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您好，請問哪位?」一道清脆的女聲從對話鈴傳來，是趙元佳並不熟悉的聲音。

「你好，我是凌言兮的朋友，想請問……她在家嗎?」

趙元佳巧妙的並沒有透露出自己的姓名與身分，只是先拋出問題來，聽對方如何回答。

果然，對方愣了一下，顯然是在糾結，究竟應該怎麼回答。

「小姐的朋友?請問……是哪位朋友呢?據我所知，我們家小姐，似乎並沒有交待過說，今天會有朋友過來拜訪。」

「是這樣啊?沒關係，你們家小姐並不知道我今天會來找她，其實我是臨時找她有事的，言兮小姐不在家嗎?」

「原來如此……」女傭顯然還是有些猶豫，「那，請問這位先生，您貴姓?容我先回去通報一聲，可以嗎?」

趙元佳猶豫了一下，還是開口說道：「我姓趙，是李翔煒的朋友，也是你們小姐的……朋友。」

「啊!原來您是李先生的朋友。」女傭像是得救了一樣，聲音聽起來明顯是剛鬆了一口氣。

大門「喀嚓」一聲打開，趙元佳先是稍稍愣了一下，隨後便伸手推開大門，真是沒想到，李翔煒的名字竟然會這麼好用!

他大步地走了進去，整棟別墅很大，中庭花園很大，所以從大門到主屋之間，還有一段不短的距離，等他走到門口時，別墅的房門已經打開了，門前，正站著一位身形很高，卻顯得有些消瘦的中年男人。

「您好，凌先生。」趙元佳上前去，禮貌的打了一個招呼。

凌霄看了他一眼，訕訕地伸出手，敷衍地與他握了一下，便迅速分開，「趙先生認識我?」

「凌氏集團的凌霄先生，自然是久仰大名了!」趙元佳倒是無所謂凌霄的態度，神情自然的應對著。

凌霄並沒有邀請趙元佳進屋的意思，他將雙手插入口袋，直直看著趙元佳，「聽說趙先生找小女有事?」

趙元佳依舊是笑盈盈的，對上凌霄的視線也絲毫不肯示弱，氣勢上完全不輸給對方，「對，我是來找言兮的，我們是朋友，希望凌先生能讓我見她一面。」

「趙先生應該是在報社工作的吧?」

「沒錯，我是個記者。」趙元佳點頭應道。

「我想，你應該比誰都清楚，像我們這種大家族的一些事情，而且也應該很清楚，什麼叫作『門當戶對』吧?」

很顯然，凌霄已經知道了他與凌言兮的關係。

不過，這點卻也不出乎趙元佳的意料，他抿著唇微笑了一下。

「門當戶對?這與我跟凌言兮，有什麼關係嗎?」

「沒有關係嗎?我的女兒，當然不能隨隨便便嫁給你們這樣沒地位、沒金錢、不能給她任何保障的男人。」

「所以呢?所以言兮就得聽從你的吩咐，嫁給一個你所謂能配得上她的人?有金錢、有地位，卻給不了她想要的愛、也不被她所愛，然後渾渾噩噩地過一輩子嗎?」

「總比跟著你這種沒出息的人好!」

「我怎麼了?我倒是不覺得，我有什麼不好的；我有穩定的工作，完全可以維持自己與家人的溫飽，而且，更可以給我所愛的人一份家的溫暖，難道不比你那些冷冰冰的標準要好得太多了嗎?」

「呵!」凌霄不屑地冷笑了一聲，「你可以給你所愛的人一份溫暖?就你那些情啊、愛啊，到底值多少錢，你自己心裡最清楚，我的女兒，說句不好聽的，從小就是公主命、嬌生慣養，跟你在一起一、兩天，還可以；時間長了……難保她不會對你有所怨言。」

