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話 夜的出現
「朋友,這是什麼意思?」傅筱妍也不轉頭,冷靜地問道。這人剛剛沒一舉要了她的命,這會兒也不會,而且更沒這個機會。
來人並沒回答,只是安靜地注視著她,像是微嘆了口氣,才緩緩道:「活得如此漫不經心。」低沉溫雅的聲音從背後傳來,荼蘼花香洋溢,將周圍的胭脂酒味驅逐一空,讓傅筱妍不由眼睛一亮,腦中一片清明,臉上更是洋溢莫名的興奮。
「你確定?」傅筱妍不動聲色的回問。
「你手中的銀針雖離我不到半寸,但半寸的功夫,我就能要了你的命,更何況你這幾根銀針根本傷不了我分毫。」眼尾餘光掃了下那幾尾毫針,燈光下隱隱泛著碧綠色。幽憩,凡沾染上一點便馬上四肢無力,暫時功力盡散,藥量重的情況更可能導致武功盡失,昏迷不醒。
傅筱妍也完全沒有被人拆穿時的惱怒,反倒帶著絲笑意:「雖不一定能殺敵,卻能分散對手的心神,神不定,氣必有所潰散,力時不論是時間抑或是功效都會大打折扣,只要有漏洞,我就足以保住自己這條命。」
「運氣到魄戶**?」男子雖是詢問的語氣,但並沒有太大的驚訝之色,反而是一副理該如此的表情。
傅筱妍笑笑地眨了下眼睛,並不否認。
「你可知道兩股真氣在此**相鬥,你這手臂必然無法承受,怕是有殘廢之虞。」平板的語氣讓人無從查詢他此刻的心情。
傅筱妍無奈道:「是。」
男子一聽,不知怎麼,手上的力道一緊,似有股淡淡的不悅,好半會兒才出聲言:「我是這麼教你不愛惜自己的么?」
「不,正是因為愛惜自己,才這麼做。」傅筱妍正色,頓了下,終是收起了銀針和暗自凝聚的真氣。要知道兩方對壘,稍有懸殊,便是勝負已分,命途堪憂,而傅筱妍的這一舉動擺明了就是放了個大空門給對方,若他真有心傷她,那麼她此刻怕是早已性命不保。
「不再掙紮下了?」男子悅耳的聲音中帶著幾分調侃。
傅筱妍這才轉過身來,笑嘻嘻地回道:「掙扎完了呀,況且夜會傷害小妍么?」那是一種完全的信任和篤定。
龔虛夜,此刻站在她面前的男子,如鬼斧雕刻般的立體五官,劍眉飛揚,深邃的眼神透露著一種說不出的平和出塵,自有一股渾然天成的氣韻與瀟洒,淡定而從容。誰都不會將此刻的他與江湖上那名令人聞風喪膽的碧落穀穀主聯繫起來。關於他的傳聞,就連天下消息最靈通的「百紗檔」都知之甚微,只知道其十二歲被碧落谷前谷主展魈收養,十七歲時武功已深不可測,幾乎沒有他殺不了的人,鬼魅般的身法在對手還沒瞧清他的面貌前,命已喪在他手。十九歲時弒師奪谷,想當時展魈對其是極為倚重的,谷主之位遲早是他的,可他卻甘願犯險,沒人知道他心裡究竟在想些什麼。就在眾人都一致認為其子野心之大必然會掀起一場腥風血雨時,他卻出人意料地隱世避居起來,惹得不少人以為他必是在與展魈決鬥時受到重創,所以閉關修養,或是謀划著更大的陰謀。故不少打著「除魔衛道」旗幟的正派人士紛紛上山不斷滋擾碧落谷,但無不被谷外精密的機關據之在外。后八大派在少林掌門惠空的帶領下,才勉強有緣窺見碧落谷的風貌,但是還未攻入谷中,便已被安然出現在他們面前龔虛夜一舉擊退,而惠空與龔虛夜的一戰的結局卻是,少林十年之內絕不會再踏入碧落谷半步。想當然耳那些以少林為的各大派自是膽怯地紛紛退出谷外,不少魔門中人本也想趁那時碧落谷內憂外患之際一舉攻下碧落谷,奠定邪派之的地位,但最終也是慘敗而歸,至此再沒有人敢輕易挑釁碧落谷。儘管,碧落谷不見得被正派人士認可,卻也沒再像展魈帶領時與邪派牽連不休,它在江湖中處於一個很微妙的地位,有些遺世獨立。而這一切的奠定者就是眼前這名年輕的玄衣男子,令人欽羨的凡氣質,令人難忘的荼蘼之香。
「鬼丫頭,平時就是太縱著你了,才讓你有這膽子一聲不響地跑出谷來。」龔虛夜溫柔地笑言,語氣中沒有半分責怪的意思,只當是場普通不過的遊戲。
