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浪費人才

酒足飯飽，辭別了楚天漪，巒洛帶著卓西在商業街上亂晃。他自然不好意思說出他不先回家的真實理由——離開亞西整整兩年，彈指間嵐兒已經出落成了十六歲的窈窕少女，還有那個紫芋丫頭，今年也有十七歲了吧，維瓊薩先生倒是好糊弄，對這兩位，自己總該有所表示。

人流熙熙攘攘，時不時有商家拿著大喇叭聲嘶力竭的促銷：

，

「——上等塔米茶。兩個戈爾一包，買一送一，機不可失！」

「——小**面乳，百年大品牌，堅持使用二十年保您皮膚白皙…到期無效退款！…什麼，大媽，您說您二十年前購買的本產品效果不佳…您要求退貨？….不可能啊，這個肥皂場分明是鄙人去年才興建起來的嘛……」

「——塔達納省水蜜桃，一賽一的大，個頂個的甜啊….不甜您儘管拿桃子砸我…..」

……………………………………………………

走了半晌，明晃晃的太陽照得人有些疲倦，正準備找個地方歇腳，經歷過分旺盛的卓西卻被前面圍成一堆的人群吸引了目光，拉著巒洛湊近去看熱鬧。

人群中間，一個胖子正小心翼翼托只玉鐲講得唾沫星子飛濺。「諸位請看，這隻玉鐲由啟蘭冰峰絕頂珍稀的雪玉礦石精心雕琢而成，折光率百分之七十五，晶瑩剔透，質地純粹，溫潤無暇，似冰似鑽…幾乎可以稱得上完美無雙。這隻遠自雪域高原的珍品從開採到雕琢到運輸無不經歷了千辛萬苦，才得以出現在我們面前。她還擁有雕玉名匠玉千邱老先生親自銘刻於內的名字——笄雪，諸位，時機難得啊，這樣的稀世珍寶如今就有機會被您收入囊中，售價僅為——62ooo戈爾！」

聽到如此一個天價，本來伸長脖子聽得津津有味的眾人大嘩。原本躍躍欲試的幾個富家子弟也是面露失望之色，紛紛扭頭就走。

甩開擠在人縫裡那個口水流到地的沒出息手下，巒洛站在遠處，眯起眼睛仔細打量著這隻玉鐲。燦爛的陽光下，玉鐲柔和的散著白色光輝，團團幽光並不像鑽石那般耀眼，也不似玻璃的刺目反射，鐲身晶瑩如冰晶，但又給人以粒雪飄飛的朦朧美感，雖不光華逼人但自有一番雅緻。看著它，巒洛彷彿看到了嵐棲無暇的

面容，櫻唇與巧笑倩兮的美目——還有少女溫潤如玉的氣質，都與這隻玉鐲隱隱約約的契合著，令他忍不住心思一動。

「老大，老大！」巒洛正在出神，卓西不知何時擠出了人群，豪爽的一抹額頭，老實不客氣甩了巒洛一身臭汗。

「幹嘛？」

「這隻鐲子…嗬嗬。」卓西絞著雙手，眼睛盯著地，

「買不起，咱沒錢。」巒洛雙手一攤，十分乾脆。

「老大您誤會了，我自然知道，不過，如果您有意的話，要不咱….嘻嘻嘻。」卓西貌似憨厚的笑著，賊眼珠子卻滴溜溜地亂轉。

「你要偷要搶我都沒意見，不過提前說好——如果你得手了利潤要分我一半，如果被西部軍軍轄處或者民治憲抓去了我否認和你有任何關係，而且，如果你是被一幫見義勇為好市民逮到了可別怪我第一個報告民治憲說不定獎金還可以撈一點……」

巒洛面無表情地滔滔不絕，一旁的卓西只聽得汗如雨下火從心起。「——沒人性啊！」副官直接從心底出咒罵。

「——這玉鐲我買了！」突然，在人走得差不多的攤位前，一個男子朗聲道。

正在往外走的眾人循聲望過去，只見來人一身華貴衣裝，相貌平平、身材矮小而且精瘦無比。此刻，他正漫不經心搖晃著手中的絲織蒲扇，身後跟兩個護衛模樣的彪形大漢，一副人們心目中最為標準的紈絝子弟形象。

