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張瑞昌他們去的那家溫泉旅館很大,老闆聽說是個非常年輕的第二代傳人,溫泉旅館到了他的手上只有擴建沒有縮小的跡象,且此家溫泉旅館的食物聽說非常好吃,所以……張瑞昌就算想挑剔也找不到借口。
「我說啊,這裡的床鋪好大好軟喔!唷呵~」才剛checkin就迫不及待衝進房間觀看,張瑞恆滿意的發現他們不用睡塌榻米,而是睡那種大張的雙人床,他高興的往床上一撲,滾了二滾才又跳下來。
「嗯,這家溫泉旅館感覺的確不錯。」林宥亮發覺他們中庭設計有如迴廊一樣,濃厚的日本味,但卻又在合適的地方擺上電梯,讓人有種古典帶著現代的感受,設計的人一定花了不少的心血。
「我們三個人一起睡嗎?」張瑞昌先把行李搬進房間,看著兩人房的空間雖然大沒有錯,但只有一張雙人床,裡面主要的擺設是客廳,還有一間衛浴設備,但是票上面都寫著雙人房,總不能要求會有其他張床吧?
「嘿嘿,到時候再說啰,先把行李搬進來吧!」張瑞恆故意賣弄關子,等到三人把行李全部搬進來之後,過了幾下子他又開始坐不住了:「話說我們都來到這裡了,離晚餐也有點時間。就去泡湯吧!」張瑞恆似乎是不得閑,才沒幾下子就又想往外跑,這票在這六天之內可以泡無限次,當然就是要好好利用啰!
「慢著。」張瑞昌抓住他弟的衣領,「你先把這給我看熟。」塞進他弟手中的是薄薄的傳單,上面寫著泡湯禮儀。
「要研究大家一起研究,誰說只有我要去泡的。」張瑞恆不甘心被他哥講不懂泡湯禮節,硬是把他哥也拖來一起研究。
三個人看到第一行一致地愣住了——請將衣服脫光,不可以穿小毛巾,或是泳衣下水。
「……喔,脫光啊。」張瑞恆看似沒有多大的打擊,反而是坐在他身邊的哥哥咦了三聲:「咦!咦!咦?為什麼?」
「嗯,看來這位老闆應該是道地的日本人。」林宥亮也沒多大驚嚇的點點頭,這讓張瑞昌驚恐的指著他們兩個問:「你們倆這是什麼反應?脫、脫光光耶!」
「哥,你要知道台灣人穿著泳衣下水才是奇怪的。」張瑞恆拍拍他哥的肩膀,「日本人都是不穿的,他們認為那才是禮貌喔。」
在張瑞昌沒來得及張大嘴巴之前,林宥亮又補充說道:「而且看下面的說明,這老闆還真的是非常注重泡湯的禮節呢。」
順著他的手指往下看,諸如在下水前要洗澡、不可以帶任何東西下水——除了他們提供的小毛巾;還有其他的規定、泡湯要注意的事項等等都列的很詳細,雙面的紙竟然花了他們半個小時來閱讀。
「……一定要脫衣服啊?我還特別帶了泳褲的說。」張瑞昌感到非常彆扭,他從來不認為洗澡是一種公開的事情。
「啊,哥,你來看,穿泳衣下去的話,是對已經脫光的人非常不禮貌,甚至可以視為一種挑釁。」張瑞恆真的是隨身攜帶筆記型電腦,此時的他查到一些更多的資料給身後兩個人看,「對於日本人來說,泡湯不只是一種休閑、度假,更是一種商業活動,在浴場裡面去掉衣服,等同於去掉某種藩籬一樣。」
「總而言之,就是要脫得一絲不掛。」張瑞恆的嘴角已經翹得老高,他不用回頭也可以知道他哥的表情是怎樣,真好啊,這家溫泉旅館。
「出發嗎?」林宥亮雖然沒嘗試過脫光共浴,但留過學的他也深懂入境隨俗的道理,所以他不像某尊已成石化的雕像。
「好啊,哥——」張瑞恆關上電腦,不由分說要拖著他的老哥往浴場走去,張瑞昌抵死不從:「你們自己去就好了,我不想去。」
開什麼玩笑,他才不要跟那個人一起去泡,裸體、裸——體——耶!
