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第二章

飛機一起飛,殷離與火耀司就分道揚鑣,因為他們乘坐的是頭等艙,而她卻是坐在狹窄的經濟艙內。

慶幸的是,她的座位位於沒有前座的逃生門邊,使她的雙腿有更多的空間可以伸展。唯一的不便,就是長途飛行時,會有些不耐飛行的旅客,到他們那排座位前面舒展筋骨。

就在用過晚餐之後,她正打算小睡一會兒時,一個小小的聲音在她的耳邊響起--

「阿姨。」

她連忙睜開眼睛,「西子!?」她根本沒有料到她們還會有交集。

「這個給你吃。」西子閃著晶亮的大眼睛,將手中的甜點遞到殷離的面前。

「哦,謝謝你,你真是個貼心寶貝。」她欣然接受。

旋即看見她的身後跟著一名碩壯的保鑣,還是戴著墨鏡。

她很懷疑在這幽暗的機艙里,他看得見嗎?

西子卻打斷她的思路,「爸爸卻不這麼認為。」她說的爸爸是指在頭等艙的火耀司。

「哦?」殷離心裡卻起了騷動。那個酷哥怎麼老是找西子的麻煩?

「我告訴他,我要來看阿姨,可是他卻說不要打擾你。」西子的小嘴嘟了起來。

「我不怕你打擾。你很可愛,比我教過的小朋友還貼心喲。」殷離認真地說。

「教過?什麼是教過?」西子漂亮的眼瞳閃著不解。

殷離突然思及,這麼漂亮的小女孩,她的母親一定很美。

不知怎地,她的胃突然因為這個一閃即逝的念頭而擰疼。

難道是嫉妒?

可是,沒理由啊!

唉,不想這麼多了!反正下了飛機,他們就各分東西了。

「阿姨--」西子又碰了碰殷離的手。

她這才回神,「哦,對不起。教過就是教一些像你這麼大的小朋友讀書、遊戲、唱歌、跳舞,還有做美勞。」

「阿姨是老師?」西子的眼瞳再次放大。

「嗯。」她點了點頭。

「那阿姨當西子的老師好不好?」西子興奮地要求。

「我很想,可是阿姨的姊姊要生寶寶了,我必須去她的學校幫忙,恐怕不能當你的老師。」她安慰道,並將西子拉進自己的身邊。

「哦--」那張小臉立時寫滿了失望。

「別難過,如果你爸爸不反對的話,我也許可以去看你喲!」她試圖找出讓西子好過的方法,雖然這個藉口不甚高明,但先安撫了再說。

「真的?」西子追問。

「真的。」她只能應允。

孩子就是天真,大人講一句話,即使是謊言,他們一樣照單全收。

她忽然覺得自己好差勁!

「阿姨,我馬上去問爸爸。」她興奮地往回跑,而她的保鑣也在這時向殷離微微頷首,便尾隨西子而去。

突然,她睡不著了。

一張刀刻的五宮,霸道地鑽進她的腦海……

唉!想他做什麼?

他是西子的爸爸!別人的丈夫!

殷離!醒醒吧!

而坐在她右後方的神秘女子,再一次將她與西子的互動看在眼底,嘴角又勾起淡淡的詭笑。

就是她了!

她要利用殷離的臉,一步步接近火耀司!

####

二十分鐘後,空服人員突然走近殷離,並在她的面前蹲下來小聲地說:「殷小姐,你的未婚夫請你務必栘駕到頭等艙。」

「什麼?」未婚夫?頭等艙?

「你的未婚夫火耀先生。」空服人員又說了一遍。

「火耀先生?」他是誰啊?

「你?」空服人員也傻眼了。

「你說,他在頭等艙?」她疑惑地問道。

「是的。」空服人員很肯定地說。

頭等艙她只見過四個人--就是那個倔傲的男人、西子,還有他的兩個保鑣。

他不像會說這種話的人,那還有誰會如此惡作劇?

「殷小姐--」空服人員又喚了一聲。

「哦,我想--走吧。」她還是起身,隨手抓了她的皮包,打算去看看是誰在惡作劇!

