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真難得你主動約我，媽媽真開心。」於麗笑得連坐在一旁的紀長鋼都感覺她閃閃發光，「你到家裡來吧！」

「不好。」她聲音遲疑。

「則安陪老婆回娘家，不會這麼快回來。」

「這樣啊！」真蒂深思的咬著下唇，「媽，其實我交了一位男朋發，想說你是我唯一的親人，應該讓你看一下。」

「你真的交男朋發了？真是太好了。他是誰？在哪裡認識的？」女兒不愧是她生的，交了男朋發會想到讓母親監定一下，於麗有說不出的滿足感。

「就是學長方星凱的堂哥，方九霄，學長介紹的，已經交往兩個月。」

「如果方便的話，你帶他一起來吧！」

「媽，你真的不能出來嗎？」

現在就帶方九霄去見母親，會不會太猛了？更怕方九霄反彈。

「真蒂，你怕什麼？如果你不能拋開心結，怎麼交往新的男友？」於麗看了老公一眼，他也是一臉關心的樣子，更加用心的說服女兒，「家裡只有我和你繼父，你放鬆心情來吧！你繼父也一直擔心你的事，看你過得好，有了新的戀情，我們大家才能安心。」

「那我跟九霄商量一下再打給你。」

「等等，真蒂，他知道……你的事嗎？」

「他知道。」她斂下眸，幽幽道：「他一直想追求我，但是我根本不敢交男朋友，他不死心，我一氣之下就全告訴他了，心想他一定會嚇跑，結果他反而對我更體貼，好到讓我不好意思拒絕他。」