「嗯,你生理期嗎?唉唷!」張瑞恆理所當然的收到一顆爆栗,動手者不耐煩的說道:「要去快去。」
***
下午泡完湯,晚上用過餐,張瑞恆一回到房間就開始誇耀自己的手氣實在好到沒話講,不僅泡湯的服務周到、食物也美味,尤其是飯後的甜點讓張瑞恆更是滿意到家。
他哥聽不下去的抽出準備好的撲克牌,笑著刺激對方:「如果你真的手氣那麼好,我們就來玩國王遊戲吧!」
「耶,哪怕你咧,只是我要叫幾瓶酒來喝。」張瑞恆大方的接受挑戰,而林宥亮則是拿起電話開始叫客服,這自然的動作讓張瑞昌有點小小的不滿,說不上來的為什麼。
三個人邊喝酒邊玩牌,所有可以想到的懲罰遊戲幾乎都輪番上陣,其中最讓張瑞恆拍手叫好的有:他哥必須跟林宥亮滾被單。
「媽啦,你這什麼國王?」張瑞昌怒氣沖沖的看著始作俑者,張瑞恆倒是沒有絲毫的反省,反而還振振有詞的說:「哥你不是說願賭服輸嗎?今天可惜了我做國王,你就乖乖的給我躺下去。」
「我剛剛說的規則很簡單,就是宥亮壓我哥一次,然後哥你再壓回去一次——」得意洋洋的國王往自己嘴裡又送上一口酒,因為只有三個人玩,所以先贏的那個人就可以指派其他兩個人做什麼,張瑞恆當然不能放棄這種假借遊戲之名,做點曖昧事情。
「不要給我拿出相機!」認命躺下的張瑞昌看到他弟拿出的物品不禁大吼,這種東西怎麼可以拍照存證!
「耶,那我拿V8好了。」已經有五分醉意的張瑞恆搖搖晃晃,走路的姿勢東倒西歪,不過他的腦子依舊沒當機,反而還有越動越快的趨勢。
「算了,我們趕快把事情做一做不就好了?」眼角餘光瞄到張瑞恆正在翻箱倒櫃,林宥亮一翻身壓住張瑞恆。
「兩人的臉要靠近——」背後似乎有長眼睛的張瑞恆命令道,他的手也沒閑著繼續找錄影機。
這下子可好了,距離近到張瑞昌感覺得到對方的熱氣噴在瞼上,帶著些許的酒味,他的臉馬上紅成一片,幸好有酒醉的前提在先,對方似乎也沒察覺的一直盯著他看,林宥亮本來就覺得對方長得滿清秀,近看更……
「欸!換人啦。」張瑞恆暗笑這兩隻怎麼都不換姿勢,他提高自己的聲音才讓對望的兩人大夢清醒,於是張瑞昌抱著林宥亮滾一圈(死老弟要求的!)換成他在上面。
張瑞昌凝神地看著對方的臉,因為每次看他都要仰頭所以滿辛苦的,能夠這麼仔細的瞧一回還真是從來沒有過,其實他長得很不錯看,是那種走出去一笑就會電死一半女生的類型。
「兩人深情對望夠了沒?快來繼續下一輪。」張瑞恆哈哈大笑,仰頭又喝了一口酒,他對自己真是滿意到沒話講,像他這麼棒的媒人哪裡尋呢?