至於另一件放在機艙上方的行李她並沒有拿,反正,她還是會回到經濟艙,因為她根本沒有未婚夫,連可以牽牽小手的男朋友都沒有。

####

一定進頭等艙,西子小小的身子就跑了過來,「阿姨,爸爸說,你會陪我坐在這裡。」

「什麼?」她一臉不可置信地看著火耀司。

空服人員立刻請她到火耀司旁邊的座位,她卻不肯坐,鼓足了勇氣問道:「你為什麼這麼做?」

「先坐下,我再回答你的問題。」

「你不說,我不坐。」她深呼吸地駁回。

他卻淺笑了,因為他看得出她並不如她的話那麼自信,「坐下,我不想再說第二遍。」

她幾乎可以聽見他齒縫中壓低的不耐,「我--」

「坐下來吧。」他索性將她拉了下來。

「啊--」她猝不及防地跌向他,而他卻俐落地將她安置在他身旁的座位上。

秀髮這時刷過他的臉頰,一抹如茉莉的淡淡香味突地鑽人他的鼻端,一種熟悉的感覺撞進火躍司的心間……

「你真的很無禮!」她氣得發抖,卻又不知該用什麼話罵他。

「我早告訴你坐下,你偏愛擺譜。我只是讓你就座,和無禮扯不上關係。」他邪冶地笑出聲:心情出奇的好。

「你--你--」真是歪理!

「是西子想你來陪她的,經濟艙人雜,我不想她暴露在危險中。」這算是解釋自己為什麼「請」她至此的原因了。

「所以你就用那種『差勁』的說辭讓我來這裡?」她實在不想說「未婚夫」那個字眼。

未婚夫!?

難道他與妻子離異?或是西子的母親已經過世?

她真的很好奇,但是她卻不能問他,更不能向孩子詢問,畢竟這麼做太失禮,也容易引起誤會。

其實他也很驚詫自己會用這個理由請她過來,但卻不後悔這麼做。「我不覺得它是差勁的理由。」

「你……你這個……自大……」她竟結巴。

他又笑了。這個女人連罵人也不會!

「自大狂,對吧?就算有一點吧!總之,現在就有勞你在這豪華的牢籠里,陪陪我的孩子吧。」他沒有說西子是「兒子」,因為這是他與她秘而不宣的默契。

「你、你--」她又張口結舌了。這個男人真的很自大!

他不再理會她,低下頭看著手中的中文報紙。

殷離這才發現一直和她說日語的火耀司,原來看得懂中文。

「原來還是『同胞』!」這諷刺的話傳進了火耀司的耳中。

「一半的同胞,殷女士。」火耀司以字正腔圓的國語回應她。

「還好。中國男人哪有這麼霸氣的!」她又恢復伶牙俐齒了。

「你有種族歧視,入境美國時,說話小心點,免得挨告。」他心情甚好的提醒她。

「你--」

「別打擾我看報。」他又故意說道。

可惡!可惡!臭小日本!

「別罵人!」他像是她肚裡蛔蟲地突然出聲。

他也很好奇自己為什麼對她多一分包容,而且也變得「多話」!?:

