,是全天下最美的女人、最好的媽媽,她在我心中永遠無人能及、無人能比。」

冷墨冀為她語氣中濃郁的情感與堅決而悸動。

很難想像這些恭謹的字眼,是從一個自稱是「小太妹」的女孩口中說出;她如此保護自己的母親。

而他冷墨冀,赫然不凡的天王巨星,雖然從不知道自己的生母是誰,但是骨子裡他竟對自己的生母充滿憎惡。

他試著換了較詼諧的語氣。「你母親一定很美麗,也很也不起吧?」

「了不起?」她默默轉過身子,原本蒼白的臉色因激動而泛紅,嘴刻她就像是一隻受過傷的野獸,準備隨時攻擊,施以報復。

「我媽媽的成就就是:幾乎做過所有台灣上流社會男人的情婦,沒有任何名門政要逃過她的手掌心。她是女人恨之入骨卻又羨慕不已的情婦。她在世的時候,有數不盡的男人供她玩樂,她毫不不在意自己的女兒是個私生女,而且她從不告訴我我的父親是誰,因為我是『黑』家的女兒,她不要認祖歸宗……誰知,她最後會栽在程大發手中,草草的結束一生……台灣上流社會的女人都在慶祝,黑雪渝終於死了!而她的墓碑,從來沒有任何男人去祭拜過……你要笑我吧?你盡量笑我好了……」說到後來,她歇斯底里地狂笑著,一滴、兩滴眼淚自她眼角滑下……

「夠了!」冷墨冀漂亮的臉龐冷硬如大理石。「你何必這樣嘲笑、糟蹋自己?你以為你可憐嗎?你母親凄慘嗎?底下比你可憐的大有人在……」

他瘋狂地扯住她的手臂,將她拉向庭院的游泳池。「現在艷陽高照,我們一起游泳吧!」冷墨冀霸氣地下令。他多希望屋外的一片陽光能趕走夜舞久藏心中的陰霾!

湛藍的水珠,在太陽下粼粼發光,黑夜舞站在這座豪華巨型的游泳池旁,卻沒有半點喜悅的心情,雖然太陽日正當頭,夜舞卻一陣發抖,只覺得好冷!

冷墨冀當著的面前,大大方方地脫下衣服,他健康而黝黑的膚色在陽光下閃閃發光,夜舞臊紅了臉,始終不敢正視他,昨夜及今早,雖然他也是如此的放蕩不羈,不過,那都在室內,而且他又離她有一段距離。

但是,如今在這明亮無比的陽光下,冷墨冀背對著夜舞,他脫得只剩下一條內褲了。

倏地,夜舞目瞪口呆地尖叫出聲「啊——」她捂住嘴巴,禁止自己出聲。

疤痕!數不盡,大大小小的傷疤,布滿在他的背脊上。

有些傷疤早已和古銅色的肌膚交纏,不過,在陽光的肆虐之下,這些傷疤如此清晰可見,似乎在訴說一個永不褪色、無法磨滅的遙遠的過去……

冷墨冀面無表情,聲音遙遠而空洞,似乎在敘述一個無關緊要的故事。「有一個小男孩,從小就不知道他的親生父母是誰。他在孤兒院長大,一直到他八歲時,一對美國夫婦收養了他,他原本以為那是好運的開始,美國可是小孩幸福的天堂,小男孩好高興——他終於有父親,有一個家了。不過……」他頓了頓,深吸了口氣才繼續說下去。

「你能相信嗎?這個小男孩的父母最關心的竟是政府給予的補助津貼。其實,孩子根本是他們的累贅,以及情緒發泄的工具,當他們賭博輸了,就用皮帶鞭打小孩的背部,小孩痛苦尖叫,他們也不理。小孩不敢求助於任何人,因為他本就是無依無靠,孑然一身的小雜種,他可以忍受任何痛苦,只要父母能夠愛他,只要……他還有一口氣活下去。」

夜舞的一顆心痛苦地揪在一起。

「小男孩的噩夢,並沒有隨著歲月的增長而結束,變態的父母只是更變本加厲,有一天他們突然大發奇想,要把未成年男孩送進牛郎店做服務生,只為了可以賺取較多的小費。」

牛郎店?夜舞氣憤不已。

冷墨冀憶起過往,不自覺地握緊了拳頭。「十三歲的他根本還不知道社會的險惡,牛郎店充斥著金錢、肉體的交易,有幾次客人看上了當服務生的他,指名要男孩坐台陪客,都被他拒絕了。因為沒有額外的『夜渡資』,他被父母責打得更凶了,午夜夢回,他只能用冰塊麻痹傷口,以減輕疼痛……

「然後他明白,他只是養父母圖利的工具,十六歲時他離家出走,跑到離這個家十萬八千里的城市,念書、打工。他曾經是流浪漢、曾經三餐不繼……」他的聲音有絲哽咽,但是表情卻是如此平靜。「如今,小男孩已長大成人,現在他是揚名國際的巨星,但是他卻遠離美國住在台灣,不為什麼,只是因為——他身上的傷疤雖然早已復原,但是記憶中的傷疤卻是很難抹滅的。」他止住不語了。

他語重心長地盯著她。「夜舞,你要報復什麼呢?報復你是私生女?報復那些殘酷對待你的人」報復拒絕接納你的人?所以,你也要報復我?」

夜舞的喉嚨縮緊,她感覺自己幾乎要爆炸了。

「如果,報復我能稱了你的心,讓你的仇恨消失殆盡,那我願意死……」他激動地說完后,目光一瞬也不瞬地盯著夜舞。

死?