「你少得意了!」跳下床的張瑞昌暗暗在心底發誓,等會一定要當成國王,好好整整他這個沒品的老弟。
結果弄到凌晨一點,猛喝酒的張瑞恆早就醉到不像話,而張瑞昌雖然只有五分醉,但也已經是極限了,林宥亮神智倒還算清醒,沒喝多少酒的他差不多只有醉了三分。
「嗝,哈哈!我說你們倆今晚睡同一張床啊。」張瑞恆搖搖晃晃的走到門口,得意的拿出另一份鑰匙,因為他抽到的是四人份、兩人一間房的票,所以早就預定好自己單獨睡一間,「晚安啦~~」
如果不是已經很困了,張瑞昌早就跳起來掐死他這鬼點子特多的老弟,只可惜胡亂刷完牙之後,累掛了的他便倒在床上呼呼睡去,根本沒時間去計較那麼多。
而關了門在走廊上游晃的張瑞恆其實也分不清楚自己的房間到底在哪,應該說他現在能夠不邊走邊唱歌已經很不錯了,更別提要清楚的分辨自己到底走到哪去。
「應該是這間吧?」記得自己沒鎖的張瑞恆很幸運的找到房間,他走進房內,連門都懶的關就直接往床上躺。
***
隔天清晨。
「唔……嗯。」張瑞昌只覺得昏昏沉沉,雖然已經日上三竿不說,昨天喝多了的他不管如何努力,眼皮就是無法睜開,翻個身想繼續睡的他偶然間抓到一樣凸起來的東西。
這什麼啊?張瑞昌在那東西的四周摸索,感覺奇怪的他也懶得張開眼看到底是什麼東西,他摸摸那個東西,嗯,好像有一層什麼包起來的感覺?再往上摸,奇怪,這東西的長度……這到底是什麼啊?張瑞昌的手上下揉搓,試圖用觸感去確認在棉被裡的東西。
可惡的旅館,等一下要去櫃檯人員說你們清掃不幹凈……張瑞昌只覺那個東西似乎有膨脹起來的趨勢……
睡在一旁的林宥亮一開始只覺下半身好似有人觸碰,還沒睡醒的他不以為然的認為是隔壁的睡姿不良,不過沒想到這感覺越來越清晰,林宥亮終於不耐煩的翻了個身,抓住身旁的人說是一口吻下去,鬆開唇的時候說道:「不要再摸了,」此時的他意識還有一半處於彌留狀態,所以僵住沒多久又躺回去睡。
不過身邊那個人愣住三秒鐘,接著瞬間清醒了,這比以前住過飯店的morningcall都還來的有效。
他奮力抹了抹自己的嘴,見對方好似吻完就沒他的事了,毫無悔意的繼續睡去,張瑞昌大聲吼道:「林宥亮,你給我起來!」
「……」
「林!宥!亮!」張瑞昌索性用雙手將對方的臉皮拉開,看到對方終於因自己的暴行而睜開眼睛,他怒氣沖沖的質問:「你剛剛對我做了什麼……」
「唔……?」林宥亮因為臉上的疼痛也跟著清醒,看著眼前火冒三丈的人兒,頭一個反應:「早……」
「早個頭啦!不要顧左右而言他!你剛剛做了什麼!」張瑞昌覺得這傢伙一點道德觀念都沒有嗎?吻完還想裝做不知道?
「偶作了啥摸?」林宥亮礙於臉部肌肉無法順利活動,勉強的說出一句。
「啊?」對方是在裝傻嗎?張瑞昌於是使勁的捏林宥亮的臉,直到受害者拉開他的手。
「好痛,我說你幹麼一大早就捏我的臉?」林宥亮撫著自己已經泛紅的瞼,他覺得要叫他起床可以,但是別用那麼暴力的方式好嗎?看了看一臉怒容的張瑞昌,他又問:「你一大早又在生什麼氣呢?」
「我才要問你剛剛做了什麼?」張瑞昌覺得自己被比喻成不可理喻的傢伙,頓時氣得頭頂冒煙,「如果不是你我會生氣嗎?」
「我做了什麼嗎?」林宥亮是很誠懇問了這句,方才發生的事情他真的只有模糊的印象,既然眼前這個人好像記得,那就問他剛剛他有做了什麼十惡不赦的事情嗎?
「你、你就是……」張瑞昌說一半忽然打住,在那邊你你你個半天就是沒有下文,林宥亮很有耐心地等著,無料對方的臉越來越紅,最後大叫一聲:「你可惡啦你!」然後狠狠的踹了對方一腳、順手將枕頭往對方臉上打去,發出噗的一聲悶響。
跳下床的張瑞昌隨便往自己的行李撈了衣服,火速地離開房間,可惡可惡可惡!沿路順著頭上的說明指示,奔向浴池的他忘記不可以在走廊上奔跑這回事,此時的他只想把被吻這件事拋諸腦後。
氣喘吁吁的他在胡亂梳洗之後進入空無一人的露天大浴池,一個人趴在池子邊緣,開始碎碎念對方的不是,一邊想到他弟應該還在睡吧?
