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赤依依萬萬沒想到,敖石接下來帶她前去的地方竟是……
看著周遭熟悉的景物,還有那一口口冒著火的空井,她下意識的將身子更加偎近他。
是的,她愛的男人穩固如山,值得依靠,可是她不懂,他為什麼要帶她回魔城?
「石頭,你是不是瘋了?」若非他緊箝著她不放,她早就逃之天天了。
「我沒瘋,只是,我們不能再躲下去了。」
「你帶我回來是想?」
「想和你父親說清楚,告訴他我們相愛,求他成全。」
他剛說完,天空中轟雷一響。
赤依依摸摸耳朵,瞪大眼睛,不敢相信。
這是雷聲嗎?
她愕然的抬起眼,只見一道道閃電劃過天幕,之後又是一陣轟隆隆的雷聲,一大片又一大片的烏雲像是趕集似地,全朝著祈雨台的方向聚集。
「要下雨了嗎?這怎麼可能?」
赤依依傻眼,心情極為激動。
天知道他們赤煉魔城不知已有多久沒不過雨,她的同胞們又有多久不曾痛痛快快的洗過一次澡了。
之前她的鐵扇母后還在時,也頂多只是降低熱度,而不是降雨,大伙兒喝的水,都是從外頭買來的。
現在,她的家園有救了嗎?
「要下雨了!要下雨了!你看到了嗎?石頭,天要下雨了!」
赤依依開心得像是瘋了一樣,趕緊捉著敖石的手朝祈雨台的方向狂奔。
一邊跑著,她一邊快樂的呼喊。
睇著心愛人兒的歡容,敖石心中感慨萬千。
身為海域之民實在很難想像,對魔城的人而言,只是一場雨竟能帶來如此的狂喜。
這麼想著,他用力握緊了赤依依的小手。
為了她,他想要學成馭雨術的心意更加堅決了。
他要她一輩子都能像今天一樣快樂!
不單是赤依依,魔城的居民們幾乎全都欣喜若狂,飛快地往祈雨台狂奔而去。
來到祈雨台下,所有的人都仰高了頭往上看著。
高約百丈的祈雨台上,除了赤犢,還有一位俊美的男子。
那男子器宇非凡,身上一襲凈白長衫,瀟洒得彷彿不染塵埃,狂風吹來,他的衣擺卻連一絲都沒有拂動。
他傲然的凝視遠天,高舉著一隻健臂。
那些簇擁而至的烏雲,原來都是讓他喚來的。
不消多時,天空中烏雲密布,男人開口發出長嘯,那聲音剛猛有勁且充滿威勢,如龍吟虎嘯。
這聲長嘯之後,天空中雷電大作,雨水如瀑布似地落下。
見著雨水,全魔城的居民們瘋狂地大吼大叫,他們彼此抱著互道恭喜,沒人擔心淋了雨會著涼這種事。
乾涸已久的大地,在雨中彷彿溢出了一聲聲滿足的嘆息。
井裡的火滅了,這會兒像一張張的大口,似乎想一次狠狠地將天降的甘霖全都吞進饑渴已久的肚子里。
人們在雨中尖叫、奔跑,手舞足蹈,沒有人發現敖石與赤依依已回到魔城。
站在祈雨台下,敖石被大雨淋得像只落湯雞,傻愣愣地看著著台上的男子。
他的眼裡有著深深的孺慕及崇拜之情。
呼風喚雨的男子他很熟悉,玉帝封之為「吳龍神君」,名喚敖凡,是他的大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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敖凡坐在魔城的宮殿里,清冷的目光中毫無情緒。
由於神龍體熱較高,他那被大雨淋濕的身子很快便乾爽得彷彿什麼事都不曾發過生一般。
「世伯,您之前說想要見識神龍馭雨,此刻已經見著,而晚輩想找的三弟也已出現,請容我們兩兄弟告辭。」
赤犢自方才見了降雨,笑咧的嘴就不曾合上過。「不不不!賢侄,別急著走啊,你難得來一趟,咱們多聊聊嘛!」
說完,他趕緊遣人送上一杯涼茶。
「不用了,世伯。」敖凡淡淡地覷了眼几上的涼茶,語帶嘲諷,「再坐下去,晚輩擔心下一盅送上來的是龍肉湯。」