「難道你就這樣看待你的女兒嗎?那真是連我都要為她抱不平了!身為一個父親，你還真是一點都不了解自己的女兒!雖然言兮從小到大，確實是過著大小姐的生活，可是，她除了偶而會耍耍小脾氣外，其它方面，還真的沒有那種大小姐的任性、刁蠻!」趙元佳越說越氣憤，是對凌霄的偏見、也是對凌言兮所遭受的誤解。

「是，可能我平時多少是對她有點疏忽，不過……也還輪不到你這個臭小子來說三道四!」身為父親，凌霄並不覺得自己管教女兒的方式，容得了外人置喙。

「我是沒有資格說這些話，可是，你有問過言兮，她心裡真正想要的嗎?如果是她本人的話，應該就有資格向你訴說這一切了吧?」要說關心凌言兮，趙元佳自認絕對不比凌霄少，因而更是底氣十足地反駁。

「問她?」凌霄微微挑眉，略帶著些不屑地說道：「我的女兒，當然是我最清楚她的個性，我沒必要特地將女兒叫出來，在外人面前討論這些私事!」

「那就來個當面對質如何?」趙元佳微微一揚唇角，「如果不是你怕了的話，你為什麼都不敢讓我進這個門呢?」

凌霄稍稍一愣，沒想到眼前這個男人，竟然敢說出這種話來，但他也算是個老江湖了，反應也是極快的，「趙先生真不愧是新聞工作者啊，言辭如此犀利，直擊要害呢!只可惜，我並不是在害怕什麼而不讓你進屋，我只是……單純不喜歡一些閑雜人等，弄髒我家的地罷了!」

趙元佳冷哼一聲，正準備反唇相譏時，屋子裡卻傳來了他此刻最想聽的聲音。

「爸，是不是趙元佳來了?你不要為難他!」

凌言兮本來在自己的房間里，對於是誰來了，或者父親安排她怎樣，她根本毫無興趣，可是剛剛女傭來敲門，告訴她說，李翔煒的朋友，「趙先生」來找他。

她當下就想到，那人應該是趙元佳!於是，便急忙從房間里跑了出來，才剛下樓梯，就看見父親正擋在門口，和門外人說話的情景。

「言號!」趙元佳一聽到凌言兮的聲音，呼喚聲便馬上脫口而出。

凌言兮心中一喜，繞過凌霄，直接朝趙元佳的懷裡跑了過去，趙元佳微笑著張開雙臂，接住那個從屋子裡衝出來的女孩。

凌言兮摟住他的脖子，心臟怦怦地亂跳著，感覺自己的心跳竟然是如此的鮮明!明明也才過兩天沒有見面而已，如今一見面，心裡居然會有如此洶湧澎湃的情緒。

「你怎麼來了?」凌言兮雙手還摟著他的脖子，嘴唇湊在趙元佳的耳畔，輕聲問道。

趙元佳摟住凌言兮，捏住她雙臂的手，稍稍用了一些力氣將她緊緊捉住，似乎是害怕她會消失一般，「為了你啊!如果不是為了你的話……我怎麼會想到這種地方來?」

凌霄看著兩人如此毫無顧忌，完全無視於他的親密模樣，臉色是更加難看了，不過他雖然心裡是極度不願意，讓女兒與這個男人有任何瓜葛，卻還是表現出了應有的風度。

「有什麼話……先進來再說吧!還有……你們在外面這樣拉拉扯扯，像什麼樣子!」說罷，凌霄轉身就走回了屋子裡。

忽然有那麼瞬間，趙元佳覺得，或許那個男人，並不是那麼難以溝通。

趙元佳伸手接過女傭遞給他的茶水，低聲說了一句「謝謝」，小女傭便紅著臉蛋跑到一旁。

凌言兮輕輕噘了噘紅唇，用手肘戳了一下身邊的趙元佳，趙元佳側臉望著她，臉上的笑意更濃。

他們兩人之間的那一點點小動作，全都落入了凌霄的眼裡，就算他有再好的脾氣，也看不下去他們在自己的眼皮底下，如此放肆的眉來眼去!

