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亞西歸途

馬車轆轆穿過鬧市區，朝著郊外一條僻靜小路駛去，大呼小叫的鄉巴佬們終於也安靜下來，興緻勃勃欣賞著天高氣爽的田園風光。這樣行駛了一段，一座算不上巍峨但也整潔雅緻的小型莊園出現在眾人眼前。

「——好啦，到地方了，大家下車吧！」儼然一臉燦爛的笑容，巒洛率先跳下馬車，然後將脖子伸進車廂，像一個真正盡職盡責的導遊，大聲招呼那幫怔在原處頭腦木的傢伙。

「哇塞……真不愧是亞西，就連兵站的規格都那麼高！」下車做了一陣奇形怪狀的體操，扭來扭去竭力使麻木四肢恢復正常的軍官們好生感嘆。

巒洛冷眼瞅著他們，不屑一顧的慢悠悠挖鼻孔，直等面前這堆活寶七嘴八舌感慨夠了，才深吸口氣，肅然大喝一聲：「東承軍維克要塞城防師指揮部全體軍官，集合！」

「是，長官。」幾乎出於條件反射，之前還懶懶散散的軍官們一個激靈站得標槍般筆挺，幾秒鐘之內就自覺排成一排，齊嶄嶄的大聲復命。

無論平時與手下軍官如何說笑打鬧，可身為部隊指揮官，巒洛深深明白只有鋼鐵般毫不動搖的紀律才是軍隊戰鬥力的最有效保障。於是在剛剛踏出帝**校的前兩個月里，被軍部一腳踹到邊塞的巒洛就下大力氣將這隻死氣沉沉的鬆散地方軍訓練成為了視紀律如生命的嚴明隊伍。

「諸位，我們此次出行的目的有兩個，第一嘛，平日歸平日，我也知道我們偏僻地方大家生活艱苦，特藉此機會帶大家來共享一下美好假期，改善改善，以便獲得更為充沛的精力，用百倍熱情投入到保家衛國的工作中去……」

「副翎統大人萬歲！！！」

「巒洛老弟，我們愛你！！！」

「烏拉！！」

遺憾的是，巒洛接下來準備的一大通官話套話已經沒有機會說出口了，『假期』二字一出，屬下們激動的情緒立刻暴風雨一般席捲而來，將他高高托向了雲端，不斷拋起、落下、再拋起——在眾人臂彎間上上下下的巒洛真切感受到軍官們的歡喜以及對自己的真心擁戴，心裡忍不住犯起了嘀咕：「莫非我平時的確待他們太嚴苛，把兔崽子們都憋壞了？？」

儘管不捨得破壞這歡樂熱烈的現場氣氛，但硬硬心腸，巒洛還是厚著老臉繼續道來自己的真實目的：「——然而，身為帝**人，我們時刻不能對自己有絲毫的放縱，即使假期，也正有大量的任務等待我們去完成….啊啊…..哎喲。」

被毫不留情拋到硌人的石子路上，面對刷刷數道利劍般的目光，巒洛一時氣憤難平……這幫變色龍，變臉比翻書還快吶！

再沒半分好氣，拍拍**灰頭土臉的起身，大吼一聲立正，巒洛的臉色與聲音一樣陰沉：「第二點，也就是最重要的一點——諸位軍官，憑藉對帝國的忠誠，你們現在即將聽到的命令與即將執行的任務，是東承軍總將閣下也無權得知的絕對機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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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大人，您吩咐的一切都已就緒，今晚我們就可以動手了！」

單膝跪地的男人聲音嘶啞，恭謹地低垂著頭。

「先不急……烏龜們爬得實在太慢，現在收網什麼都捉不到。」真皮轉椅背對著來人，回話帶几絲漫不經心的輕蔑，可依然十分富有磁性，清脆悅耳。

「但是大人，昕大人命令您在下次會戰前就要——畢竟，三十五集團軍馬上就要開動了。」男人的聲音添了幾分惶恐。

「昕龐那個老不死，誰允許他把爪子伸到你們樞密處來的？若是他再來指手畫腳，溫言軟語將他哄走便是，他說什麼不必理會。」轉椅猛然掉轉了方向，一個俊朗的青年饒有興趣注視著監察副使臉上豆大的汗珠，表情似笑非笑，眉宇間不怒自威。

