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啊？」龔亮樺啞口無言，不知道該怎麼回答才好。

「我知道這件事不容易，但不試試看，怎麼知道會不會成功？亮亮，我們一起加油！」文鈴加重手的力道，緊緊握住龔亮樺的手。

龔亮樺只能無奈的點點頭，手上微痛的感覺提醒她，她不能繼續想著褚煜了，她該想的人是褚風才對。

但是她對褚風的愛戀感覺卻越來越薄弱，甚至想不起來褚風到底是哪一點吸引她。

她告訴自己不能再想下去了，否則今天早上一定什麼事都無法做，於是乘機轉移話題。

「從早上上班到現在，我一直沒看到褚總監，他人呢？」

「昨晚他跟我說，今天早上會先去廣告主那裡，晚一點才進公司。」他這麼敬業，讓文鈴對他的好感又增加了不少。

她移動座椅回到自己的辦公桌旁，似乎是打算開始認真工作。

龔亮樺打開計算機檔案，專心的研究這次的企劃書，然而她覺得胸口還是隱約梗著一口悶氣，咽不下去，也吐不出來。

難道這是……嫉妒？

她該不會是嫉妒文鈴吧？

她撫著胸口，為這項事實而心驚。

十點多的時候，褚煜走進辦公室，特地來到龔亮樺的位子，找她討論這次的廣告細節及廣告主的其它要求。

龔亮樺卻對他愛理不理的，除了公事之外，其它的事一概不想響應。

褚煜以為她還在為昨天的那個吻生氣，只好無奈的來到文鈴的座位，與她討論一些事情。

相較於龔亮樺的冷漠，文鈴顯得熱絡許多。

聽到隔壁座位不時的傳來笑聲，龔亮樺的心情更加低落了。

以她這麼彆扭的個性，褚煜應該是不會喜歡她的，他昨晚肯定是一時迷失心志，隨口說說罷了。

跟文鈴比起來，文鈴的開朗活潑反而更容易擄獲褚煜的心。

她不該叫亮亮，她的心一點都不燦亮。

中午時，她沒有吃飯，埋首公事中，什麼事都不想理會，唯有工作才能讓她忘記心頭那種沉甸甸的感覺。

傍晚的時候，褚煜終於沉不住氣，來到龔亮樺的座位前。

「總監，有什麼事嗎？」她懶懶的抬眸，依舊是愛理不理的態度。

褚煜覺得有點火大，心想，就算她對他不滿，可以大大方方的說出來，何必用這種不冷不熱的態度對待他？

「晚上一起吃飯，七點整，在公司附近的怡園小火鍋店。」他用公事公辦的口吻命令道。

「可是我不……」她想開口拒絕。

他搶先一步打斷她的話，堅定的說：「是公事，很重要，你一定得去。」

「好吧！我去。」她斂下眼，不想跟他爭辯。

既然是公事，她只好勉為其難的答應，總不能拒絕上司的命令吧？

不到七點，褚煜已經坐在小火鍋店裡，打開筆記型計算機，邊仔細研究這次的廣告計劃有什麼需要改進的地方，邊等候她的到來。

看到龔亮樺進來，他立刻關機。

兩人各自點了餐，龔亮樺率先開口。

「總監，你不是要討論公事？請說吧！」

「先吃飯再說。」他仍舊用命令的口吻說著。

她聳了聳肩。他是主管，說了便算。

沒多久，服務生將他們點的火鍋料送上來。

褚煜先替她將食材放進鍋子里煮，然後才煮自己點的食材。

龔亮樺本來想跟他說她可以自己煮，但思及他體貼女孩子的個性，硬生生將到口邊的話吞入腹中。

如果今天跟他一起吃飯的人是文鈴，他一定也會這麼做吧？

「你今天心情不好？」褚煜邊用大湯匙攪動鍋子里的食材邊問。

「沒有……」她回答得很心虛。

他看出來了？他竟然察覺得到她今天心情真的很不好？

