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他也很想問她是什麼原因能讓她識破他的偽裝，不過這問題一問，就似推骨牌效應，他的「稽查人員」身分說不定就有讓她嗅出蛛絲馬跡的可能。

她一定有什麼奇術異能，自然得小心。

塗知喬轉回頭迎上她的視線，這是兩個人第一次面對面，正眼相見，且雙肩的距離僅五公分。

如此的接近，更可以讓秦展顏感受到他渾身肌肉的張力，那是最強烈的費洛蒙，在空中恣意張狂的飄散，猛得幾乎快讓她窒息。

她毫無困難就可以想象出若被他那雙肌肉線條僨張的強壯手臂環抱，肺中的空氣將被擠壓出來，瀕臨窒息的快感會比高潮還要盪人心魂！

直接的軀體相觸，線條起伏完全相貼，她可以從頭到腳，用她每一寸肌膚、每一條神幾去感受肌肉的力量、勁道、熱度……

「妳……」塗知喬眉頭蹙起，「流鼻血了。」

「呃？」秦展顏一驚，這才發覺人中處果然痒痒的，她不敢觸摸，就怕成了命案現場──臉被砍數刀的枉死臉龍，小手掩面，回身趕忙沖入廁所。

八塊肌的費洛蒙真的是太強烈了啊！

埋首洗臉盆的秦展顏邊處理臉上的鼻血，邊想著若是這男人不那麼機車就好了，若是個好講話的人更好，他的身材不像練彤雲的男友那般粗壯，也不像舒波起的男友太過精瘦，在她的標準里完美無缺，剛剛好！是拍來當人形立牌的佳對象，可惜人太機車了，製成人形立牌只會增進她的飛鏢功夫吧。