這頭死豬,對,就是他昨天晚上放自己跟那個人一起睡覺,才會造成慘案……張端昌邊想邊往下沉,弄得只有兩隻眼睛浮在水面上,活像只錩魚。
哼哼,這個房間設計的也不夠周到,為什麼只有一張雙人床?下次建議他們改成兩張單人床……張瑞昌又浮上來,緩緩的游到浴池左邊。
於是等到他都念過之後,才發覺自己的頭有點暈,不好,泡太久了……張瑞昌急忙起來,刷洗之後走到外面的更衣室,結果才發現一件令他想要慘叫的事情。
內褲,他沒有拿內褲。
剛洗完澡的他當然不可能拿舊的內褲穿,他緊張的左右探望,然後又盯著置物櫃良久,一臉晴天霹靂的模樣。
幸好,這家旅館有提供日式浴袍。
張瑞昌迅速的拿了一件浴袍換上,急得連頭髮都不吹就趕緊溜回自己的房間。
希望他不在、希望他不在、希望他不在……張瑞昌此時才為自己方才的行為感到後悔,真是的,早知道不會拿內褲,又何必踹人家咧?
慢著,他怎麼會預先知道自己那麼蠢,連內褲都忘了拿啊!張瑞昌敲了自己的頭一下,你看你看,泡太久連腦筋都變鈍了。
站在門外的張瑞昌不敢直接進去,他先試試看門有沒有鎖,很遺憾的沒有鎖,有兩種情況,他可能在房裡或是出去一下子了,催眠自己狀況沒那麼糟糕的他再推開一點門縫,觀望房裡面的情況。
他好像不在,太好了!急忙推開門的張瑞昌趕快走到自己的行李旁邊,他拿了內褲就想往廁所走,不過發覺廁所里有人,這點讓張瑞昌二話不說開始動手脫,他一定要在這傢伙出來之前把內褲穿上!
無奈才剛脫下浴袍,廁所的門就無預警的打開了,剛刷洗出來的林宥亮就見到張瑞昌全身赤裸,然後正要把內褲穿上的畫面。
林宥亮可謂是目不轉睛的愣在原地,而張瑞昌則是歷經三秒的停格……惱羞成怒地順手撈了一顆枕頭直撲林宥亮而去,大叫:「看什麼看!沒看過男人啊!」隨即把內褲套上,然後再火速的將上衣外褲套好,接著又將另一顆枕頭丟向對方之後逃之天天。
***
下午,三個人應張瑞恆強烈的要求留在旅館裡面喝點茶、吃點心,張瑞昌從早上到現在都沒有跟林宥亮交談半句話,他也選擇坐在他弟的旁邊,整個氣氛就快要僵住,張瑞恆只好嘆了口氣開始發言。
「我說呀,偶爾吃吃這種丸子也不錯哪。」張瑞恆拿起一串糯米作的甜丸子,幸福的咬了一口,而他哥卻沒有吃任何的甜食,只點了一份茶焗蛋和一杯茶。
林宥亮則是興緻盎然的研究甜食,他幾乎每個都來一份,研究完一盤張瑞恆就會負責把它吃掉,這麼有默契的配合讓張瑞昌索性不理他們,吃著自己的茶焗蛋。
「哪,你的嘴角沾上東西了。」林宥亮伸手替張瑞昌抹去嘴角的蛋白,然後往自己的嘴裡送:「嗯,這蛋吃起來不錯。」
咦—咦—咦?張瑞昌驚訝得差點連嘴巴的食物都要掉回去碗里,他臉紅的撇過頭去,哼!不要以為這樣我就會原諒你今天早上的事情!
