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話 殺戮
夏日總免不了酷暑難耐可，可今日的天氣卻異常顯得壓抑，讓人的胸口悶悶的，像是被大石堵著。
「小姐，小可真的不想離開，你就讓我跟著你吧！」小可哭喪著一張臉，盈然欲泣。
景箬然心中又何嘗不舍，可是爹娘說了，他們若再不離開，可能會有殺身之禍呀！她們從小一塊兒長大，她不希望看著她死，身為爹娘的女兒，與爹娘共同進退本就是理所應當是事，但小可應該有自己的人生要走的。以前她或許不懂，因為她從沒好好去深思過什麼，出了事，爹娘擋著，姐姐出面解決，她活得自由自在，沒有責任，沒有義務。可現在景家有難的，身為景家的一份子，身為爹娘的女兒，她雖然沒有本事解決眼前的問題，為爹娘分憂，可至少她可以站在爹娘身邊，陪著他們同生共死，這又何嘗不是人生一大樂事？
「小可，我可曾用景家二小姐的身份命令過你？」景箬然突然端正地坐下，眼神從未如此疏離地看著小可。
小可一愣，看著突然變得有些陌生的景芊然，吶吶地開口：「小姐……」
「你稱我一聲『小姐』，我即還是你主子，現在我命令你即刻離開景家，從今往後你我不再主僕相稱，你也不再是我景家莊的人。」景箬然撇過頭，不再看她，衣袖底下的緊緊地交握在一起，指甲似要嵌進了肉里。
「小姐，我……」小可漠然地搖搖頭，眼角淚水滑落，卻立刻抬袖擦去，她和小姐相處多年，又怎會不了解她的性子，她雖愛玩愛鬧，可從來不愛擺架子，至少對她從來都不，這是她第一次以「小姐」的身份命令她。
景箬然起身，轉到窗邊，又講道：「你我主僕一場，桌上那些東西我用不到了，就送你吧！」
小可望桌上瞧去，是小姐最喜愛的那隻紫檀木匣，她不知道裡面究竟裝了些什麼，可也能猜得出幾分，當下不由哭地更凶。
「小姐，你不要趕小可走，小可不怕的！」小可「咚」的一聲跪倒在地，不斷哭著央求道。
「小可……」景箬然的聲音有些沙啞，「你走吧……你我主僕緣分已盡……」
小可跌坐在地上，嚶嚶哭泣，萬般不舍，可也知道這次小姐是鐵了心。
久久，啜泣聲才停了下來，小可慢慢地從地上爬了起來，走到桌邊，將那隻紫檀木匣給揣在了懷中，強迫著自己微笑，可聲音里濃重的哭腔怎麼也掩不去。
「小姐，小可走了……你……多保重！」小可不舍地看了景箬然一眼，眼眶一紅，才止住的淚水又要傾瀉而下。
景箬然的身影有些孤單可也異常挺拔，小姐真的長大了呢！小可會好好保管好小姐的東西，總有一天，她相信她會在見到小姐，會將這些東西親手交還到小姐手中的！
小可拽緊手中的紫檀木匣，跨出門檻，離開了這呆了十多年的地方。
待小可走了好一會，景箬然才悠悠地轉過身來，臉上早就布滿淚水，低低地喚了聲：「小可……」
「謝謝你。」景芊然看著遠去三三兩兩的馬車，站在景家莊的大門，對著身旁的凌軒講道。
凌軒默不作聲地看著守在景家莊周圍的官差，不知心中在想些什麼，但景芊然知道他聽進了他的話，因為他的眉峰不自覺的皺攏，看似心情並是太好。景芊然知道若非他以死要挾，他絕對不會趟這混水，王佑肯下令放景家莊的那些人走，他必然下了一番功夫。
「絕舞宴之後，城郊五里坡，不要再變主意了。」凌軒丟下一句話，翻身上馬，「呵」的一聲就策馬而去。
景芊然望著他絕塵而去的身影，心中萬般滋味沉雜。
「小姐，外面起風了，怕是要下雨了，您還是進屋裡去吧。」李天恭敬地上前提醒，他是景家護院，也是唯一幾個被留下來的人之一。
景芊然望望天，黑壓壓的雲層密實地包裹著景家莊的上空，沉悶而壓抑。
「你們可曾怪我將你們留下？」景芊然轉過身，跨進了院落。
「不，小姐，我們誓死保衛景家！即便今日你趕我們走，我們還是會留下！」李天語氣中沒有絲毫猶豫，從他們進景家莊的一天，就起誓生為景家人，死為景家魂！
景芊然頓住腳步，看了眼一臉堅定的李天，不得不感到欣慰。
「好！有你們這麼一班忠心的護衛在，我景家莊又有何懼！」景遨大笑著走來，全然沒有沮喪氣餒的神情。
「莊主！」
「爹。」
景遨微笑地點頭，一手拍在李天肩上，滿是欣慰。
「爹，事情女兒已經辦妥了。只留下護衛十二人以及五名有些功夫底子的丫鬟，其他人都送走了。」景芊然彙報。
「好！他們今後的生活也安排妥當了吧？」
景芊然答道：「爹請放心，一切都已經打點好了。」
「好，好！」景遨寬慰地點點頭，放眼望向整個景家莊，突然感覺一下子安靜了不少，沒想到先輩們當年一手創立的景家莊今日會變成這番光景，心中不由不感嘆世事無常啊！
「爹……」景芊然看地出他眼中的悵然若失，可景家不能背負那麼多條人命，他們承擔不起。
景遨勉力微笑，言道：「爹明白，這樣做很好，很好……」
「莊主——」李天心中也是一陣難言的惆悵，以前熱熱鬧鬧的莊院先不到現在那麼冷清。
景芊然望向遠處，那是他們離開的方向，希望他們離開景家有一個新的開始。
只是，誰也沒料到，那裡永遠沒有所謂的「新的開始」，他們走向的是生命的盡頭。
那一夜雨下得很大，雷電交加，夾雜著慘烈的哭喊聲，尖叫聲，求饒聲，驚呼聲……兵刃相互猛烈地撞擊著，閃電劃過的霎那，印出的是染滿鮮血的猙獰面孔，手起刀落間，世間冤魂又新增了幾縷……滿地的鮮血在雨水的沖刷下，匯入江河，滲入泥土，那一夜的血腥就這麼默默地被掩埋。當雨夜過後，清晨的第一縷陽光照射大地，金色的光芒隱隱折射著紅色的光暈，但誰也不知道這兒曾經經歷了一番無情的殺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