她的表情有一絲赧然。

她今天的表現真的有這麼明顯嗎？

「你還在生我的氣嗎？因為昨天的事？」思前想後，他覺得唯一有可能讓她心情不好的原因，就只有昨天不經她同意便衝動的吻了她這件事。

「沒有……」她不假思索的回答。

昨天那個吻，她只覺得有點驚訝，並不會感到生氣，反而有一種甜蜜的感覺。

她不知道原來接吻會有這麼不可思議的感覺，好像打翻了一壇蜂蜜，在心口流淌著。

「那你今天到底是怎麼了？為什麼對我的態度那麼冷淡？」甚至比對陌生人還要冷淡。

那種感受就像是被當頭澆淋了一大桶冷水，從頭到腳、從裡到外流竄著一股冷意。

早知道冒犯她會遭受這種冰冷的對待，他說什麼也不會吻她。

她的冷漠，讓他有種脖子被掐住，幾乎喘不過氣的感覺。

「你……昨晚有打電話給文鈴？」她突然沒頭沒腦的問，雙眼無神的看著鍋內蒸騰的霧氣，就連心也似乎蒙上了一層迷霧。

「是啊！有什麼不對嗎？我昨晚回家后打電話給她，跟她討論公事，因為廣告主想知道工作進度的安排及市場調查的結果。」他據實以告。

「你沒有跟她討論其它的事嗎？」她想將事情問清楚一點，卻又不知道該如何開口。

「沒有，純粹談公事，因為廣告主今天想知道答案，所以我才一大早就去廣告主的公司報到。」他一臉坦然。

她如釋重負的吁了一口氣，梗在心頭的那口悶氣瞬間消失。

褚煜注意到她緊擰的眉頭有鬆開的跡象，終於領悟到她在生什麼氣了。

「原來你今天一整天對我愛理不理的，就是因為我昨晚打電話給文鈴？」他眉眼帶笑，心情好得不得了。

心儀的女孩為了他而吃醋，讓他開心極了。

心事被他道破，一股熱氣往上沖，讓龔亮樺的臉蛋瞬間變得紅潤。

她垂下臉，拿著大湯匙翻攪食材，接著用小湯匙舀了一口湯送到唇邊，假裝自己正在忙著喝湯，沒空回答他。

褚煜識相的不再追問，反正他已經猜到答案了。

他深邃的雙眸盯著她的側臉，誠心的說：「我昨晚對你說的那些話，今生今世不會再對別的女孩說，請你相信我，我對你絕對是真心的。」

聽到他真誠的表白，她不禁著慌，一時忘了火鍋的湯非常燙口，沒有先吹一吹，便喝進嘴裡，瞬間哀號出聲，「嗅！好燙！」

「快！先喝口紅茶，含住冰塊。」他將自己的茶杯遞到她的唇邊。

她趕緊喝了一口，也含了一個冰塊，暫時解除了口腔內火辣辣的燒灼感。

「謝謝。」她語音含糊的說，這時才發覺自己喝了他的紅茶，這麼說……她剛才與他等於是間接接吻了？

她的俏顏染上了紅雲，眼波流轉，煞是迷人。

褚煜忘情的伸出拇指輕撫著她紅腫的唇瓣，驀然想起昨晚她也是被他吻得唇瓣泛紅，他的眸光變得深濃。

「我沒事了。」她嬌羞的撥開他的長指。

由他的指尖傳來的灼熱觸感，並不輸給剛才她被燙著時的熱度。

她覺得自己的心跳如擂鼓，彷彿要跳出胸口，氣息也不穩，只能悄悄的吸氣，希望能將多一點的氧氣送進肺里。

「那就好。」他啞聲說道。

在長指離開她的紅唇的瞬間，他有種悵然若失的感覺。

兩人低頭吃火鍋，不再繼續交談。

只是，原本沉窒的氣氛已經一掃而空，取而代之的是有點曖昧的氛圍。

他的體溫令她心顫。

她的紅唇令他蠢動。

吃完火鍋，褚煜送她回家。

他特地放慢車速，希望能與她多相處一會兒。

每次與她在一起，他就有種時間過得特別快的感覺。

當車子在她的公寓大門前停下時，車廂內很安靜，靜得讓龔亮樺有種錯覺，覺得自己鼓動的心跳聲大到足以讓褚煜聽見。

