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話 朋來客棧
「想不到還有如此無恥之徒,放心,這事包在我身上了,就算翻遍整座閑池城我也會把這個叫什麼……」景箬然義憤填膺地說著,但因為叫不出主角的名字而打斷,回頭詢問坐在一邊的傅筱妍和闋一泛。
「呃……流霜。」闋一泛神色不自然地答道,眼神不自覺地飄向傅筱妍。
而傅筱妍則是一旁品嘗著美味的菜肴,壓根沒去理會闋一泛的尷尬之色。
「流霜?哼,聽聽這名字,就知道不是什麼好東西!」景箬然繼續憤慨當中,她最恨那些使亂終棄的男人,況且這闋小泛看上去就是一股楚楚動人,賢良淑德的樣子,瞧瞧連叫那個負心漢名字的時候都還滿是包容,委屈哀婉得讓人不舍!
「呵呵……」傅筱妍暗自吐吐舌頭,要是讓流霜那自戀狂聽到自己的名字這麼被人貶低不知道作何感想。
「闋姐姐,你千萬別傷心,這公道我一定幫你討回來。」原本還對他們心存戒心的景箬然已經被她的深情所感動也為她不幸的遭遇感到憤懣,儼然把兩人當成了自己的知交好友。
傅筱妍灌下一口酒,面帶愁容地講道:「我表姐也不過是想他給個名分,無論是妻或是妾,這樣委屈成全,他竟嫌棄她出身低微,不僅親手害死了自己的骨肉,居然因為怕別人知道會阻礙他的前程避開她不說還想加害我表姐!」而一邊的闋一泛只能掩面狀似低泣,實則不知是該哭還是該笑了,流霜啊,不是兄弟對不起你,而是你肯定哪裡得罪過這個傅筱妍,要不怎麼連編故事都不忘編派你的不是。
「世上居然還有這等卑鄙下流的人!你們就先在這安心住下,一有他的消息我就通知你們。這家店是我朋友開的,就算那流霜再有錢有勢也欺負不到她頭上,更何況有我們景家莊為你們撐腰,不用怕!」景箬然氣憤難當地講,一腔江湖兒女的熱血俠義澎湃激昂。
「呦,我們『朋來客棧』什麼時候成了你景二小姐的收容所了?」伴隨著爽朗的調笑聲,捲簾起,鵝黃色調充斥眼球,好個明麗雍容的人兒。瞧上去約莫二十齣頭的樣子,卻已挽起了婦人髻,髻上一支別緻的茶色古簪,全身一套珍珠配飾點綴得恰到好處,既彰顯了身份卻不帶半分庸俗。
「呵呵,袖姐姐,這不你們店好我才招待我朋友住這嘛?」景箬然一臉笑意地看向來人,熱絡地拉過她,想要給她介紹新結識的朋友。
「這位是這家『朋來客棧』的老闆娘——」
「馬蓉袖。」沒想到本人先搶白了。
「在下傅言,這是我表姐闋小泛。」傅筱妍一作揖,客氣地介紹。
馬蓉袖百無聊賴地看了他們一眼,女的長得到是有幾分姿色,男的嘛,怎麼說呢,面容尚算清秀,不過也實在只能用平凡二字形容,到是眼眉處有幾分讓人說不出的味道。
「你招待?這帳可以往景家莊報嘍?」馬蓉袖笑眯著眼問。
景箬然卻是一臉尷尬地笑笑:「這你也知道規矩嘛……」
「哼,你這丫頭就知道打腫臉充胖子,你到是說說,你在我這都積了多少帳了?」馬蓉袖原本和睦的臉色在聽到不想要的答案后十分自覺得板了起來。
「袖姐姐——你也不能怪我嘛,這個,我跟你說那,就是……」景箬然拚命地在心底找借口,可似乎都用過了。
「恩,我聽著呢!」馬蓉袖閑閑地扇著扇子,一副洗耳恭聽的樣子。
「不是我不想給啦,是魚文陽不肯收,我有什麼辦法。」對,她依稀記得某天她塞錢給魚文陽時有這檔子事。
馬蓉袖一拍桌子,起身指責道:「好你個景箬然,說,你又拐帶我們家文陽去哪了?」剛剛的雍容氣度頃刻間開始崩塌,怎麼看上去都像是行走江湖的人該有的氣勢。
一旁的傅筱妍和和闋一泛疑竇頓生。
「什……什麼,什麼叫拐帶啊!」景箬然被她突兀的指控嚇了一跳,微紅著臉反駁。
「若不是你拐帶著他去了什麼不該去的地方做了什麼不該做的事,他那死愛錢的性子會不收你的錢?」笑話,夫君是她的,她可了解的很,他那一毛不拔的性子會捨得不要錢,天只怕下起紅雨來也不嫌怪!