想起自己的惡語警告,赤犢笑得有些尷尬。
「別這樣嘛!賢侄,世伯那日教牟兒轉述的是玩笑話,別放在心上,我和你爹是多年老友,咱們通常都是這麼……這麼口無遮攔亂開玩笑的啦。」
接著他趕忙拉過女兒。
「來來來,依依,過來讓你敖大哥瞧瞧,你們小的時候曾一塊兒玩過的喲!賢侄,你瞧瞧,她現在生得多標緻!還有,你知道她有多賢淑嗎?女紅、茶道、中饅樣樣都強,女誡更是背得滾瓜爛熟,你若要她向東,她就連西邊在哪兒都搞不清楚的。」
赤犢說得口沫橫飛,敖凡則意興闌珊,伸手阻止他的動作。
「對不住,世伯,請別讓令嬡靠過來。小時候一塊兒玩是一回事,長大后,晚輩得了一種怪病。」
「怪病?」
「是的。」敖凡點點頭;「怯女症,只要雌兒太過靠近,我便會全身起疹子。」
赤犢聽了傻眼,「這麼慘?沒藥可醫嗎?那你爹若等著抱孫,豈不是傷心死了?」
「多謝世伯關心,不過我爹已經抱了孫。普天之下,唯有晚輩的妻子才能讓此病不發作。」
「妻子」這兩個字,讓敖凡向來淡漠的眼神中難得出現一絲溫柔。
「有了妻子也無妨,依依不介意做妾室,只要賢侄願意每半年來此布雨一次……」
敖凡冷冷的打斷赤犢的話。
「世伯,請不要污辱令嬡,也不要污辱晚輩,婚姻與感情,都不是可以勉強湊合的事。」
說完,他起身喚著敖石。
「老三,咱們走了。」
「不行、不行!」赤犢一急,趕緊把人攔下,「那你爹欠我一命的恩情該怎麼算?」
敖凡仍面無表情。
「長輩間的恩怨,想來還輪不到咱們做晚輩的置喙,世伯若想索恩,請直接上東海找家父。」
說完,敖凡一掌箝住那比他高一個頭的三弟,卻發現敖石的腳像生了根似的,拉也拉不動。
「老三?」敖凡冷冷地挑眉。「怎麼,你真打算留在這裡讓人做成龍肉湯?」
「不是的。」敖石紅著臉,語帶懇求。「大哥,你讓我和城主說幾句話吧?」
敖凡眯眸看了他一眼。
老三是塊老實的石頭,對他這做大哥的極為敬重,這會兒他會有意見,難不成真對人家的女兒動了心?
這麼想著,敖凡鬆開了手,踱至一旁等候,想聽聽三弟打算說些什麼。
「城主……」
敖石剛開口就遭到猛烈的炮轟。
對於方才敖凡的奚落,赤犢把所受的悶氣全發泄在敖石身上。
「幹嘛?拐跑了我女兒,想跟我說對不起?再怎麼對不起也無濟於事,白白壞了我女兒的清譽和另擇佳偶的時間!回去告訴你老子,咱們姓赤的有骨氣,就算不巴著你們這門親也渴不死!我就不信這世上除了你們姓敖的,再也找不著能呼風喚雨的狠角色……」
「城主!請您別生氣,我想說的是,我和依依是真心相愛,請您成全。」
敖石話一出口,整座殿堂變得安安靜靜。
敖凡蹙著眉,看出三弟是認真的,不禁有些憂心。
老三呀!你當真想清楚了嗎?婚姻是一輩子的事,如此咄咄逼人的岳家,你當真捱得住?赤依依真值得你如此犧牲?
這麼想著時,敖凡心底浮現出愛妻的倩影,突然能夠理解敖石為何這麼執著了。
搖了搖頭,他決定不表示意見。
赤犢回過神來,怒罵聲更大了,轟得殿上人人都覺得耳朵發疼。
「成全?成全?」他惡狠狠地自鼻中噴氣。「你們要我成全,那誰又來成全我?小子,趁早死了心和你大哥滾回家去,我說過了,我的女兒絕不會嫁給一條不會降雨的笨龍!」
「您放心,既然我已決心要娶依依,那麼,自然會設法符合您的條件。」
「你的意思是?」赤犢怒火稍歇,有些訝異地上下掃視著他。
敖石舉高右掌,目光如矩。「請給我一段時間,我保證學好馭雨術,以解決魔城的旱象,帶給依依一輩子的幸福。」
赤依依瞧著心上人,感動得眸底漫著水霧。
她的石頭啊!從未如此頂天立地,像個堂堂男子漢!