「謝謝你今晚請我吃飯，我先上去了，你開車慢一點。」她氣息不穩的與他道別，然後一手急著打開車門。

他倏地伸手，抓住她的另一隻手。

「我……覺得有點渴，可不可以到你家喝杯茶？」他小心翼翼的問，深怕自己唐突的要求會嚇著她。

他真的不想這麼快就與她分別。

龔亮樺的身子僵了一下，靜默了幾秒，心裡忖度著，他平常為人很紳士，應該不至於會對她做出什麼不合宜的舉動。

她遲疑的點點頭。「上來吧！你請我吃晚餐，我請你喝一杯茶也不為過。」

在她的帶領下，他走進她的住處。

這是一間一房一廳的小房子，客廳一角還有小型的廚房，話備還算齊全，四周牆壁的油漆顏色看起來很鮮明，像是才重新刷上。

褚煜不由得想像著，她一個人在小小的公寓里，在沒有任何人幫忙的情況下，揮汗刷油漆的樣子，他的心沒來由的揪緊。

如果他能早一點遇上她，該有多好？如果兩人老早就相識，他一定二話不說，每天都來陪伴她，不會讓她覺得孤單無助。

他瞥見高低柜上擺著一張像是全家福的照片，照片里的她還很小，可能還沒上小學吧？

當時的她站在一男一女的中間，一手拉著一個，笑得好開懷、好幸福。

龔亮樺悄悄來到他的身旁，幽幽的開口，「那是我的父母親，本來不想將這張照片擺在客廳的高低柜上，而是想放在抽屜里，順便將我對父母的愛一併鎖上，但後來想想又捨不得，便將它擺上來。你說，我是不是很可悲，又很可笑？」

她自嘲的勾起唇角，那笑容好凄涼，看得褚煜不禁眉頭緊蹙。

他一把抱住她，將她鎖在自己的懷中。「你一點都不可悲，一點都不可笑，你只是一個正常的女孩，期待得到父母親的愛，而他們卻自私的丟下你，可悲的是他們，可笑的也是他們！」

龔亮樺訝異的抬起眼，鼻頭湧起一般酸意，眼睛也氤氳了一層霧氣，胸口更是脹滿了感動。

他……了解她！他真的了解她！

「亮亮，讓我成為的男朋友吧！讓我代替你的父母親愛你，他們不要你，我要，我要你，讓我愛你。」他深情的呼喊，雙手將她摟得更緊，像是怕她會從他的懷中溜掉。

「你確定嗎？你確定你真的要我？要我這個被父母親拋棄的女孩？你不怕惹上麻煩，不怕甩不掉我？」她自嘲的問，露出悲涼的笑容。

「我不怕，我不怕麻煩，也不怕甩不掉你，相反的，我要定了你，也纏上了你，我一輩子都要與你糾纏。」他堅決而篤定的回答。

她是他第一個想要緊緊抱在懷中呵護的女孩，也是第一個讓他察覺原來自己也會有如烈火般濃烈感情的女孩，她完全引發了他潛藏在內心深處的狂情烈愛。

龔亮樺獃獃的看著他的臉，眼眶浮起一層水霧，微張紅唇，幾乎想將好字說出口，突然，腦海里閃過文鈴那張嬌羞的笑臉，她閉上限，用儘力氣推開他。

「對不起，我不能答應你。」她沉痛的說。

她不忍心看到文鈴失望的臉龐，在知道文鈴暗戀褚煜之後，她怎麼還能接受他的情意？

她好不容易才結交到像文鈴這麼知心的朋友，捨不得破壞這段感情。

她渴望她的友情，親情沒了，她還有友情，這是唯一足以慰籍自己的一件事。

褚煜睜大眼，卻沒有惱羞成怒，只是淡然的問：「你不肯接受我，是因為……

你還愛著褚風嗎？」

龔亮樺震驚不已，往後退了一步，一股熱潮由胸口直往上竄，燒紅了她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