「耶?好好喔。」把叉子放下的張瑞恆露出一臉羨慕的表情,讓張瑞昌白了他一眼:「這有什麼好的!」
「哥,我好羨慕你喔!」唯恐天下不亂的張瑞恆繼續說道。
張瑞昌忍住掐死他弟的衝動,咬牙的一字一句頓道:「我說了!這沒有什麼好的!哼!」
「我也要!」張瑞恆無視他哥的大力否認,下一秒就往林宥亮靠過去,在張瑞昌還沒來得及阻止之前,林宥亮突然感覺有股力道壓上自己的肩膀,迫使他轉過頭來——是一名年輕的男子,他戴著一副眼鏡,隨意的綁著馬尾此時因為前傾的動作而披散下來,嘴角微微帶著笑容:「這幾位客人,我方才聽見你們的爭執,是不是對我做的點心有意見呢?」
同時他的眼角餘光掃向張瑞恆,令正要搭上林宥亮肩膀的他自動地縮了回去,嗯哼,還知道要收嘛!男子滿意的收回視線,此時張瑞昌緩緩地說道:「我覺得,你們的茶不錯喝。」
「喔?怎麼講?」不著痕迹的放開林宥亮的肩膀,男子逕自在張瑞昌的隔壁坐了下來,而張瑞昌繼續說:「你們的茶應該是用薰衣草下去泡的,有那種花草的香味,但又泡得恰到好處沒有變澀。」
「嗯,我們的花草茶都是有在精準的計算時間。」似乎遇到一個懂茶的人,年輕人也跟著多說一點:「薰衣草,lavender,又有寧靜的別名,對於失眠和頭痛都很有效果,你也可以考慮加一點蜂蜜進去,配起來會有不同的風味。」稍微頓一下,露出溫暖的笑容:「而它的花語是我的心意,我們希望給客人喝到的就是這份心意。」
「呵呵,你們的茶焗蛋也很不錯吃,是先泡過茶的嗎?」張瑞昌也回敬對方一個笑容,跟這個人聊天頗有放鬆的感覺。
「嗯,沒錯喔。」英俊的男子點點頭,「我們是用某種植物加在綠茶裡面,再把蛋放下去,恕我不能透露那是什麼植物了。」
張瑞昌搖搖頭,不介意的說道:「沒關係的,你們還有別的花草茶嗎?」順勢帶開話題。
「有,當然有啰。」男子似乎很樂意的繼續解說,兩個人就這樣你一句,我一句的聊的很開心,而被冷落在一旁的林宥亮雖然也跟張瑞恆在聊天,但是他們倆不時的用眼角餘光看著那兩個十分投機的人。
張瑞恆看著他哥,再看看有些心不在焉的林宥亮,不禁想要把那隻一直霸佔他哥的男的拉走,拜託一下,攸關他的甜點大業耶!任何人都不得阻撓……不過想歸想,很難得的他還是坐在原地不動,繼續喀他的點心,並且偷偷的瞧了那綁馬尾的男生一眼,雖然已經隔了一個人,他還是往旁邊挪動一個位置,似乎非常不想靠近他。
這四個人就維持著這種奇妙的氣氛,直到年輕的男子提議說要不要到外面走走、看看,他們旅館的四周風景其實還算不錯,這時林宥亮終於有插嘴的機會,他以有些防衛的心態跟那來路不明的人說道:「我們會自己去的,真的是非常感謝你。」
沒想到對方完全不在意,反而抓住想溜走的張瑞恆笑道:「那好,我就帶著這位小兄弟去逛逛了,你們慢走啊。」
林宥亮也不等張瑞昌抗議,便逕自把他拉出去了,而落單的張瑞恆陪笑的推託:「呃,那個——我還有事了,不需要麻煩您了。」
「我是本地人,自然知道哪裡有好玩的了,就讓我為你當嚮導吧!」年輕人熱情的抓起張瑞恆的手便往反方向走。
而跟自己老弟同樣被拖走的張瑞昌到了外面終於忍不住了:「你幹什麼啊,走得那麼快。」也不想想我們兩個人的腿長度有差……張瑞昌白了他一眼。
林宥亮走到轉角處才停下來,他終於放開拉住張瑞昌的手,一臉凝重的轉過身來,這讓張瑞昌腦海里又開始打轉著犯罪現場的畫面,直到對方開口他的神智還有一半在遊走中。
「我一直想跟你講一件事情。」林宥亮似乎下定決心,也許被方才兩人聊的很開心這件事情給刺激到了,他認為再不說清楚的話,情況看似有點危險。
「說吧。」彷彿談判似的,張瑞昌雙手環在胸前,冷靜的外表卻在下一秒粉碎殆盡。
「我喜歡你。」
啊?啊啊啊?張瑞昌慌了,他有些不敢置信自己聽到了什麼,是說最近感冒造成耳朵有點發炎,所以產生幻聽這種玩意兒?還是那個今天是愚人節的好日子?或者其實這是大冒險的陰謀?
