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她知道，他的身世複雜，他的母親唐筠是殷總裁的小老婆，說好聽點是二夫人，因為生了殷尚武，才被金屋藏嬌。

她知道，他的母親受寵的時間並不長，男人會外遇第一次，就會有第二次，在任何公開場合，殷總裁身邊的女人始終是他出身名門的元配髮妻。

她知道，母親的不受寵會連帶給他無比的壓力，唐筠要自己的兒子勝過天老婆的兒子，包括學業、事業、婚姻。

一般而言，都是小老婆比大老婆更受寵才是，男人通常往在小老婆家比較多，但殷家剛好相反，殷總裁花心歸花心，總會乖乖回大老婆身邊報到，傳言之一是，元配夫人可是公司的大股東，得罪不得。

她知道，因為這個殘酷的事實，殷尚武在公司集團的地位可能一輩子都贏不過他的大哥，他自己能看開最好，就怕他的母親看不開。

她知道，殷尚武曾經被他母親逼著離開他的初戀情人。

她知道，她所有知道的事都只是表面的，是多年來陸陸續續從大哥那兒聽來的，至於殷尚武本身的想法，她則一無所知。

「我只是他朋友的妹妹，連朋友都不是。」夢眉幽幽嘆息。

他交往的對象一定要對他的事業有幫助，並且得到他母親的歡心才行吧。而她，只是一個不知人間險惡的大學女生，對他而言是沒用的嬌嬌女吧！

所以，她終究只能在一旁默默的欣賞他、祝福他。

不知不覺間，她只顧盯著殷尚武看而不自覺。

殷尚武一直要自己別在意，專心看電影就好，但……

天殺的籠她到底要看他看多久？！

他臉上沾了什麼東丙嗎？他抹一把臉，沒有……

他轉臉，迅速捕捉到她躲避不及的視線。「你到底在看什麼？」嚴肅的聲音、冰冷的視線，不信她敢再盯著他看。

夢眉的心狂跳。「沒……沒有。」

「說謊。」他冷冷回應。

「我看你的臉。」舌頭差點打結。

「我的臉怎麼了？」

「很像雕像。」情急之下，她房然說出實話，他會不會生氣？

「那又如何？你沒看過？」

對不起！」

「不要浪費電影票。」

「哦。」她垂首反省。

殷尚武即使覺得她有點可笑也不會表現出來，他有自知之明，自己長得一點也不親切，一凶起來可以嚇哭小孩，完全沒想過姚夢眉偷偷喜歡他。

正常的女人只會暗惡他大哥那型的美男子。

而一直在偷偷觀察他們的熱心兄姊，簡直快看不下去了，姚鳳眉傾身向姚廣亮耳語道：「我的手好癢啊，好想打人！你覺得我現在f打他一頓，他會不會看清楚小眉對他的感情？」

姚廣亮苦笑。「現在這樣很好，大姊。」

愛在暖昧不明時，最美。

因為明天要上班，夢眉和同學合租的公寓離打工處較近，姚鳳眉二話不說便叫殷尚武「順路」送夢眉回住處。

殷尚武無法拒絕，只好讓夢眉坐上他的愛車。

姚鳳眉又補了一句：「方便的話，順道帶她去吃晚餐，她常常因為懶得外出覓食，就乾脆不吃了。」

我哪有這樣子？夢眉想杭議，但看到大姊朝她眨眨眼，臉紅不語了。

連大姊都看出她的暗戀心事嗎？

她不是覺得丟臉，而是鬆了一口氣大姊肯悄悄幫她，表示不反對吧！

殷尚武專心的開車，想也知道他不是會邊開車邊聊天的那種人，更何況，他無話對姚夢眉說。

只是機會難得，夢眉覺得無論如何都要把握一下，別辜負大姊的心意。

「殷大哥。」

「嗯。」幸好沒從鼻孔「哼」出來。