這話怎麼越聽越曖昧?闋一泛尷尬地瞧了瞧一邊的傅筱妍,卻沒想到她居然還聽地津津有味,不由心中一陣挫敗。
「馬蓉袖!」景箬然真是要被她給氣死,「你當你那小氣鬼夫君是寶,我可不稀罕!什麼叫拐帶他去了不該去的地方做了不該做的事啊?不就是帶他去『春波閣』玩了下嘛!呀!」完了,把不該說的都給說去來了!景箬然懊惱不已。
「春波閣!你居然敢帶他去妓院!」馬蓉袖雙眼大睜,驚怒地責問。
闋一泛則是一臉的錯愕,這景箬然也夠荒唐的,居然敢帶別人夫君上窯子。
而傅筱妍則是好笑地看著暗自吐舌的景箬然,心下到是又對她憑添了幾分好感。因為她曾經也做過相似的事。
「誒呀,有什麼嘛,他有我看著怎麼敢做對不起你的事呢!男人么見識見識總是好的!」景箬然不知死活得繼續講。
「見識?」馬蓉袖怪聲怪氣地重複她的話。
「撲哧——」
「小可!」景箬然如見救星般立刻飛奔了過去,眼神不斷地打著暗示。
小可,人還真如其名,長得嬌俏可人,圓圓的臉蛋,甜甜的笑容,十分討喜。
「小可見過魚夫人!」有禮謙卑地一福身,小可按了按自家小姐的手背以示安慰。
馬蓉袖微微皺眉,不解地問:「怎麼突然改叫魚夫人了?」還真不太習慣「魚夫人」三個字從她口中念出。
這又是何人?闋一泛疑惑地看著一身婢女打扮的小可,可她和景箬然以及馬蓉袖之間的互動卻又不似下人對主子。
「因為只有蓉袖姐才是『魚夫人』啊!」小可一臉天真的笑笑。
好個伶俐的丫頭!闋一泛心中暗暗贊道。
「對對對,況且魚文陽真的沒有對不起你啦,袖姐姐!」一旁的景箬然也連忙幫腔。
馬蓉袖這才臉色緩和了下來,一回想憑她那口子吝嗇的性子才不會傻呼呼地還去外面花錢找女人,更沒可能去給她弄出個風流韻事。
「好了,也不怕別人笑話。」馬蓉袖沒好氣得點了下景箬然額頭。
「嘿嘿!」景箬然傻氣得一笑,到是讓眾人也跟著笑,這景家二小姐還真是單純得讓人都沒辦法對她真的動氣。
馬蓉袖回望了這兩個被景丫頭帶來的陌生人,賠禮道:「到是讓兩位看笑話了。其實朋來客棧打開店門做生意又怎麼會將客人拒之門外呢,剛剛不過是想探探這景小姐的口風,不料還真讓我給套出些事來!這丫頭有時做事委實荒唐!老帶些不合適的人到不合適的地方。」這兩個人在這時候到閑池城來到真得讓她不得不留個心眼,每年這時段總是不太平,更何況今年?她家店裡都不知道來了多少莫名其妙的江湖人士,真是鬧心得很。
「袖姐姐——」景箬然不滿地想反駁,什麼叫「帶不合適的人到不合適的地方」啊?