嗯……這方法不錯耶，拿來射飛鏢，想到他那張臭臉上滿是飛鏢洞，就大快人心，忍不住想扠腰大笑三聲啊！

「哈哈哈……哈哈哈……」

那個女人……自與女廁相鄰的男廁走出的塗知喬眉攢得更深。

那是她的笑聲吧？

一個流鼻血的女人竟發出這種得意又張狂的笑聲，他不由得打了個冷顫。那笑聲似乎是沖著他而來，而在聲之中正藏著無數難以預料的奸計。

不過就算她有奸計，也不會是什麼上得了檯面的大陰謀，她其實單純，出口審慎是因為職責所在，她時刻不忘自己的身分，這點倒是令他十分讚賞。

整理好的秦展顏走出廁所，門口當然已不見塗知喬的蹤影，他早回座，享用餐后咖啡。

對面坐著盧子敬就不好再過去逼問他幹嘛那麼「賤命」，明明對她的店沒半句好話卻又頻頻上門。

要不是她剛才的妄想，引發鼻血泛濫，說不定早就得到答案了。

可惡的鼻粘膜，幹嘛這麼脆弱！

「店長，妳在幹嘛？」剛送完餐點的沈小卉在她眼前揮了揮手。

「我看一下店裡的情形。」

「喔。」沈小卉偏了偏頭，「妳下半臉的粉跟口紅掉了喔，該去補補了。」

互相監督也是秦展顏訂下的規矩，她自翊店內的一切完美，但吃燒餅難免有掉芝麻的時候，這就得靠服務生互相支持幫忙與監督了。

「我這就去補妝。」不想被客人看見殘妝模樣，秦展顏只好回休息室補妝。

補完妝出來，塗知喬他們坐的位置竟然已空，連桌面都被清潔乾淨了，正等著迎接下一組候位客人。

她忙抓住與擦肩而過的沈小卉，「那組客人呢？」

「走了啊！」

「那……」她吞了口唾沫，「有沒有寫意見卡？」

「意見卡？我剛收桌子時沒發現。妳要不要問收銀的小綠？」

秦展顏再過去問負責收銀的小綠，她也搖頭說沒看到，而放置意見卡的地方號碼仍是開門前的01836。

他沒寫機車意見卡耶！

一定是因為身分被識破，不好意思再抨擊毀謗她了吧，哼哼！

可是他罵了一次又一次，還是來了一次又一次，仍是讓她心中疑問重重。

他是怎樣？想看到她被罵衰的臉嗎？還是故意來挑戰她的耐心？或者就是壓力大存心找同事碴？還是……

管他的，她相信那個「嘴上說不要，身體倒很誠實」的男人還會再來第四次的，有的是機會詢問。

「店長啊！」又再次看到她發獃的沈小卉將托盤放上櫃檯，兩手扠腰，一臉不悅，「現在是午餐時間耶，大家都快忙死了，妳怎麼還很優閑的樣子？」今天店長是吃錯藥了喔？

「對不起啦！」秦展顏忙雙手合十道歉，「我只是在想為什麼有人一直說我們店不好，卻還一直上門來光顧。」

「喔，這很簡單啊！」

「簡單？」她思考很久耶，哪簡單了？

「那個男生喜歡欺負人吧，說這些話是要引起注意，應該是我們店裡頭有他喜歡的人。」這麼簡單的問題也要想那麼久。

「啊？」換言之，他老是上門來，其實是來追女生的？

那個倒霉鬼會是誰？

秦展顏暗想除了她以外被機車到的還有哪些人？不不不，說不定他只對不喜歡的人機車，真正被當成目標的就是未被機車過的。

「啊什麼啊？慶漢來不及烤吐司，妳快去幫忙啦！」沈小卉推了她一把。

「喔，好啦好啦！」秦展顏連忙洗手幫忙烤吐司，暫且將「倒霉鬼」與「機車男」放在一邊。

佇立在諾貝集團旗下的火鍋店門口，秦展顏東張西望，就是看不到跟她相約的練彤雲。

可惡的傢伙，都遲到十分鐘了！

踩著converse帆布鞋的腳踢了踢石英磚地面，對火鍋店裡頭的同事比了個手勢，表示還要再晚一點。

同事貼心要她別擔心，預定的位子會幫她留著的。

這時，場內有客人叫喚，與秦展顏互打手勢的同事連忙快步走過去，無聊的秦展顏也就跟著好奇的觀望。

哇塞，這人的背影真棒！

秦展顏著迷的望著背對著她而坐的男人。

那肩膀的寬度，頸肩之間近乎垂直的角度，還有放下手時上手臂的線條可說是完美啊……不曉得他站起來時又會是怎樣的健美身材？不知是六塊肌還是八塊肌？有那麼漂亮肩膀的男人，腹部應該也十分令人食指大動才對……

咦，怎麼覺得那背影越看越眼熟啊？

秦展顏伸出放在口袋中的手，在空中勾勒對方的輪廓。

怎……怎麼會如此神似那個榮升「卡車男」的臭男人背影？

被叫過去的同事美麗的笑顏在與客人對話時突地起了變化，笑容走樣不說，貝齒輕咬著下唇的泫然欲泣模樣彷佛受到天大的委曲，而鄰桌的客人也紛紛好奇的回過頭來，臉上表情有著不忍。