「啊呀，這位先生真有眼光，這隻玉鐲可是……」胖子一陣興奮，開口又要再來一番隆重介紹。

「剛才我都聽見了——『笄雪』是嗎，還算有點小意思，我要了。」直接打斷胖老闆的話，『紈絝子弟』滿臉不耐煩。

臉上嘩嘩流淌著奶油般甜膩笑容的胖老闆還沒來得及答話，身後又有一個清朗聲音響起——「且慢，我出7oooo戈爾。」

胖老闆懷疑自己出現了幻聽——他自己都覺得過分的價格，居然有傻瓜爭著出更高的價格買！

「在這裡在這裡….我說，我出7oooo戈爾買這隻玉鐲。.」看不少嘴巴張得可以塞下倆雞蛋的群眾沒有找到聲源，巒洛很好心的舉手示意道。

「老大……大人？」站在旁邊的卓西和巒洛一併接受著眾人的內涵複雜的注目禮，臉色白嚇得半死。

——如果沒記錯的話，巒洛對他說的前一句話還是『很漂亮的鐲子，倒算件真東西，不過那胖子也忒黑了，照我說，撐死它值8ooo戈爾。』

「閣下是認真的嗎？」上下打量著這個穿得普普通通的年輕人，『紈絝子弟』臉色有些陰晴不定。

「我想我表達得足夠清楚。」巒洛口齒清晰的說。

「這樣嗎——那麼——老闆，我出9oooo戈爾。」『紈絝子弟』似乎一下子來了興趣，他面不改色的開口，拉的長長的腔調令人捉摸不透。

「我出1ooooo戈爾。」巒洛沖著正暈乎乎的胖子粲然一笑，露出潔白的牙齒。

人群出驚呼。要知道，2個戈爾大約就是一個五口之家全天的生活費用，一個在工廠或小機關做工的普通市民一年大約收入一千戈爾左右，而這些錢就足夠讓全家人生活殷實，不愁吃穿用度了。更何況這還是在繁華的亞西城，若是在尋常市鎮，5oo戈爾就能令一大家人舒適的生活一年。

「——11oooo戈爾。」『紈絝子弟』繼續搖晃著蒲扇，但臉上的笑容似乎沒剛才那麼燦爛。

一陣興奮的騷動，大家齊刷刷將目光投向了巒洛。

「呃…太貴了，我買不起——算了，還是讓給閣下您吧。」在眾人炙熱的期待中，巒洛略微尷尬的抓抓後腦，很乾脆的說。

四周一片失望的噓聲。巒洛的競爭對手倒也不顯得多高興，想必多少也是心疼了。他乾巴巴的笑了兩聲，向巒洛拱手道：「那就多謝仁兄忍痛割愛了。」

巒洛恬著臉草草回禮。直到此刻，胖老闆才回過神來，他樂顛顛的朝『紈絝子弟』跑去，生怕他反悔似的，趕緊將用絲綢包裹好的玉鐲塞到他手裡。那人倒也不猶豫，鐵青著臉揮揮手，身後一名彪形大漢恭恭敬敬遞過一個鼓囊囊的錢袋，看樣子裝滿了大額銀票。

「零錢不用找了。」『紈絝子弟』冷哼一聲，頭也不回的大步走了，兩個侍衛亦步亦趨的緊隨其後，身後一路人群的感嘆聲。

眼見再無熱鬧可看，一會兒眾人就散去了。此時，一直在原處徘徊的巒洛嘿嘿笑著，拍上了依舊手捧錢袋呆的胖子的肩膀。「老闆，我們商量商量。」

「啊？」

「老闆啊，您做生意也要講究仁義是吧，我費了老大的勁兒幫您提價這麼多，您也不能一個人全吞啊——嘖嘖，讓我來算一算，咱們先姑且不論這玉鐲真正值多少錢……您原先要價62ooo戈爾，成交價11oooo戈爾，足足翻價48ooo戈爾，了一筆不小的橫財嘛……」

胖子微微回過味兒來，呆愣愣注視著巒洛斜飛入眉星目中的奸詐笑意，感到後背一陣涼。

「呃….呃，當然了，先生，儘管我不知道您的想法，不過還是很感謝您的幫助，…您的確可以要求一點報酬。」結結巴巴說了一段，胖子心中納悶極了，向自己摳索一點蠅頭小利，並不像是一擲千金的公子哥兒的作為啊——莫非，這個看上去眉清目秀的小子從始至終就沒想買？

「您想的基本正確。」看胖老闆看自己的眼神變了味道，巒洛倒是一點也沒覺得不自在。他笑眯眯的向胖老闆伸出手來——「我們這也算是公平合作了，您賺了了這麼多的差價，不如就當是用這些錢把另一隻鐲子賣給我了吧，這樣對在下也比較公平，您不是也還大大有賺嘛…..」

「什麼另一隻鐲子？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胖子惶急的連連搖頭，看巒洛的眼神就好像在看一個怪物——偉大的奧迦神，他怎麼什麼都知道啊!