「不好意思，麻煩你多跑一趨。」

「嗯。」單純表示他聽到了。

好難溝通的人呢，不怕不怕，再接再勵。

「殷大哥，你有沒有注意過自己的側臉？像雕像一樣冷硬陽剛，不過很好看呢！真的，我相信你女朋友也一定這麼認為。」

黑眸噪她一眼，殷尚武還是專心開車——再忍耐一下，她是朋友的妹妹，好死不死的是很受兄姊疼愛的那一類嬌嬌女，出言無狀是正常的。

「不是在一起吃飯喝酒，就是男女朋友。」他並非想撇清什麼，只是討厭有人亂點鴛鴦。

「那位好美的小姐不是你的女朋友？」驚喜！

「是我母親喜歡的人。」他神色平靜如常，多加了一句她突然拔高的嬌嫩嗓音，教外表陽剛、其實細心的他多了一點心眼。

「哦，令堂的眼光很高。」嬌嗓誠實的反應她的失落，她自己沒發覺。

殷尚武決定要儘快把她送回家去。「你今晚想吃什麼？」但須忠人之事。

夢眉又開心的笑了。「大姊隨口說說，你不用認真。方便的話，在T百貨公司放我下來，我還不餓，想先逛逛再回去。」

殷尚武想照她說的做，卻接到母親的簡訊留言，要他回家吃飯，她約了李冰清來家裡品嘗新廚師的手藝他因此改變心意，回傳「在朋友家聚會，不便爽約」，然後乾脆利落的關機，因為母親一定會開始奪命連環叩。

「我答應你大姊要帶你去吃飯，然後送你回家」他將車子駛入百貨公司的地下停車場。

比起回家聽母親和李冰清一搭一唱、將李冰清棒得高高的，他寧可陪姚夢眉。

夢眉自然是喜出望外，跟他一起逛街卻沒想象中的平淡無趣，大出她的意料之外，她在書局買了兩本書和一本英文雜誌，他也挑了一本財經雜誌準備晚上看，結帳時夢眉要分開結，他用現金一併付清，不要她歸還。

「你將雜誌看完后，放在公司的資料室供大家轉閱即可。」

「好。」她沒想過可以這樣做。

店員將他們的書和雜誌放在同一個提裝里，他接在手裡，心想回車上的時候將自己的財經雜誌抽出來便是，沒讓店員多浪費紙袋。

「殷大哥，我請你吃飯當作回報。」

「我拒絕讓女人付賬。」看也知道他很有大男人的一面。

「那……」

他帶她去西餐廳吃牛小排，不是為了討好佳人，而是他需要儲備體力，無論多晚都一定要回去探望母親，為了接下來的疲勞轟炸，他須填飽肚子。

夢眉不敢吃生菜色拉，殷尚武看她挑食，也沒有多說什麼。女人的毛病多，他見怪不怪，其實男人的毛病也不少，他有自知之明。

「我比較喜歡熟食的溫色拉。」夢眉還是要解釋一下，怕他留下壞印象。

「自己做的？」他認識的女人沒一個喜歡下廚。

「做溫色拉很簡單的，因為是熟食，可加入香烤牛肉或烹鴨胸、烤絹魚、蝴蝶面，分量十足，對女生而言吃一盤也夠飽了，而且在口味上有更多變化我們四個女生住在一起，若想下廚便常常做溫色拉。」

「我以為現在的女人都不下廚了。」他直言。

「一技在身，可以備而不用，但不能完全不會。」夢眉輕笑道：「這是我大姊說的，別看她美得宛如女神，中、西式料理都做得很棒，如今連香港人喜愛的煲湯也做得頂利刮，自我要求極高。」

「那畢竟是極少數。」

「殷大哥，你對女生有偏見嗎？你家裡有錢可以請傭人，所以看慣了婆婆媽媽不用下廚。可是一般的受薪家庭，天天外食負擔重，大多是媽媽煮給全家人吃，不然便是買便當打發。」夢眉因為住外面，變得比較實際，不會夢幻不食人間煙火。