「我根本沒有出聲。」她也是一驚。

「但這裡、還有這裡在罵。」他隔空指了她的腦袋,還有心窩。

「你管得著嗎?」

「只要目標是我,我就會管。」他半真半假地宣誓。

「老天!」她低聲驚呼,索性轉過身子,閉上雙瞳。

他笑了。

報紙上的字體,突然化成她美麗卻怒不能言的容顏……

這趟長途飛行,突然變得不那麼枯燥了。

####

飛機連飛了七個小時,西子開始煩躁,撒嬌地靠近殷離,在她身邊摩摩蹭蹭,似乎在找一個好位置。

殷離知道她累了。「阿姨抱你睡好嗎?」她主動出聲。

「嗯。」西子露出微笑,滿足地偎進殷離的懷裡。

她調整身子,想使西子睡得舒服些,一個挪動的輕微動作,左手臂卻不小心碰到身旁的火耀司:心頭一驚,連忙避開他,心也開始不規則地躍動,彷彿要跳出胸口似地。

火耀司也同樣受到衝擊,她的體香再一次隨著觸碰與發梢拂過,纏住他的感官神經。他一再說服自己,這只是單純的荷爾蒙反應,無關男女之間的情愫變化。

其實這幾個小時,雖然他的目光一直放在手上的資料與報紙,但真正看進去幾個字,只有他知道。

他極不願承認,她的存在對他或多或少造成了某種「干擾」,這是多年不曾有過的感覺。

殷離顯然不知火耀司百折千回的心思,一顆心只放在懷中的小人兒身上。也許是出於天生的母性,她不自覺地輕輕搖擺,柔荑也緩緩地撫著小人兒的背脊,並哼起安眠曲。

晃動之間,那抹似有若無的茉莉香再次泄出……又鑽進火耀司的鼻端、、心間……

他情不自禁地看著側對著他的嬌軀,那皙白的皮膚,像是掐得出水來:嬌艷欲滴的唇,讓人蠢蠢欲動:輕柔的歌聲,輕緩地催眠著他的心智與神魂……不知不覺中,他也落入她的溫柔鄉里。

西子漸漸在她的懷裡睡了,而她在完全確定小人兒熟睡了,才止住歌聲,並輕輕移動身子,打算讓西子躺下來,卻發現手中抱著孩子要整理旁邊的座位,似乎不是件容易的事。

火耀司卻在這時主動將座位清理好,「我來抱她。」

「哦,謝謝。」她有些吃驚地說。

「是我應該說謝謝,她是我的孩子。」他似笑非笑地看著她。突然,一個荒誕的念頭閃了進來--

他希望他的手中抱著的人是她!

而她卻低下頭,不知該說些什麼。

就在她交出手中的西子時,卻發現她的長發被扣在西子的手掌中,她輕嚀了聲,柳眉輕蹙。

「先坐下。」他捕捉到她的痛楚。

「嗯。」她像個聽話的學生坐了下來。

而他小心翼翼地將她的頭髮從西子的小手中取了出來。

解除了疼痛,她卻因過長的髮絲再次滑向西子的小臉,而感到不便,於是試圖將它甩至身後,但力不從心。

他卻主動撈起她那頭光滑如緞的青絲,抽出胸口的絲質方巾替她俐落地扎了個馬尾,同時也睇見她滑嫩細緻的粉頸:心臟又漏跳了一拍。

殷離沒料到他會有這種體貼的舉動,而且這麼順手!

這是否表示,他的妻子亦如她一般,有一頭長發,而且他也時常為她扎發……

思至此,胃又不自覺地隱隱擰疼了起來。

「我來抱她。」還是他先回神,從她手中接過西子,輕而易舉地將小丫頭放在另一邊的座椅上,並為她蓋上毛毯。

殷離看在眼底,先前對他的成見,有了小小的轉變。

也許……也許他是個好父親。只是,以他認為最好的方式去愛西子。

那西子的媽媽呢?

現在他們是要回美國?還是去美國玩?

許多的問號,正如汽水泡泡,一直在心中冒個不停……

火耀司在安置好西子後,就像是沒事般地折回自己的座位,只拋下一句話--

「先休息吧!待會兒下飛機通關時會很麻煩的。」

「哦。」這次她沒有反駁他的話。

據她了解,單身女子入境美國,總是被移民宮刁難。

但,誰希罕跳機成為美國公民嘛!她只是去看她姊姊、姊夫,最後還是會回到她的故鄉--台北。

於是她閉上雙眸,不想理會這個陰陽怪氣的怪胎。

說也奇怪,不知足太累,還是這兩天來生活太刺激的緣故,在闔上雙眼之後,她竟然漸漸睡著。

而她的身子也因此漸漸放柔,並往火耀司的肩上斜靠了去。

下意識地,他輕輕地移動身子,使她更密實地靠進自己的右肩窩,他也偷偷地以左手撫著那絲緞般的青絲,把玩了起來。

而她仍舊在夢中,毫無知覺。

不知不覺中,他依戀起那種被倚靠的感覺。

機艙的燈在這時暗了下來,他開始感到困頓,卻帶著滿足闔上雙眼,手卻沒有離開她的發……他們就這麼相互依偎地進入夢鄉……

####

兩小時後,頭等艙的電燈突然亮起,火耀司倏地睜開雙眼,而他的右手依舊環抱著殷離,眼前的小女人好夢正酣,一旁的西子更是呼呼大睡,一前一後的保鑣立即清醒。

就在空服人員將溫熱紙巾遞到他的面前時,面露燦爛討好的笑容,「火耀先生,請用紙巾。是否要為夫人先留下?」

這時,殷離才如夢初醒,以手遮住朱唇,打了個呵欠,雙瞳仍末睜開,卻開始扭動身子。

這一扭動,她旋即清醒。

因為她忽然領悟到,自己不是在經濟艙,而是在頭等艙,而且還是在火耀司的旁邊!