「你、你說什麼?我、我沒聽清楚!」明顯的慌亂,想要從對方嘴裡得到一些「哈哈~你被騙了」諸如此類的話,卻對上林宥亮堅定且認真的眼神,並且咬字清晰、字正腔圓的重複一遍:「我說我喜歡你。」
咻——碰。張瑞昌首先聽到自己的腦袋被炸了個大洞,接著是隨後而來的機關槍答答答的掃射,整個腦海里充斥著一次大戰加上二次大戰的音效,他先是呵呵乾笑三聲,快速地說道:「呵呵呵,你別跟我開玩笑了,呃嗯,你知道的,雖然我跟我弟長的很像,可是完全是不同人啊!」
「我喜歡的是你,張瑞昌,不是你弟。」再度投下一枚核子彈,被炸得頭昏眼花的張瑞昌講話更快,臉也更紅了:「你們現在年輕人說話都這麼直接的嗎?那個……這個……今天是愚人節嗎?你在說笑的吧?我是男生耶!」
「你看我的表情像在開玩笑嗎?」林宥亮興緻十足的欣賞對方手忙腳亂的模樣,看,連手都開始揮動了。
就如同卡通里的人物一樣,張瑞昌大姿勢的揮揮手,邊揮邊急道:「我才不喜歡你!呃對,你也是應該要討厭我的!不對,你是要討厭我的!所以這個理論根本不成立!那個……我很討厭甜點你也知道的,所以,嗯啊,那個、這個,總之!這樣不對啊啊啊!」
其實有那麼一點點的小開心漾在心底,只不過他沒有發覺而已。
因為此時他又像之前幾次的記錄一樣,咻的一溜煙跑掉了,根本沒時間去檢視自己的心境如何。
林宥亮卻踟躕的站在原地,他猶豫了許久還是沒有決定追上去,總是要給對方一點想想的時間吧!
而此時的張瑞昌盡全力、沒命的奔跑著,不知情的人還會以為後面是否有猛狗在追著他,結果他迎頭撞上一個人,兩個人同時發出喊痛的叫聲,因為迎面撞上來的那個人方才也是在奔跑,兩個奔跑的人撞在一起可說是疼痛非凡。
「好痛痛痛……咦?瑞恆?」張瑞昌揉揉自己遭殃的屁股,定眼一看才發覺冒失鬼是他的親生弟弟。
「哥,我們一起逃吧!」張瑞恆沒頭沒腦地握住他哥的手,張瑞昌雖然有些愣住但隨即也點頭答應,雖然兩兄弟不知道對方是為何而跑,但此時的目的是一樣的,那就是能跑多遠就跑多遠。
這兩個雙胞胎跑到旅館外面的一個小公園,終於覺得自己應該安全的他們在涼亭下氣喘吁吁,有好一陣子沒有辦法說話,只顧著順氣。
「呼呼……」張瑞恆大口大口的吸著氧氣,他整個人趴在涼亭的椅子上,艱困的斷斷續續擠出一些字眼:「我……說……哥……你、你剛剛……到底在逃什麼?」
「你知道嗎?我做了個決定!」平常就有運動的張瑞昌此時比較沒那麼喘:「我們趕快收拾行李離開這裡!」
「啊?」張瑞恆一邊換了姿勢掛在欄杆上,一邊繼續喘氣:「為什麼啊?」
「那個變態!他跟我告白啊啊啊~~~」說到這個張瑞昌又失去控制了,霹靂啪啦地說道:「他說他喜歡我耶!我不知道他是不是故意想報復還是怎樣,總之就是很給他奇怪就對了!為什麼要說喜歡我呢?他是討厭我的啊!然後我也討厭他!」
張瑞恆原本一臉從地獄逃脫回來,驚嚇過度的臉在聽完他哥的一番話,馬上變成平常的模樣,露出不懷好意的笑容,像只小惡魔一樣接近他哥:「喔?哥,你確定你是討厭他的嗎?」