夜舞感到全身血液凍結了。

千鈞一髮之際,冷墨冀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跳下水池——

夜舞的呼吸停止,她直覺地想。「啊——冷墨冀跳水了,他要淹死了——」尖叫后虛弱無助地跪在地上。

半晌,有人在水池邊伸手抓住夜舞的腳,夜舞嚇得臉色發白,低首一瞧——竟然是冷墨冀。他好端端,安然無恙?

他咧嘴對她大笑。「拜託,我會游泳,怎麼會淹死?小太妹,你的智商有問題喔!我只不過是故意嚇你的——」他的髮絲上閃著晶瑩的水珠,他狂野而燦爛的笑中,找不到一絲往日的憂傷。

與往常不同的,夜舞沒有放肆地回嘴。她半跪在地上,豆大的淚水滾滾而下。

冷墨冀詫異地注視她。

她哭了,她的淚水……令他有股撕裂的心疼。

她哭得淚眼婆娑,嗚嗚咽咽地道:「是我的錯,是我的錯……水很可怕,水會殺人——我不是要報復你……」她陷入歇斯底里的狀態中。

「夜舞,」冷墨冀拚命撫慰她。「清醒些!你沒有錯,是我自己要跳水的,別怕……」

「不,不是……是我,是我害你……」她害怕得肩頭抽搐。

天啊!她真的嚇倒了?

他急切地跳上岸,不顧一切地把夜舞攬在他懷中。她地臉頰是發熱的,而他的身子是冰冷的。

冷墨冀喜歡她帶來的暖和,卻對她的哭泣不知所措。

「你竟然哭了!別哭了!我不曉得你怕水,我不該開這個玩笑……」她似乎對他的話置若罔聞,她整張小臉在他的胸膛哭得死去活來。

索性,冷墨冀乾脆調侃道:「我的胸膛很好靠是不是?哇!我的豆腐全被你吃光了!」

「你——討厭!」她滿臉通紅地推開他,誰知他反過身來又把她抱得死緊。

他在她耳邊輕聲呢喃。「別哭!你的淚水讓我不知所措!你……是為我而哭泣嗎?」

沒想到夜舞竟含著淚光點頭。冷墨冀心一陣狂喜,下一秒他不顧一切地低頭吻住了她。

她本能地要抗拒、躲避,卻在他熱情的探索下融化了……她生澀地任他擺布,而他的唇柔軟無比,他的舌靈活地吸吮她,強大的電流幾乎要把她的呼吸給奪走了,情不自禁地回應他的熱情,願意永遠迷失在這如夢似幻的天堂。

她忘卻了哭泣、恐慌,她只記得——他挑起她不可思議的情慾觸覺。

她喜歡那份濡濕、激情的感覺,她圓潤的胸部隨著急促的呼吸而起伏不定。

終於,冷墨冀鬆開了他的唇,夜舞嬌喘吁吁地嚷道:「混球,你……吻我——」

冷墨冀哈哈大笑,目光炯炯有神地道:「不錯,你『恢復』正常了——」

「你——」夜舞的臉頰紅透了。

冷墨冀猙獰地笑著,話中帶話道:「第一次吻你,如蜻蜓點水,我深感抱歉,希望這一次讓你大呼過癮,而你『進步神速』的接吻技巧,讓我相當滿意……」

紅著胸雙手插腰,作勢要揮拳打他。「冷——墨——冀——」

冷墨冀輕易地接過她的「花拳」,他厚實的大掌包住她的小拳頭,順勢又把她攬在胸前。「叫我墨冀……」他的舌尖滑上她的敏感的耳垂。

一陣酥麻的電流穿過她全身,她沒有抗拒,但聲音卻低不可聞。「墨冀——」

她終於肯正式喚他的名字,平日大剌剌的小太妹,如今卻像個嬌羞的小新娘。

「夜舞,」冷墨冀濃情密意道:「對不起,我答應你,不讓你再碰這水池——」他愛憐地摸摸她俏麗的頭髮。

他溫柔地拭去她臉上的淚珠,夜舞失魂落魄地喃喃自語。「……居然這麼沒用,哭得這麼狼狽,從我母親過世后,我就再也沒有哭過……」

冷墨冀的胸口發緊,強烈灼熱疼痛的感覺讓他想捍衛保護她一生。「每個人都有害怕、軟弱的時候,沒有一個人能夠時刻堅強的……」

「你也是嗎?」她露出可憐兮兮的表情。

「當然。我有一個和你一樣痛苦的童年……」

她讀出了他的孤獨、憂傷——在這一刻,他們的心靈互相撫慰彼此的傷痛。

夜舞抓住他的背脊,傻氣地問:「你的疤……還會痛嗎?」

他莞爾道:「那是非常老的疤——早就不痛了。」

夜舞安心地點頭。「那就好,那我就放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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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夫的情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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