「正經一點!」凌霄低聲斥道，聲音雖然不大，卻強而有力。

凌言兮身子微微一震，連忙向一旁挪動了一點，離趙元佳遠了一些。

凌霄清了清嗓子，輕咳一聲，「這麼長的沙發，一定要黏在一起?」

凌言兮聽他這樣一說，趕忙又往一旁坐了過去。

趙元佳倒是沒什麼動作，只是等著凌霄繼續開口往下說。

「你們的事情……我多少還是知道一點；你們現在都還年輕，交往、在一起玩什麼的，我也了解，畢竟，誰沒有過年輕的時候呢?」

「我們並不只是『玩玩』而已。」趙元佳緩緩開口，「至少我不是……」

凌言兮稍稍有些驚訝地轉頭望向趙元佳，聽他說話的口氣輕鬆，但臉上的表情卻是異常的認真，令人絲毫無從質疑。

「我、我也是……我對他，也不是抱著玩玩的心態：雖然，一開始確實並不是抱著一定會長久交往下去的心態，和他在一起的……但是現在，我已經無法離開他了!」凌言兮咬了咬下唇，還是開口將自己心裡所想的通通說出口來。

「離不開他?」凌霄笑了，「這個世界上，哪有誰是離不開誰的?你跟這個油嘴滑舌的臭小子交往，我當然是沒理由反對，不過，你以後總是要跟他分開的，你自己好好想清楚，你是誰的女兒?我會允許你跟這樣一個隨隨便便的男人結婚，然後過一輩子嗎?」

「什麼隨隨便便的男人?」聽到父親這樣說自己喜歡的人，凌言兮的心裡難免有些不高興，「我就是喜歡他啊!能不能真的跟他在一起、過一輩子，未來的事情，沒有人能保證，但是，至少現在，我想結婚、在一起一輩子的人，只有他一個人。」

凌言兮深吸一口氣，望著父親，雖然還是有點害怕，但是為了扞衛自己的愛情，她鼓起全部的勇氣拚了!決定跟父親作最後的抗爭。

「言兮，爸爸不想跟你吵架，但這件事情，你必須聽我的，你錯就錯在生為一個女孩，不管怎樣，還是需要有人保護你!」說著，指了指趙元佳，「這種男人，能保護得了你?言兮，不要太天真了!你如果喜歡長得好看的，爸爸以後一定會幫你找一個家世好、模樣也不差的……」

「爸!你不要再說這種話了!誰說我喜歡趙元佳，就只是因為他長得好看?我……我其實根本……唉!」凌言兮從父親口中聽到這些話，心中難受得像被什麼梗住了一樣，再也說不下去了，只好輕嘆了一口氣。

「您在說出那些話的時候，真的是在為言兮的未來著想，所以才說出口的嗎?」一直在一旁沉默著的趙元佳，忽然開口了，「您難道感覺不出來，您的這些話，真的很傷言兮的心嗎?雖然您一直不喜歡言兮是女孩子這件事，大家都心知肚明，可是，真正從你口中聽到這些話時，言兮心裡會是什麼樣的感受，您真的明白嗎?」

凌霄聽了趙元佳這番話，內心竟然有點被撼動了，他轉過頭去，看著自己的女兒，凌言兮迎上自己父親的目光，卻下意識地將臉悄悄側了過去，不敢直視他。

凌霄輕聲嘆息，卻還是有點固執己見，「不管怎樣……言兮，你們兩個在一起，是不會有好結果，你們根本就不適合彼此!」

「雖然我不知道，我和言兮在一起究竟合不合適，但是也請您不要隨口就為我們定下那樣的結果，可以嗎?生命不到最後，沒有人會知道，它真正的結果。」趙元佳並未反駁凌霄的話，卻說出了讓他無法再接下去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