「小姐,蓉袖姐意思是說你人太單純啦!」小可有時還真有點擋不住她家小姐做事不經大腦的「衝勁」,帶人家夫君上妓院,這會兒還帶些來歷不明的人,還弄得一副跟人家拜把子的樣子,都不怕惹麻煩上身。
「剛剛禮數不周,請兩位莫見怪啊!」馬蓉袖客套地講道。
闋一泛忙起身回禮笑言:「哪裡,魚夫人肯幫忙已是讓在下感激不盡了,又哪裡會怪責夫人呢!」
馬蓉袖眼眸一轉,接著又言道:「哪裡,予人方便也就是給自己方便。既然你們是箬然的朋友,我自會保你們周全,況且我也最恨這天下的薄情郎,自當為你出口惡氣,不能讓那些臭男人以為我們好欺負,是吧,『闋姑娘』!」
不知是傅筱妍敏感還是她的錯覺,她怎麼覺著這句「闋姑娘」叫得有些別有深意呢!傅筱妍笑了笑到沒說什麼。
「呃…一泛在心底苦笑,他也是男人啊!
「哦,對了,小姐,小可差點把正經事給忘了,老爺已經回俯了!」
「什麼?」景箬然驚叫,完了,要是讓爹爹現她又偷跑出來不知道要再被關幾個月呢!不行,得趕緊回去,誒呀,那個教書先生也不知道又沒把自己給供出去?
景箬然慌張地拉上小可急急忙忙的沖了出去,此間差點打翻了小二正送上來的酒菜,還不經意地撞翻了椅子,順便把掌柜的算盤給抹到了地上,著實讓客棧里的人誤認為有陣狂風掃過,攪得在場的個個怨聲載道。
馬蓉袖自然沒辦法閑著了,這下也只好欠了個身,道別便下了樓去安撫眾人。
闋一泛走到門口將簾一掀,看著這馬蓉袖款款身姿在眾人間穿梭,一會客套地聊上幾句,一會豪爽地一干而盡,一會坐下來像是聆聽好友的傾訴,漸漸地場面又恢復到景箬然走之前其樂融融的景況。
傅筱妍推開窗,俯瞰這客棧外的集市,到真是一番熱鬧景象,街兩旁是一家家各式各樣的店鋪,糧店、布莊、金銀坊、茶莊、雜貨鋪、賭坊……應有盡有,街上的流動攤叫賣著簡易的小吃,琳琅滿目的商品在小攤主的叫賣下顯得煞是有趣了不少。
稍抬頭遠望就能看到處於其正北方向的景家莊,偌大的產業光是遠遠看去就不容小覷。南北向的河一隔,對岸便是閑池城的又一名人——凌軒的府邸,而閑池的名勝雪侖湖恰巧就坐落在離其不遠的東北角,只是一片樹林擋住,想要進這雪侖湖恐怕還得出了正門,往西繞過那香齋……等等,香齋?這麼遠的距離,縱使她眼力再好也不應該還能看到那「香齋」二字?傅筱妍疑惑的皺起眉來。
「怎麼了?」闋一泛看她剛剛瞧外面的風景還挺愜意的樣子,怎麼突然又一副疑惑不解的表情,好奇之下也湊近往窗外一探。
順著傅筱妍的眼光瞄去,輕煙裊裊,騰升的白霧似白雲漂浮雕琢著各式可愛而又模糊的圖騰花紋,只是這煙卻清晰地刻畫出「香齋」兩個字到的確是奇特。
「這閑池城還真夠有意思的啊,稀奇古怪的東西到不少!」闋一泛笑了笑摸了下自己的下巴,嘖嘖稱奇。
「是不少,可惜這麻煩也不少。」傅筱妍收回目光,繼續飲自己的茶。
「麻煩?」闋一泛到是平靜的看向遠方,眼神有些迷離而滄桑,緩緩地說道:「有人的地方到處有麻煩。」
傅筱妍到是愣了下,頗有深意地看了闋一泛一眼。闋一泛雖然平時看起來弔兒郎當的,其實在江湖上摸爬滾打了那麼多年,這期間的經歷恐非她能想象的,這才有這句「有人的地方就到處有麻煩」,如此平淡卻也道出了江湖人的心酸。這世上當真就沒有一方凈土,與世無爭?傅筱妍不禁陷入了沉思。
「好了,時候也不早了,你我各自回房,安頓下,晚上還有事情做呢!」傅筱妍突然起身,對在那閉目養神的闋一泛講道。
闋一泛疑惑地皺眉:「晚上?」
傅筱妍很自然地點了下頭,回了句:「對,今天晚上我們就去見識見識這閑池城最有名的銷金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