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正說著,就見賴常揮推一個太監拿著托盤裡一摞奏摺走了進來,輕聲把托盤放在書案上在旁邊站定,嘉靖奇怪的拿起一份看了一眼,然後也不管楊廷和他們竟自把奏摺看完,方才示意賴常把奏摺交予各位大員們。
「怎麼了?諸位愛卿?」嘉靖玩味地看著陛階下重臣們凝重的表情,不以為然的說道。
「聖上,南京、鳳陽、山東、河南、陝西等地在此正月來接連地震。恐是天地示警,今年要有大災呀!皇上怎麼可以用這樣漫不經心的話詢問!?」楊廷和睜目道。
「你們害怕了?諸位愛卿都是幾朝元老,幾十年過來了,現在這樣驚恐成何體統?他強任他強清風拂山崗他橫由他橫明月照大江,在座的都是朝廷萬民所倚重的大臣,理當解百姓於倒懸,你們現在應該考慮如果想去年那樣大災、外擾不斷的話要怎麼辦!」
嘉靖的話在他們心中一顫,心裡對這位少年皇帝評價由高了一層。他們都知道皇上受他父王影響崇尚道教,剛才那句不怎麼樣的詩句表現的不正是道教自然清靜的意境嗎?而面臨今年可能的困境皇上竟然還可隨心所欲,可見皇上已經成長到什麼樣了。
「皇上說的事,臣以為此時朝廷應該多備些糧食以備災荒,還有藥品、衣物等物資。不過現在朝廷財政緊張,算上今年從內庫撥給的四十萬兩徭役銀也是杯水車薪,還須認真籌措規劃才是!」蔣冕悶聲說道。
「開禁海禁的事情怎麼樣了?從正德十二月開始已經議了一年了,反反覆復沒個定音,現在到底準備好了沒有,今年能不能開禁。從安南等地可以得到大批應急的糧食,現下朝廷大船不夠,有商船自然可以減輕壓力。」
「聖上,這是急不得。微臣和戶部、工部、禮部等六部合議,開禁海禁先就要沿海安全,然後就是市舶司的職能、稅收、船隻建造規制,一系列問題在四個月里急促了些,而且廣東還沒有完全肅清海面,這時開禁有些行險了。」楊廷和應道。
「船隻還有一個建造的過程,朕問過了,能出海的大船建造就算物料齊備怎麼招都要三個月到一年的時間。這段時間足夠你們的議論了,朕現在只問你們兩件事,一、你們同不同意開禁?二、市舶司現在能不能先按成祖、宣宗時期制度行事?」
「這……」
楊廷和看了看蔣冕、毛紀等內閣成員,略作沉思,然後堅定的點點頭示意內閣同意皇上的說辭,內閣同意開禁海禁,市舶司現在也可以按成例辦事。
「好!現在是正月。給你們一個月時間準備。三月初一日。朕將明詔天下開禁海禁。讓天下可以出海!諸位還有何事?」
三月。那我們就必須到六月弄出一個新地章程出來。要不然就只能依照太宗成例執行了。三十稅一地商稅可對財政沒有什麼好處。蔣冕如是想到。
一聲『退朝!』聲中。六部尚書和內閣相繼離開乾清宮。嘉靖目光沒有焦距地延伸到乾清門。思考到眼前地朝局。
學制地增訂是總所周知地。兩個月前大學士王鏊在壽安皇太后薨逝地時候呈上奏疏。裡面講學、親政兩篇文章讓嘉靖抓住機會推及廣義。命內閣重訂各地學所就以傳開。天下皆知。現在禮部闈試還有士子猜測是不是在孔孟、荀子等勸學篇張中出題。因而現在提出大家沒有反對。
不過現在正月里地頻繁地震實在不是好事。雖然早就有明代災難頻地準備。而且讀歷代實錄地時候也清楚地知道。但現在這時候可真不是自己能夠承受地。
而且現在京師地植被也逐漸枯竭。沙塵暴也越來越嚴重。自己在京師附近植得樹木杯水車薪。三北防護林是北京被沙塵暴侵襲還可作壁上觀。事到臨頭可就不見得了。
嘉靖曾在去京師三營訓練和拉練時見過京師周圍的景色,不僅沒有燕京數景的氣象,而且還是一片光禿禿的山。回宮后特意在經筵上和平時查詢,才獲知京師環境的破壞從建立大都時就開始了。一百年不間斷的砍柴燒煤后永樂大帝遷都北京都使得京師周邊樹木遭到一次次的浩劫。
到了弘治年間,燕山已經被砍伐的差不多了,當時的兵部尚書馬文升也曾憂慮地指出,「自成化年來,在京風俗奢侈,官民之家爭起第宅,木植價貴,所以大同、宣府規利之徒,官員之家,專販筏木,往往雇覓彼處軍民,糾眾入山,將應禁樹木任意砍伐」,「且大木一株,必數十年方可長成,今以數十年生成之木,供官私砍伐之用,即今伐之十去其六七,再待數十年,山林必為之一空矣」
宮中現在已經沒有閑散人口來進行植木了,今年本想可以抽出一些銀兩動順天府住戶,把人力用於植樹造林上,但現在可能連人都養不活,怎麼可能再考慮樹的問題?!長此以往京師可能就不能待了!!