而她,也從未如此覺得自己是如此愛著他,如此仰賴著他。
她曾以為她身邊不需要任何男人,但現在,她的生命中已不能沒有他了。
是愛情讓他們都改變了嗎?
赤犢半天沒作聲,目光在敖凡及敖石兩兄弟身上梭巡。
當然,能得到那個現成會降雨的最好,若不能,這個大石頭假以時日是不是也能讓他如願?
可是這傢伙那麼笨,雖同樣姓敖,想來成果有限。
不過……他在心底陰惻惻地冷笑。
他向來有仇必報,敖廣和敖凡惹毛了他,那麼這個愛上了他女兒的笨小子會是個報仇的利器。
「一段時間是多久?」赤犢冷笑著問。
敖石猶豫了好一會兒。
「三年。」
赤犢聞言,抱著肚子大笑。
「年輕人,你有沒有搞錯?要我這鮮花般的女兒等個石頭三年?要是石頭始終不開竅,那她不是白耗時間?要我說呢,依你的資質,恐怕是三百年也學不來,否則你老爹又怎會將你逐出龍宮?我看你還是趁早斷了對我家依依的念頭,對你對她都好。」
敖石注視著他,仍一臉堅定。
「依城主的意思,您想以多久為限?」
赤犢伸出三根手指。
「三個月!就只有三個月,多一天都不行。」
敖石的臉白了白,不過他立刻點頭答應,「好!就三個月。」
「這話可是你說的?」赤犢冷冷諷笑。
「我說的。」
「那好,三個月後,你若真能馭雨,我就讓你和依依成親,而且是迎娶而非入贅,將來你們的孩子也不用冠我赤姓,可是,如若不行呢?」
「如若不行……」敖石咬緊牙關,一字一字地道:「我發誓,今生今世都不會再見依依。」
赤犢哼笑著,「若有違誓言呢?」
「有違誓言?」敖石一愣,「城主請放心,我敖石絕非出爾反爾之人。」
「請恕我有小人之心,由於牽涉到兒女私情,要我放心太難。就算你能不見她,但她卻要死纏著你,那又該如何?」
「您的意思是?」
「跟著我念。」赤犢冷冷地啟口,「我敖石若有違誓言,願遭五雷轟頂,魂飛魄散。永世不得超生。」
「別發誓呀!石頭!」
一旁的赤依依再也按捺不住了,她尖叫著,欲衝上前阻止敖石,卻讓赤犢教人攔住。
「千萬別發這種毒誓!別呀、別呀!」她著急地喊道。
三個月?他能有多少把握?
孤注一擲的結果,若是失敗,那他們不就得終生遺憾?
愈想愈害怕,她不禁哭得像個旁徨無助的孩子。
聽見赤依依的哭聲,敖石心頭萬般不舍。
但此刻他不能退縮,更不能輕言放棄。
他愛依依,他不能讓他們倆做一輩子的縮頭夫妻!
「你當然可以不發誓,」赤犢冷冷地提醒,「咱們方才的約定就當不算數。」
將視線自赤依依身上轉回:敖石再度舉起手掌,目光中充滿堅決。
「我敖石若有違誓言,願遭五雷轟頂,魂飛魄散。永世不得超生。」
敖石堅定的嗓音伴隨著赤依依哀哀的哭泣聲,回蕩在殿中久久不散。
「很好!很好!」赤犢撫掌大笑,眼中閃耀著惡意的光芒。
對敖廣那老小子的惱恨以及敖凡拒婚的羞辱,他非得在這個笨小子身上扳回一城不可。
習術修法如他們之輩最重咒誓,既立了毒誓,那就是個永遠卸不去的包袱,三個月期限一到,如果敖石仍沒能學會馭雨,又捱不住思念之苦違背了誓言,那就活該等著遭五雷轟頂了。
呵呵!不論結果如何,他赤犢都是贏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