這個想法令她如淋了盆水,再清醒不過。

瞥了一眼自己目前的「位置」--頭正倚著火耀司的肩,而她的臂膀還被他的大掌扣在懷中。

天啊!她倏地離開他的懷抱,滿臉通紅。

「擦臉。」他卻拿下空服人員為他備妥的紙巾,以左手交給她,右手卻仍攔放在她的座位上方。

「謝謝--」她連看都不敢看他一眼。

火耀司又抓了一條濕巾擦著自己的臉,心中直暗笑,這個小女人真膽小。

她只是傻傻地有一搭沒一搭地擦著那張粉嫩的小臉。

「好好擦,免得口水的痕迹擦不掉!」他也不知道為什麼要這麼糗她,但看見她手足無措的模樣,就是忍不住想逗弄。

「你--」她突然轉向他,只見他一臉邪氣的笑。

「早。」他卻不以為意地道早安。

「你--」她還是拿他沒轍。

「要對我說謝謝就免了,誰教我正好坐在你旁邊呢?」他得了便宜還賣乖。

「什麼?」她不敢相信自己聽見的話,明明就是他將手摟住自己的,怎麼變成這樣?

粉嫩的臉頰仍是一片赧紅,嬌俏極了。

他撇下撇唇,似解釋也似狡辯,「你的防備心太弱了,睡著了就隨便對人投懷送抱,我被你壓得受不了,才將手抽出來放在你的肩頭。」他邪冶地淺笑道。

「我才不會對人投懷送抱呢!你不要胡言亂語。」她胸口急遽地起伏,惱怒已上心口,卻又莫可奈何。

他旋即朗笑。「胡言亂語的事我不擅長,但拆人骨頭的事倒是做了不少。」他說得是事實。身為極道之家的重要成員,也是耀司科技的負責人,這種刀光劍影的事,可說是家常便飯。

雖然,他看起來漂白成功,但是他所經營的耀司通用科技公司最主要的營業項目,正是隱形飛機,這種偵察武器當是有權有勢的政商人士的最愛,完全不沾黑是不可能的。

只是,她太單純了。

忽然,他的心口一震--

他不該讓她太靠近自己!

因為,不論是她自願,或是他敞開心扉讓她陷入,對他或是她,都是不利的。

她望著他突然「變臉」的俊顏,不知自己說錯、或是做錯了什麼,趕緊轉過身子,避開他的注目。

他也在這時收回了右手,俊容登時罩上寒霜。

像他們這種出身的人,女人跟著他們,難保長久。

大嫂就是前車之鑒,以致大哥到現在都不願正眼看其他的女人。

他一直不懂大哥為何這麼死腦筋,卻在這一刻有了某種認同--

珍惜她,就是別讓她涉人危險!

他決心關上心門,而且牢牢地鎖上!

俊絕的臉不再有笑容,只是逕自埋首手中的書報里,不再搭理她。

可是,心口的裂縫卻不住地灌入冷風……

他強令自己漠視它,卻發現心口以擰疼來抗議他的漠然!

只剩下兩個多小時就要抵達加州,這兩個小時里,他們沒有再交談、沒有肢體的觸碰,連用餐也是各自埋首,不言不語。

殷離雖然覺得有些彆扭,但她一向不是主動的人,既然他不說話,她也不想討人嫌。反正,下飛機後,就分道揚鑣了……

「各位旅客,再過十五分鐘,我們就將抵達美國洛杉磯機場……」這時透過麥克風傳來空服人員的聲音。

殷離懸盪的心彷佛落下,卻又不完全輕鬆,好像將失去了什麼似地……

瞥了一眼仍埋首書報的火耀司,她知道答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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烽火總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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