與此同時的南京,則是一番喜氣洋洋的氛圍,沿海碼頭上南京留守的官員和張永、張勵等人正在迎接王守仁所率的海軍重建后第一次跨海成功——這距離最後一次鄭和出海已經整整九十年了。
「伯安兄這次乘海而來,想必是體驗了一番海景了?!」
趙鑒緬懷地欣賞著晨光中徐徐靠岸地福船,三艘福船都是在南京建造的,他一次次的到船廠裡面觀看進度,就像醫生看難產的孩子從自己辛勞中誕生一樣自豪。不過當看到王守仁隨著一對對海員小心的踱下舢板,玩笑著說道。
「鑒兄就不要取笑我了。我願不過不放心他們才隨行來此,且以為海上和河裡的風浪差不齊了事,誰成想竟讓我受了這般罪!」王守仁蒼白的臉上勉強掛上笑容,噓聲說道。
「下官內閣給事中張勵見過王總督。」一個晴朗的聲音響起,讓王守仁不覺瞧向聲音來源。奇道:
「這不是子成嗎?你不在京師里侍奉皇上道南京來幹什麼?!」
「下官是在九月份到的南京,奉旨協助趙大人、楊大人、邊大人賑災巡撫,接到總督要來這裡下官理當前來相應。」張勵恭敬的笑道。
張勵在朝中可是清楚的知道有人對區區佛郎機人而特地重建海軍不以為然,甚至經常對皇上的『小題大做』腹誹不已。不過看到這樣的樓船從遼闊的海洋里進入碼頭,儘管它並不華美,張勵還是覺得激動非常。
「好了,伯安兄海上辛勞,還是先回府里歇息一下,有事咱們明日再說。」趙鑒見王明陽強打起精神和周圍官員寒暄,解圍道。
「是是是,卑職等糊塗,快請大人回府休息。」
王明陽的確感到疲勞,不過還是先把船隊安排好了才進入早已準備停當的轎內,隨著迎接團隊一起回到邊憲府邸歇息。
第二天,王守仁精神飽滿的來到南京兵部的時候,南京六部尚書都在一起等著他。而他也依照成例進行文書轉換等事項,以備船隊二月初二再次啟航回廣東。
諸事完畢,王伯安鬆了口氣,步出大堂回自己在南京的宅第好好休息幾天,順便走訪一下年逾未見的老友,意外的現張勵在一旁等著他。
「子成你不好好辦事,在這裡做什麼?!」王守仁皺眉道。
「大人,下官正是有要事想和大人談談,才專程在此等候。」張勵一臉嚴肅的說道。
「哦?」
跟隨張勵的引導,他進入皇城中的校場里,屬於五軍都督府,王守仁在這裡看到了正德十六年初次見到皇上是皇上給自己展示的那種『步槍』,還有一種火炮,記得這種『步槍』造價昂貴,自己的護衛隊每個季度都領到一定數量的子彈。
「這是……」
「大人,這是新型的火炮,它是專門用於海戰的,射程僅百步(明代制度,每步合1.92米)雖然它尚可使用,可皇上不覺得它優秀,認為三百步太近擱置起來重新研製,所以想知道佛郎機人的火炮是什麼樣子。大人,下官來是受張公公的意思,想讓您看看它能否在海戰中立功,二是想請您想辦法能不能搞一兩個佛郎機人的大炮過來。」
「百步?!」摸著粗大的炮身,王守仁吃驚的說道,「我現在的船上所設火炮射程不過五十部,皇上為何棄之不用?!」
張勵聽到王明陽的話張張嘴,沒有出聲。王守仁這時也明白過來,皇上這是沒上過戰場而自覺太差,以致現在棄利器於不顧。
「我一定上奏皇上,這種火炮不說6戰,海戰也一定會有用處。請求朝廷從鑄造調撥!對了,這種火炮製作一門多少兩銀子?」
顫著手撫摸著沒有任何銘文的炮身,上下看看炮管並拿起放在一旁的炮彈顛顛,王守仁激動的說道。
「五十五兩白銀,聽說因為德萊賽是后裝的,製造不易,而這火炮屬前裝,鑄造炮身時比德萊賽簡單所以雖然威力比步槍大用鋼比步槍多,銀子卻沒增加多少。」
張勵說出價格后見王守仁有些驚訝,知道他為這麼大的火炮竟比小巧的步槍貴不了多少而這樣,苦笑著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