「您就別客氣了…….」巒洛親熱地湊上前來，在胖子身上一通亂摸，終於，在細細捏遍了胖子帶點兒餿味衣服的邊邊角角之後，他終於找到了自己想要的東西——那是一隻和剛才賣出的玉鐲式樣質地相同的鐲子，很顯然出自同一塊玉石，只不過略小一些。在玉鐲的內壁上，以同樣精細的雕工鐫刻著兩個小字：苧雪——應該就是這隻鐲子的名字了。

「的確是好東西啊…」把玩著這隻鐲子，巒洛對已經處於當機狀態的胖子慢悠悠開口，「老闆，如果我沒猜錯的話，所謂雪玉，其實應該是水晶的一種吧……雪玉也算是稀有水晶了，因為其飛雪般朦朧不似其他水晶清透而得名。這種水晶最明顯的特點是，其礦產地極為分散，甚至大多數整礦的水晶也只能打造出一對鐲子，又因為路途遙遠擔心損壞，所以說，這種雪玉鐲不出現則已，凡是銷售，應該都是成雙的，也代表傾絕頂之礦藏而僅得雙的珍貴之意。所以嘛，一看那隻鐲子的質地，我就在想，會不會有第二隻呢…嘻嘻嘻。」

巒洛欣賞著這隻偽裝成玉鐲的水晶鐲娓娓道來，神思卻飄飛到遙遠的地方：這種生意好像真的很賺錢的耶，可找天然的多麻煩……唔，改天可以嘗試一下人造二氧化硅，那張方子應該還在床底下——做成了再找把鎚子鑿一鑿，好價錢大大的有……

胖子一抹頭頂的冷汗，心中暗暗叫苦。又經過巒洛一番親密的『開導』，最後，胖老闆要緊牙根目送著巒洛揣上鐲子飄飄悠悠走遠了。

「哇，老大，您真是帥呆了！」目睹巒洛一毛錢不花就光明正大拿走貴重珠寶的全過程，卓西驚得舌頭都快吐到了地上。

——這傢伙不去職業偷蒙拐騙真是埋沒人才…卓西在心裡好生感慨，只是苦了那一位了，平白無故為別人付帳…——唔，看來那句名言還得補充一下：有的時候，知道不僅是力量，知道還是金錢……

「老大，你真是通過玉質就判斷出鐲子有一對的?」為巒洛打著扇，陪著笑臉，卓西屁顛屁顛的問個不休，崇拜之情溢於言表。

「…這個么，其實不是的….」巒洛看上去有些吞吞吐吐，「其實，你有沒有注意到，那隻笄雪鐲上，被刻下了一個小小的『壹』字？既然有一，那麼我覺得就說不定會有二啦……」巒洛的笑容看上去居然顯得羞澀起來。

「——原來這麼簡單！！」卓西一時間有種想要吐血的衝動……

「喂喂喂，卓西，你倒是回來啊，現在天氣還很熱哎，還得麻煩你接著扇……不要跑嘛，難道前面有傾國傾城的佳人？不要激動不要激動…現在美女可是最喜歡慢熱的，有深度的男士哦——你回來啊……混帳，先把錢袋還給我！！！」

失去敬畏之心的卓西毫不猶豫搶了頂頭上司的錢袋拔腿就跑，巒洛自然在後面緊追不捨，二人追追逃逃穿過了一條條大街小巷。就在他們繞到幾乎迷路的時候，突然，跑在前面已經佔據了絕對距離優勢的卓西停了下來，眼睛直勾勾盯著前方，滿臉古怪的表情。

「哈哈，你小子可算被我逮住了…」巒洛不知有異，只顧滿臉獰笑的追過來。然後，在他看見卓西所能看到的景物的時候，巒洛也猛然剎住了腳步，臉上泛起了僵硬、詭異的不自然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