「那麼……敢問屬下如何向昕大人回話？」男人彷彿不敢領受椅上人的注視，將頭埋得更深了。

「扎爾頓，你還真是固執啊……」朗眉微皺，青年豎起一根纖長的手指，「你這樣告訴昕龐，——一定要恭敬有禮，笑容可掬的說哦，就說我楚天漪給他三個選擇：以後對於我們第八司的公務，昕大人是想閉嘴，想閉嘴，還是想閉嘴呢？————若他再來干涉，我自有處置。第八司的職權範圍和業務手法，想必他昕大人是知道的。」

「……大人的意思，屬下明白了。」語塞半晌，臉色煞白的男人深一行禮，悄無聲息的告退出門。

目送扎爾頓的身影遠去，俊美男子如玉面頰上隱約的寒霜頃刻間無影無蹤。他按下椅座上的按鈕，身後兩排厚重的書架應聲而開。

「我說，躲也躲夠了，你小子趕緊出來吧——真是的，每次都來的那麼蹊蹺，一有風吹草動又跑得比兔子還快……整個就一準確的巨型風向標，有你這樣的弟兄我算是栽了。」

「人家也是想念兄長，特來看望，哪成想您楚大人如此日理萬機，小弟貿然打擾，真是阿彌陀佛，罪過罪過。」巒洛嬉皮笑臉從暗廊里晃蕩出來，賊溜溜的大眼珠子在楚天漪的豪華辦公室里一通亂瞄。

「聽說你小子休假撇下瓊摩就跑了，害人家在維克那個鳥不拉屎的鬼地方無聊數了一宿的星星，都凍感冒了是吧？」

滿臉的笑意盈盈，楚天漪從坐椅上一躍而起，將正偷偷往口袋裡塞他的鑲金羽毛筆的巒洛按倒在地，兩人就勢嘻嘻哈哈在地毯上滾作一團。

「哼，他在維克多待一晚上就委屈得不行，我可都可憐巴巴在那裡窩了兩年了——哪比得你們這些有權有勢的…….對了，聽說最近寧翡哲所率騎兵十二、十三加強旅有意向慕迦要塞方向集結？距上次邊境會戰還消停不到一年半，難道又要有什麼大動作嗎？」

楚天漪面露不屑之色：「還不是老樣子！寧翡哲是寧翡家老四，上有兄長寧翡煙，寧翡司麒，寧翡柳，下有三胞弟寧翡馬嘶、寧翡湟和寧翡沛，上不著天下不著地，想必一向受冷落的很。現在恰逢寧翡煙受封中北大將即日赴任，寧翡司麒新授了湘南王正率南路軍和狄維噠郡邦打得昏天黑地搶地盤，寧翡柳好像是騎馬摔斷了腳脖子現在一時半會兒動彈不得，寧翡馬嘶陪他們老爸寧翡雲坐鎮都廣陵……以前壓在這小子身上的頭頭腦腦們如今都忙得四腳朝天，寧翡哲肯定忍不住蠢蠢欲動，也想找機會撈些政治資本嘛——所以照我說，只不過是小範圍的邊境流竄騷擾罷了，無非生怕我們不知道老寧家有他這號人物，耀武揚威而已。」

「聽你這麼說我就放心了…畢竟你是行家，再說今年帝國嚴重的旱災蝗災百年不遇，士氣低落民不聊生，我本來還擔心寧翡家瞅准這時候想插一腿，那可真夠我們喝一壺的。」

「你說的也不無道理……不談這些不帶勁的，老實交待吧，這次顛顛兒的跑回來，是不是又打算跟著我混吃混喝？」

「嘿嘿嘿……」巒洛露出一副知我莫如君的表情，壞笑不語。

「——對了，你小子先回家見嵐棲了沒有？」

「還沒有呢，我只把手下那群活寶安置下就立刻跑來找大哥你了，呵呵呵夠義氣吧？」

「呸，少跟我花言巧語，」楚天漪笑眯眯的擂了巒洛一拳，「不過還算你小子運氣好，我估計如果你那時候進門的話就要死得很慘了。」

「哦？怎麼回事兒？」

「哼哼，你小子真以為甩了瓊摩就萬事大吉了？告訴你，早上現被你涮了以後，瓊摩氣得狂，騎快馬抄小路趕往亞西，按時間算還比你們早到兩個小時呢……說不定他現在已經和你妹妹親親熱熱聊上了。呃…對了，一從我這裡聽說你馬上就到，他立刻一聲不吭找塊石頭開始磨刀…..」

巒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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