殷尚武望著她美麗的小臉，眼中閃過一抹異彩。「我只是不喜歡聽女人炫耀「我從來不進廚房」。」

不記得從什麼時候起，他的母親向父親要求一切須比照大老婆的待遇，從此不進廚房，「媽媽的味道」也消失於他的記憶中。

或許，母親本來就不擅廚藝，當了貴婦更不想弄葬指甲，所以他真羨慕同學的媽媽會下廚做菜給自己的丈夫和孩子吃，不用比排場、比富貴，只要像一般家庭那樣在一起吃飯就好。

不用端出連美食家都稱讚的料理，只須給他「家」的溫暖就好。

殷尚武自從被迫送到國外念書起，便不再奢求從父母身上得到他想要的溫暖，回國至今一個人住，他已習慣自己創造家的感覺。

夢眉目光柔和的看著他，「殷大哥，我哥說他沒聽過你發出哈哈大笑聲，但是我記得，你念高中時和一票同學來我家玩，就是一個沉穩的小大人，就算笑也只是微句唇角，但至少我看得出來你是開心的，雙眼閃閃發亮，又酷又帥，沒見過比你更有型的男生了！現在的你，變得更成熟穩重，但我感覺不出來你是開心的。」

殷尚武聽出她話里的淡淡情愫，濃眉一檸。

「你專心用餐，不要意圖分析我，我會開心一點。」

她沉默半晌。「我冒犯到你了嗎？」

天知道她可是鼓起多大的勇氣，才能讓自己多跟他聊聊，只要一想到錯過今晚，有可能再也沒機會與他獨處，她便不顧一切了。

「姚夢眉，我只是你哥哥的朋友之一，你能了解我多少。」何必好奇！

一開口便拒人於千里之外，交得到女朋友才怪！

「你一定要這樣冷冰冰的才開心嗎？」她一臉難過。

「我沒有開心或不開心，天生一張冷臉不討喜，但也不喜歡被討論。」

「不會啊！還是有許多女生著迷你這一型的。」

「我沒感覺。」

他不再多言，很快將牛小排吃完。

夢眉也不敢將主餐剩下來，這麼貴的餐廳，怎好教主廚沒面子。萬一主廚走到她身旁，有禮的詢問「餐點有哪裡需要改進」，她會很囧的。

用餐完畢，殷尚武便直接帶她坐電樣到停車場取車，直接送她回住處，讓她下車，將書店的提裝遞給她，直接將車開走。

夢眉失望的垂下小香肩，即使想熱臉去貼人家的冷屁股，也要對方有意才行，否則就變成在唱獨腳戲了。

她果然野心變大了打工的原始目的只想能見到殷尚武就好，一旦有所接觸，便開始奢求他也能多注意自己一點。

收收心吧！姚夢眉，大老鷹不會愛上金絲雀。

上樓回到住處，小客廳正熱鬧著。

茶几被呂富娜的百寶箱佔據，修指甲的工具就有十支之多，指甲油、彩繪指甲貼片多到數不清，偶爾也會好心的詢問同房人要不要做彩繪指甲，自誇手藝好又節儉，若請專業美甲師做更費錢。

呂富娜的名言之一是：等交到更有錢的男友，就不必自己修指甲了。

夢眉不想麻須同學，感覺讓同學低頭為自己修指甲很奇怪，繼母是美容沙龍的金卡會員，給了她副卡使用，只是不會在呂富娜面前談家境好壞。

高亞南則是不搞這一套，邱海萍自從交了孟嘩這位男友，開始走清純樸素風，孟嘩不喜歡撫艷奢華的女生。

今晚的氣氛很怪，呂富娜旁若無人的修指甲，無視於邱海萍眼眶紅腫的坐在一旁，高亞南來回踩著地板，嘴裡不知在咒罵什麼。

夢眉小心的發問：「發生了什麼事嗎？」

邱海萍一副快哭出來的表情，高亞南還在生氣中，只有低著頭為腳趾甲塗上玫瑰紅指甲油的呂富娜，頭也不抬，涼道：「好像是那位孟嘩先生的妹妹被人開車撞死了，我們的邱小姐也跟著哭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