「夜每次都找得到小妍,所以都不算『一聲不響』呢!」傅筱妍辯駁道。
龔虛夜輕柔地將她拉到身側,遠離那些世俗的庸人,上下打量了她一番,問:「打算戴著這副皮囊多久?」顯然意有所指的絕不僅僅是她此刻扮著的男裝,還問的是她什麼時候回谷。
「半年,我需要半年的時間。」傅筱妍斂去了笑容,突然正色道。
龔虛夜愣了下,許是沒料到她這次居然想在外面待那麼久,也或許是很少看到她這麼認真的表情,近乎於有些執著。
「有什麼特別的理由嗎?」龔虛夜平靜地看著她,但心裡卻隱隱地覺得似乎有些什麼在悄悄地改變著。
「不說,小妍不想亂扯謊騙夜!」傅筱妍居然任性地耍脾氣,要是讓闋一泛見識到她此刻鬧性子的樣,絕對會驚愕地下巴都掉了。
但龔虛夜卻是十分習以為常地將她攬進懷裡,溫柔地哄道:「好了,不說就不說,我不逼你。」世人恐怕萬不會料到這人人畏懼的碧落穀穀主居然會那麼輕易地向人妥協,但凡是知情者則早已見怪不怪,要說這世上龔虛夜最在意最寵溺的人非傅筱妍不可。
「還是夜最好!」傅筱妍在他懷裡蹭了噌,努力吸食著他身上的味道,熟悉的荼蘼香味,就是沒理由地讓她安定下來。當然傅筱妍也沒敢在龔虛夜懷裡待多久,因為畢竟此刻她可是一名少年郎,這麼溺在一個大男人的懷裡,總歸是惹人遐想的。不過還好,這會眾人的目光都被台上的熱鬧吸引著,沒往他們後面看。
「咦,對了,藏霧人呢?」怪不得傅筱妍總覺著少了個些什麼,原來藏霧竟然不在夜的旁邊,「好神奇哦,他怎麼可能沒跟著你啊?」話說這個藏霧,可是如同龔虛夜的影子般的存在啊,有龔虛夜的地方必然能夠看到碧落谷四樓主之一的鸞音樓樓主藏霧的身影,他沉默寡言,對龔虛夜卻是忠心不二。
「一直都在。」龔虛夜將傅筱妍扶正,與她並排站著,平淡地看向台上。
「呃……」傅筱妍有些難以置信地望向台上,那一字排開的七名男子,「不是吧?」
虛夜到是一臉的平靜,絲毫沒有感染到身旁傅筱妍的訝異,明確地給予答案。
傅筱妍又仔細瞧了幾眼,這才說道:「我到是,明明是件幸事,那人怎麼頂著張臭臉,原來是藏霧,那就不怪了,因為他根本就是那副死人臉,改不了!」
龔虛夜聽了,但笑不語。
「誰幫他做的麵皮?到是挺精緻的!」傅筱妍摸著下巴,稱讚道,連她都沒瞧出異樣來。
「潛霄。」龔虛夜看向台上的幾人,目光停留在闋一泛的身上。
傅筱妍不滿地嚷道:「好個潛霄,太不夠意思了,我讓他幫我做幾張麵皮推三阻四的,給藏霧做到是勤快!」
「我的意思。」龔虛夜朝著台上微微一點頭,對象卻不是藏霧,而是另一邊的闋一泛。
那人是誰?台上的闋一泛被台下那名站在傅筱妍旁邊的玄衣男子吸引了過去,看他的氣度絕非平凡之輩,況且傅筱妍狀似還和他頗為親昵。
「為什麼?」傅筱妍不喜歡龔虛夜明明跟她講話卻不看著自己,當下腳一踮,雙手一伸,勾住他的脖子,將他的頭拉下幾分面對自己,講道:「闋一泛先放放。」
龔虛夜拉下她造次的雙手,解答道:「自然有我的目的。」
傅筱妍也不再追問下去,龔虛夜做事向來有他自己的考量,她也從不擔心有他解決不了的問題,所以大多數情況下她都不多問,只負責湊熱鬧,反正他基本每次出谷都會帶上她。
「對了,緋月姐姐的身體怎麼樣?」傅筱妍關心地詢問。
龔虛夜頓了頓,定定地看了她一會,嘆道:「妍兒,緋月不會願意見到你為她冒險,況且我早跟你說過,她的傷之所以一直不愈在於她的心。」她這趟出谷,為緋月尋找那三味葯也是其中一個理由吧。
「我不懂。」傅筱妍有些黯然,她不明白緋月姐姐明明可以醫好為什麼卻一直讓自己病著。
龔虛夜輕輕攬過她的肩,安慰道:「無所謂,這人世間的各般滋味嘗盡了也未必是件好事。」此刻的他語氣是那般的溫柔,可眼神卻安詳地叫人有種說不出的悲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