「真是個好男人！真蒂，你實在有福氣。」於麗欣慰的輕嘆，又朗聲交代：「我等你的電話！」掛斷。

將手機放回皮包里，真蒂重重吐出一口氣，招手坐計程車回家。

假使賴翠俠沒有在王心霧面前無的放矢，幫著王心霧一起攻擊她，或許再過兩三年，真蒂也不會想上紀家門。

那真的需要鼓起勇氣，她以為自己不會有。

偏偏賴翠俠至今仍沒有放棄玫擊她的機會，她還要默默承受嗎？

她在怕什麼？她沒有做錯任何事，為何反而是她要躲起來害怕，自己舔著傷口慢慢療傷？

這實在沒道理，被害人反而畏俱去面對加害者？

只因她缺乏抗爭的勇氣，一副軟弱無能的樣子，喜歡欺負弱者的賴翠俠便惡劣的捨不得縮手嗎？

那麼，她會讓賴翠俠明白自己犯下多大的罪行。

強悍的女強人固然不可欺，嬌嫩的弱柳佳人也有自保之道。真蒂在心裡下了決定，要給予傷害她的人一個懲罰，這樣才公平。

她做不來太激烈的復仇行為，不過沒關係，事隨人轉，她可以慢慢的、從細微處、若有似無的懲罰他們。

付了計程車資，她走進大樓，至最頂層按方九霄的門鈴，希望他在家。

方九霄很快開了門，唇角微勾，「你不是有約會，這麼快回來？」

她看著自己的鞋尖。「我有事想請你幫忙。」

他看著她的發心，唇角的笑意加深。「一定很棘手，你都不敢看著我。」

「你可以拒絕沒關係。」聲音悶悶的，好可憐。「你先進來再說吧！」

他拉著她的手進屋裡去，這是她第二次勇闖男人窩，非常清爽乾淨的屋子，窗邊的茶几上有一本攤開的財經雜誌。

「你很忙嗎？」

「今天沒有。」他倒一杯果汁給她。

符合人體工學的真皮沙發非常舒服，真蒂坐下來，表情不再那麼緊繃。

「你需要我幫你做什麼？」

「你……你可以陪我去我媽媽那裡嗎？」她屏住呼吸，心口又是一陣兵慌馬亂。「你不要誤會，不是去見雙方父母那種會面，而是……」

「我沒有關係啊！」他輕輕地說道：「我可以陪你去，現在嗎？」

聽出他語氣的誠意，她胸口又是一揪，無法不感動。

「謝謝你。剛才我媽媽突然打電話給我，說家裡只有她和她丈夫在，其他人都出去了，叫我一定要過去，我實在不想去，可是我媽的個性一定會說到讓我非去不可，實在沒有辦法。」

「你沒有勇氣一個人去？」

「嗯，我跟我媽說我交了男朋友，他肯陪我去我就去。」

「我沒問題。現在去嗎？」方九霄笑得白牙閃閃，她承認他是她的男朋友，心情正爽。

「吃過午飯再去好了，我不想在他們家吃飯。」

「做得好，一步一步慢慢來。」

真蒂微微一笑，掏出手機給於麗回電，訂了下午茶之約。

方九霄咧了咧嘴，半開玩笑道：「為了慶祝你邁出『破冰之旅』的第一步，中午我請你吃頂級美味的涮涮鍋。」

王心霧又傳簡訊約他到某百貨公司的六樓，有一家強調頂級食材的涮涮屋新開幕，她跟朋友去嘗鮮，還見到許多名人也去光顧，實在很適合上流社會人士去用餐的新選擇，約他去試試。

方九霄照例不予理會，不過，他會帶真蒂去吃看看。

「好。」真蒂的櫻唇不覺漾出一朵笑花。

方九霄拿了皮夾跟她下樓。王心霧那個假千金完全當自己是上流社會的小姐，哪家餐廳昂貴便往哪家去，還傳簡訊炫耀。好，他就接受她的好意，不過是拿來跟正牌女朋發約會用。

到了裝滿高雅的測測屋，一進餐廳便可見到透明的冷凍櫃里陳列著各種等級的牛肉，跟吃到飽的涮涮鍋絕對不一樣。

中午用餐時間並沒有太多人，假日攜家帶眷來逛百貨公司的男男女女，一個套餐千元起跳的價位實在不太親民。

不過對約會的男女而言，氣氛剛好，有小包廂方便聊天。

無骨牛小排涮兩下入口，油花滑順口感極佳，特製的水果橙子醋陪襯牛肉的鮮甜，果然值得一試。

美食令人心情愉悅，真蒂滿足道：「你怎麼知道這家餐廳特別好吃？」

方九霄也不隱瞞，坦言將王心霧的倒追手法拿來利用一下。

真蒂眨眨眼，呆愣了一下。

「你不高興？」

「沒有，而是……我必須向你自首。」

「什麼？」

「我跟你說早上十點有個約會，其實是王心霧小姐約我出去喝咖啡。我知道你教我不必理會她，可是她一直奪命連環叩，讓我快神經衰弱了，所以想乾脆跟她好好的談一談。」

「真煩人的八爪女！」方九霄面無表情地從鼻孔冒出一聲冷哼。

「王小姐那種鍥而不捨的精神真的有點恐怖耶！」嬌嗔地噘起性感櫻唇，有種無法言喻的純真迷人氣息。

他愛憐之心尤盛。「她又跟你說了什麼難聽的話？」

真想抱著她親親惜惜。

「也不是太難聽的話啦！她說我是小三，我說我不是，她卻一直認定我是小三，我只是一直跟她說我不是……好累！後來接到我媽的電話，我便乘機脫身。九霄，我是小三嗎？」

他的語氣微慍：「你當然不是！你是我唯一的女朋友。」

「那我就放心了！」

「她還跟你胡說八道些什麼？」

「沒有啦，她如果罵我，我也會罵回去啊，你看王小姐那麼有氣質的樣子，難道會對我潑婦罵街嗎？」她息事寧人道。

方九霄不太相信，也不好一直追問。他認定了王心霧是假淑女，一直在他家人面前裝模作樣，什麼清高，從不生氣爆粗口，不知情的人還以為她是某名模附身，隨時隨地巧笑倩兮，嬌聲細語。

