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凶宅遺影(5)
黎婷稍稍思索片刻,便說:「可以,我馬上去弄。」她相當尊重面前的這位法醫,說著已經挪動腳步要走。
「等等……」揭志賢連忙喊住她說,「燈裝好后,順便叫人搜索一下陡坡,看看能不能找到受害人的一雙鞋子。」
黎婷怔了一下,沒說什麼,就走到一邊去聯繫下屬小周,吩咐了揭志賢交待的事。嗓門很高,所以她知趣地走開。揭志賢卻彷彿沒有聽到什麼聲音,目光深邃地望著護江堤上,淡淡地問冷然:「還有那種感覺嗎?」
冷然沒有馬上介面,而是掏出了一包香煙,隨手遞一支給揭志賢。乘著打火的空隙他湊前去,壓低了聲音陰鬱地說:「別做聲……那個東西好像還在,我能聞到它的味道。」
遊魂也有味道嗎?他分明地感受著,並把這種氣氛濃濃地感染給了揭志賢。揭志賢手中的煙葉「哧」了一聲,炫耀了那雙沾染太多鮮血而變得頑強的手卻在不爭氣地抖。他猛然一個回頭,瞪眼一片狼藉的室內。他那扭曲變形的面孔,驚到了剛好走來的黎婷。
換作是冷然,黎婷一定會嗔怨:「你要死啊,這副表情!」可是沒等她回過神來,突然一片碎裂的雜音砸了下來,她一個不留神差點拌了一跤,冷然順勢扶住她。卻沒等黎婷站穩,他已經竄了出去。
是隔壁傳來的聲音,三個人都聽得真切,但最先看到結果的是冷然。卧室梳妝台上的鏡子莫明其妙地自行崩裂,無疑更把周圍的玄虛提升了一級。
揭志賢定了定神說:「黎警官,方才有沒有檢查過所有的鏡子?」黎婷又是一愣說:「好像……」也是沒等她說完,冷然又鑽了出去。他的反應甚至過了平時,是什麼促使他有了這樣的變化?
洗浴室里的鏡子顯然也被人砸過,有兩團極不規則的裂紋,之所以還沒有掉下來,可能是鏡框的緣故,也可能要拋給力學專家去研究。
冷然摸了摸損壞過的鏡面,不小心碎片扎到了手指。他卻忍住了沒有理睬,然後閉上眼睛,想象當時的蓉一定很恐怖,看到了人世間最可怕的東西。
「是什麼原因,致使她要瘋狂地砸碎所有的鏡子呢?」來到身邊的揭志賢心虛地說,「恐怕沒有人知道了。」冷然忽然就睜開了眼睛,鎮靜地說:「有……還有一個。」他嘆了一口氣,接著說:「但願他沒事才好。」
「你的意思是……」揭志賢眼前一亮說,「那個留下指紋與腳印的男人?」
冷然點點頭,去望遠一點的黎婷。一臉茫然的黎婷就在這時手機響了,她唯有後退幾步去接。
揭志賢卻沒有留意到她的動作,仍向冷然說:「也就是說,到目前為止我們似乎可以排除前兩個疑點。」
「對,他只不過是一個不巧的過客。」冷然想了想說,「沒有理由蓉……楊麗蓉每次反抗都那麼巧地砸到鏡子上。」
很顯然,冷然說出了要害。揭志賢贊同地點了點頭說:「這樣看來,她反抗的應該是鏡子,似乎更能解釋我們所看到的一切。當然最好能夠找到這個目擊者,看到他,線索就會多一點,畢竟一個女性的反抗不容忽視。」
揭志賢的話不無道理,指甲和牙齒往往是女性最好的武器,冷然就曾經看到過一篇紀實,裡面詳細記述了一個拚命抵抗凌辱的女性咬掉罪犯舌頭的事迹,真實地讓人覺得就生在面前。
玻璃最終還是「咣啷」了下來,沒有驚到冷然與揭志賢,卻稍稍打斷了黎婷與那頭的交流,但她馬上大聲起來:「去查呀。」便收了線,向他們走來,一邊說:「小周在陡坡上找到了一雙女式拖鞋。另外,有一位白天當班的管理員過來反映,似乎當天有一輛黑色小車一直就停在這棟樓的大門外,現在卻不見了。他記得車牌號。」
冷然與揭志賢對視了一眼,心裡似乎又透明了一層,第三個疑點似乎又可以砍掉一半。他們嘴唇蠕動,幾乎同時要說出來,冷然忍住了,還是聽揭志賢說:「找到了這雙鞋,說明死者生前並沒有和人扭打,摔下樓的時候鞋一定還在,只是在空中脫落了。」黎婷有些恍然大悟地說:「這樣啊。」她是越來越欽佩面前的這位法醫了。
法醫又說:「找車主的事就要拜託黎警官了。哦,對了,小陳來了沒?」黎婷馬上應道:「他早就在護江堤上等了,一切準備工作估計這會兒已經做好了。」法醫微微點頭,再不說話,走了。
現在,有幾名警察似乎還在一、二樓搜索新線索,三樓就只有冷然和黎婷。黎婷望著法醫的背影,挪挪冷然,目光透著羨慕說:「你看人家揭法醫,有助手就是不一樣啊。」
「你不是也有手下。」冷然嘲弄地說,「下回再陞官,別忘了老同學。當然,保密的事就甭指望了。」
「說什麼呀。」黎婷推了他一把,看到他忽然黯然下去,就規矩地聽他說:「你是不是也懷疑過我?是我殺死了櫻和冷怡?」
「怎麼了你。」黎婷又推了他一把,卻低聲說:「是揭法醫說的?案情討論會?那不光我事,是小周查了通訊記錄,我讓他不要提,他不聽非要提,現在好了,全賴我身上。」
見冷然不做聲,她拿手去挎他的臂彎,柔聲說:「怎麼?這樣就生氣啦,小氣鬼。你這個花心大蘿蔔,多情的要死,鬼才相信你會捨得殺……」
她忽然現冷然的目光變得異常,適時住了口,就聽他說:「她們雖然不是我害的,卻是因為我而死。」說完后,他輕輕掙脫她的手,彷彿靈魂出竅無限蕭索地離去。
此刻,在他身後縱使還有千千陰魂索命而來,他似乎都已經毫不在意了。他的腳步從容,別有一番滋味,竟使木地板上留下了一串使人搖蕩的音符。黎婷分明有些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