「討厭死了!」張瑞昌毫不猶豫的回答,卻被張瑞恆嘖嘖的否認:「哥,你真不老實耶,你每次看到我跟林宥亮在一起的時候,不都很不高興嗎?」
這句話的確沒有說錯,想一口否定的張瑞昌卻被他弟堵死:「不然你怎麼會看到我跟他聊天,就一個人躲進房間里生悶氣,還把音響開的有夠大聲的,並且……你真的討厭他的話,你根本不會跟他講一句話吧?遑論是跟他道歉,還是接受他的蛋糕?」很明白自家老哥個性的張瑞恆開始做起心理分析師來。
「唔……那、那又怎樣……」明顯站不住腳的張瑞昌還在做垂死的掙扎,「我覺得他應該是開玩笑的。我是男生的說。」
「噗。」張瑞恆很儘力的忍住在地上打滾的衝動,「我說哥,喜歡一個人是喜歡上他,而不是喜歡上他的性別吧?況且,你覺得他的表情是在開玩笑的嗎?」越說他就越覺得自己真是個稱職的月老、標準的心理輔導「張老師」,唉呀,這麼好的弟弟普天之下何處可尋?
順著張瑞恆的話想一遍,林宥亮那認真的表情還有口氣便浮現在眼前,張瑞昌沉默了好一會,又搖搖頭說道:「可是……還是不對。」
「哥,他真的討厭你的話,就不會三番兩次到我們家拿蛋糕給你,他真的討厭你的話,就不會跟我們一起來溫泉之旅,他真的討厭你的話……就不會跟你說他喜歡你。」點到為止的張瑞恆拍拍他哥哥的肩膀:「我要說的就這些了,剩下的你自己好好想想吧。」說完就顧作瀟洒的離去,等到離涼亭有些距離了他才吹著口哨,呵呵呵——看來蛋糕應該是快要到手啰!
張瑞恆穿過公園,來到了賣土產的地方,他心情愉悅的邊走邊看,不時拿起拖盤吃免錢的試吃,正在逍遙的時候見到了熟悉的背影,那個高度以及髮型讓他很快的叫出來:「宥亮兄!」
也是正在試吃的林宥亮馬上轉過頭來,放下盤子迎面走過來:「啃,瑞恆你也在這,你哥呢?」
聽聞到最後一句的張瑞恆露出邪邪的笑容,他示意對方靠旁邊一點講:「我說你的動作也真快呢,終於下手了?」
林宥亮側身讓路給一名老婦人,再往旁邊站了點道:「是呀,不這麼做的話總覺得會被你那位朋友搶走。」
他沒注意到提到朋友兩個字的時候張瑞恆的嘴角抽搐了一下,不過現在可是談生意的重要時刻,索性先不去想那傢伙的張瑞恆比了個手勢:「啊,那麼我要這個數字,方才我在涼亭好好對他開導了一番,收這費用應該還算合理吧!」
「沒想到你會幫我一手,我還正在想要去找他。」林宥亮笑而不答,兩個人就像是在談判,卻更像是狼狽為奸。
「我怎麼可能不幫你,這個數字答應嗎?可別反悔啦!要買要快!」挺有商人本色的張瑞恆活似叫賣的表現讓對方笑了出來,天底下也是有這種急著出賣自己哥哥的弟弟呢!
「嗯,那麼如果你再幫我拐上手的話,我再加碼。」林宥亮畢竟也算商人,非常懂得利用誘惑,果然,張瑞恆看見他比出來的蛋糕數目,笑得更像諂媚十足的佞臣了。
「沒問題,那麼要來商量一下怎麼做嗎?」張瑞恆以及林宥亮對看一眼,紛紛露出一個詭詐的笑容,這讓在遠方的張瑞昌突然覺得背脊發涼,是怎樣了嗎?他看看四周,估計著現在應該不是七月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