他從不相信那是真的，太不自然，誰會沒有情緒？果然，上次從電話里聽到她尖酸刻薄、語帶威脅的罵真蒂，他更相信自己沒有看錯王心霧。

「她再約你見面，告訴我，我陪你一起去。」

「好。」她甜甜一笑。

結帳后，他們到蛋糕店買了莓果森林蛋糕當伴手禮，有法國直送的新鮮莓果和紫羅蘭糖花，華麗又充滿果香。

開車抵達紀家所居住的豪宅大廈，是北市有名的豪宅指標之一。

紀長鋼和於麗很熱誠的接待他們，尤其是紀長鋼，比誰都高興真蒂有了條件一流的交往對象，因為紀則安所犯下的錯，連帶他也十分愧對妻子和繼女。只有真蒂好起來了，又開始交男朋友甚至結婚，他的兒子則安才能跳脫心魔，重新振作起來吧！

紀長鋼自然會問到方九霄的家庭狀況，方九霄也沒有隱瞞，老實交代出身來歷、工作願景。

「原來是守益兄的獨子，難怪這麼優秀。」紀長鋼合笑道：「下次和守益兄打高爾夫球，可要請他手下留情，誰教他的兒子拐了我家漂亮的女兒。」自從老婆的前夫去世后，心中莫名的嫉妒感便消失無蹤，能夠坦然接納周真蒂是他的繼女。

方九霄朗笑。「伯父太客氣了，想必我爸和叔叔都不是你的對手吧！」

「守泰兄的球技可好了……」

男人在談天說地，於麗帶真蒂去看她過去曾住過的房間，那裡有她最醜惡回憶，紀則安就是闖入這間睡房企圖對她……

她一年半不敢踏足此地，就是不想再回憶。

「媽，你要給我看什麼？」真蒂羞惱無比。

「你看！」

於麗推開卧室門，十坪大小的空間重新裝滿成法式浪慢風格。

「這是……」

「漂亮吧！我請設計師將舊的全拆除，改造成全新的法國風，就是不希望你再想不好的回憶。你喜歡嗎？」

「很像小公主的房間，給妹妹睡吧！」

「真蒂。」

「媽，我已經不是小孩子，應該獨立自主過自己的生活。」真蒂感傷的再望一眼卧房，還是決定拋開醜陋的回憶。

「我不會再過來這邊住，這樣對大家都好，則安的太太也不會喜歡看到我。」

「你在乎她做什麼？她可是塵收漁翁之利。」

「媽，你幫我別的吧！」

「好，你說。」於麗快人快語。

「以前我和則安交往時，身邊有一隻母狗不時狂吠，意圖咬傷我，後來也真的把我咬得遍體鱗傷。現在，我和九霄交往，又碰上同樣的困擾。」

這話成功激起於麗的好奇心和天性護短的本能。

「他身邊有愛慕他的女人，像賴翠俠那樣？」

「比賴翠俠更難纏的樣子。」真蒂約略說了王心霧的來歷和美貌才情，以及賴翠俠和她是大學同學，污衊她是慣性小三。

「真是笑死人了，死皮賴臉的說非則安不嫁，竟然反過來說你是小三？」干麗冷冷地抿著嘴，「我還沒死呢！輪得到她欺負我女兒？」

「媽，我不希望你們婆媳起衝突，現在的麻煩是王心霧。她不像賴翠俠一臉潑辣相，一整個溫柔婉約的模樣，聽說頗得長輩疼愛，而且美得像名模，我實在沒太大的自信。」

「別擔心，你只須捉牢男人的心，路邊母狗的吠叫聲自有男人去處理。至於方守益和王照蘭，我會找機會和他們打個招呼。」於麗握住真蒂的雙手「你是我的長女，身份地位絕對不輸給王心霧，你要有信心。媽幫你辦的信用卡你儘管刷沒問題，媽媽我很會賺錢，你不用擔心會枕到你繼父的錢。」

「我知道。」真蒂率性一笑，明白母親並非感性的人，習慣用金錢利益來衡量許多事情，包括解決母女之間的代溝。真蒂不想與她爭論，答應便是。

於麗倒是真高興女兒又願意上門，還向她訴說愛情的煩惱，大感窩心。

回到客廳繼續喝茶，還把蛋糕切了一起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