是機車男，不，卡車男！真的是卡車男！那傢伙是怎樣，以「荼毒」同事為樂趣嗎？

原來他不只苛刻她的店而已，其他店也一樣找碴，換句話說，小卉的什麼他在店裡有喜歡的人根本是胡猜，他只是把虐待同事當樂趣而已。

哼！火鍋店的同事跟她交情也好，尤其是被他罵得快掉眼淚的小真更是她的好友，她怎麼可能坐視她被欺負而不相挺呢！

她一定要拯救小真出困境！

小手用力握住玻璃門的握把，大力拉開，身上未扣上的風衣隨的大踏步而颯颯飄動，頗有角頭大姊的氣勢。

就讓我來教訓你這個受欺負同事的壞蛋！

她的氣勢逼人，讓原本想上前調解的店長愣停在原地。

交給我吧！秦展顏投給店長信心的一瞥，就只差沒拍胸脯掛保證。

尚未走近，就聽到那機車得讓人想翻桌的聲音，正冷冷教訓著小真。

「妳擺了一張快哭的臉是想讓周圍的人以為是我害妳哭了嗎？」

令人怨恨的機車男這回穿得很台，起級台，腳下穿著白布鞋，頭髮全都往後梳，上頭的髮油晶亮晶亮，若再加點頭皮屑，就似一個月沒洗頭了。

他穿著一件超寬大的防風外套，裡頭著寬鬆藍色花襯衫，袖子跟腳下的鞋一樣綉了一個「峰」字，身下穿著寬鬆廉價的過時西裝褲。

要不是政府法令禁煙，她相信他一定會叼著煙，並不忘邊說話邊將煙霧直往小真臉上噴去。

天！秦展顏驚愣停步在他身後兩步遠。

這個人是怎麼回事？每一次出現的打扮風格都不同，若不是她對肌肉的執著，哪能將他跟上回的型男連在一起！

她還真想掀開他的上衣，瞧瞧他的背後或胸前有沒有刺龍刺鳳？

那一身肌肉若刺上氣勢萬鈞的龍與優雅華麗的鳳一定美到極點，或者刺個鬼面修羅也不錯，斷頭女鬼也行，一條長長的蛇盤據粗臂而上，哇喔喔……真的是美呆了呀！

小真充滿委屈的搖頭，「對不起，我不是這意思。」

好友哭泣的嗓音將妄想中的秦展顏拉回現實。

停停停！停止妄想，她現在是要救苦救難同事於水深火熱中的大英雌啊！

「那就把妳的眼淚吞回去！」充滿不耐的語氣，任誰也不懷疑他隨時有可能會翻桌。

「我……嗚……」越想越委曲，眼淚真的掉了。

「哭！哭個屁，老子欺負妳了嗎？妳是要哭衰我……」塗知喬話還沒說完，猛然一張巧笑倩兮的俏臉擋在他與小真之間。

「哈啰！」側彎著腰，小臉與他直對的秦展顏揮揮手，「塗主任，你怎麼又來……」

一隻大手猛然掩住她的嘴，長臂繞上她的腰，在眾人的驚訝抽氣聲中，像扛著假模特兒風似的跑出去。

塗知喬的反應完全是未加思考，在明白她打算揭他的底時，二話不說先拖出去毀屍滅跡……不，先良心勸告，也不對，總而言之，就是先把的嘴堵住就對了。

該死的！都是盧子敬那傢伙害的！

誰曉得他竟認識秦展顏，還多嘴多舌的揭了他的底，更令他沒想到的是這女的竟然會選在此刻出現在此地。

他變裝得這麼完美，他甚至沒發現她的存在，可見她是自背後而來，她應該只看到他的背影吧？而且還是肩胛骨以上的背影！

是什麼原因連這麼少的線索都可以讓她認出他來，直接過來他面前喊他──塗主任？

該不會他連背後都得放個攝影機吧？

她實在太可怕了，可怕的程度可比可穿牆而過的女鬼，不管什麼樣的裝扮都逃不過她的法眼！

塗知喬直接將她抱出去的反應同樣讓秦展顏傻住了。

多麼強壯有力的手臂，竟然可以單隻手就把她抱起來！

多麼巨大的手掌，而且溫暖厚實！

被抱在腰側的她吸入大量八塊肌男強烈的費洛蒙，熏得她暈陶陶，比吸食毒品還要銷魂，忘了今夕是何夕，忘了今晚我是誰……

塗知喬至少走過了一條街，才想起該把這女人放下來。

才放下來，就發現自己手上滿手血。

他怔愣的打量──她竟然又流鼻血了？

有沒有人的鼻黏膜這麼脆弱的？

「喂……」他伸手去抹，卻只是把她的小臉抹得更恐怖，好像誰在她臉上砍了一刀似的，他沒辦法，只好直接拉起絲質襯衫，擦掉小臉上的血跡。

他抹得粗魯，嫩頰傳來的疼痛讓秦展顏終於自妄想陶醉之中清醒過來。

他的衣服此時血亦斑斑，亮藍色與暗紅色的詭異配色，讓秦展顏瞪大了眼，道：「你這衣服上的畫還挺……藝術的！」丑得比幼童畫的還糟糕！

塗知喬忍住想翻臉的衝動。

真不知是誰成就了這幅「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