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台北西區松山復……」每個人均瞪著大眼搜尋。

「在那裡！」小綠指著屏幕尖叫，「紅的！是紅的……」最後一個「的」因難以承受恐怖的事實而破音。

「什麼？是紅的？」大夥的心彷佛被誰重重捶了一拳，渾身冰冷。

果然是紅的……秦展顏握著滑鼠的手迅速凍僵。

她的積蓄在轉瞬間就丟了十萬，更糟糕的是身為一店之長除了扣除獎金，可能還有其他懲處，就算沒有懲處，也會在她的公司履歷中記下一筆黑字，以後還想往上晉陞，難上加難了……

「什麼紅的？」史慶漢大喊，「妳看錯了啦！」大掌輕巴身旁小綠頭頂一記，「紅的是松山日，我們是藍字啦！」他瞇了瞇眼，「九十六？」

「九十六？」眾人不約而同揉揉眼，再次定睛，「九十六！天啊！」破天荒的高分耶！

大夥開心的互擁尖叫。

「怎麼可能……」秦展顏不相信，顫顫的纖指先指向「松山復」三個字，再緩緩滑向分數表，「真的是九十六……」難以置信的眸再瀏覽後面的評語，「服務用心、微笑真心，是真正對客人用心服務的好店。」

「看看我們有沒有進前五名！」沈小卉興奮的嚷，「第一名全額招待出國加將金一萬元耶，二到四名一人將金一萬元，趕快看！」

秦展的手幾乎握不穩滑鼠，只好左手握著右手腕，使盡吃奶力氣才點下「前五名」的按鍵。

「第一名！」眾人開心大喊，更是激動得抱在一起，「可以出國了！還有獎金！天啊！好棒喔！好棒喔！」

他們竟然是第一名？淚霧瀰漫秦展顏的眸。

她還以為機車男會給她零分的！

沒想到分數竟然那麼高，真是太出乎意料之外了。

那個男人身上總算還配備有「良心」這東西啊，嗚嗚嗚……超感動的！

在如鏡面的電梯門前理了理領帶，「叮」的一聲，電梯門開啟，塗知喬的右腳才剛踏入電梯，就因電梯內那猛然抬起的小臉而愣住。

同樣猝不及防的秦展顏也錯愕了下，獃獃的盯著戴著銀框眼鏡，遮掩凌厲的眼，因而顯得斯文的他。

他的嘴角若有似無的淡揚，跨步入內。

「不出去嗎？」他問。

「我不是要到這一樓。」秦展顏下意識隨口扯謊。

她其實就是要到這一樓，其實就是要來找他。

她還以為她有等通報的時間，等他離開辦公室的時間……有很多很多等待再次做好心理準備的時間，誰知電梯門才開了，就遇見本尊了！

實在是太突然了，她沒有任何心理準備，原本就因緊張而忐忑的心跳得更急更凶，在安靜的電梯內，她幾乎聽得見自個兒如鳴鼓般的心跳聲，咚咚咚咚、咚咚咚咚……一秒鐘四下，快得頭暈眼花，疑似腦中風。

真是太奇怪了，她一決定選個休假日來總公司找人問清楚時，她就開始失眠，數猛男羊也沒有用，總是數到第五隻，猛男羊的臉就然變成他的，將睡意迷濛的她整個驚醒。

「那到哪樓？」塗知喬斜睨沒半個燈亮起的樓層鍵。

「我是……」啊咧，竟然破音。

俏顏頓時紅透。

「噗。」

咦？她是不是聽到偷笑聲？

「今天總公司要開會？」他又問。

小嘴張開，卻發現像有股氣梗在喉頭，竟然無法出聲。

實在是太莫名其妙了，她明明是有備而來的，而且「落跑」的人是他，她緊張個什麼勁，好像她才是做錯事來找罵挨的那個人。

「還是來找人？」塗知喬緩緩的走近。

視線撇向一旁思考的秦展顏未發現他走近，猛地一抬頭，就直接朝他的下巴撞去了。

「哎喲！」她捂著頭痛喊，「你靠那麼近幹嘛？」

「……」下巴一陣疼的他難以開口。

「我告訴你，我就是要來找你的！」這一撞撞得好，把她莫名其妙的怯懦統統撞掉了。

「有何貴幹？」

那什麼音調什回應啊？不冷不熱，平平板板的，好像兩人是第一次見面，不只不熟，還陌生得緊。

話說回來，他們的確是不熟，當初他三番兩次來店裡全是為了稽查工作，任務結束人就銷聲匿跡了，但也不是真的不熟跟陌生人沒兩樣吧？

「上次，我說我要問你的事，我想起來了！」這樣找人或許唐突，不過她可也是有充分理由而來的。

「請說。」

可惡！好冷淡的聲音，害她好想掐他的脖子，厲聲質問：你可不可以不要那麼機車啊！

「你是稽查人員嗎？」

塗知喬面無表情的看著她：「對。」

果然沒錯。「所以你變裝也是為了稽查？」

「對。」

他其實是沉迷於紙娃娃遊戲吧！「說話那麼機車也是為了稽查？」

這回他沉默不回。

說話機車這項呢，就算非為了稽查，也常有人這麼說他，所以不能點頭回答。

他沒說話，秦展顏當他是聽到「機車」兩字心頭不爽，所以才故意不回應。

不管他再怎麼機車，都是店的「恩人」，今日能得第一名，實在該感謝他啊！

「好啦，你不用覺得難過，或覺得機車難聽。」看著他健壯的體格，秦展顏心頭湧起想觸摸的渴望，於是，她藉機一副哥兒們樣的把小手放在他的寬肩上，「我曉得你是為了公事嘛，所以才不得不機車的。」

喔唷……這肩膀果然是夠寬、夠結實，觸感一等一的好啊！

塗知喬偏頭瞟向的素手，微蹙的眉眼寫著不認同。

她這動作是什麼意思？把他當成感情良好的「男性友人」？

「而且我最主要的目的是來感謝你的。」他沒將她推開耶，太好了，繼續摸個過癮。

濃眉感興趣的挑起，「感謝什麼？」

「就是稽查分數啊，雖然你在意見卡上把店批評得很差勁，但是我知道你是用心良苦，為了我們好，對吧……」

「我只是寫實話。」

秦展顏笑容扭曲，收回「友好」的手。

「你是真心覺得我的服務很爛？」有沒有桌子給她翻一下！「服務爛幹嘛給高分？你明明就覺得我的店服務好，是間用心的好店，幹嘛不承認？」有這樣的口嫌體正直的嗎？

「稽查人員不只一個。」他冷聲打斷她的一廂情願。

「我當然知道稽查人員有好幾個，可是一區一個啊，你是負責我們西區的！」以為她是第一天進公司，輕易就被唬過嗎？

這人真是奇怪耶，說話不機車會死嗎？講點好聽點會死嗎？真是莫名其妙到一個極致了！

「這次規定與過去不同，采交叉稽查，一家店至少有兩人評分。」

「就算有兩個，好，就算四個都評過『松山復』，但就算其他三位都評一百分，你打的分數……」她快速心算一下，「也不可能低於八十四啊，也就說，還是藍字的及格分數啊！」她說得沒錯吧！

「那又如何？」

她的忍耐已經到了一個極限了！

秦展顏真是後悔來這一遭，根本是來給侮辱的嘛，來熱臉貼冷屁股的嘛！明明就是給了高分，為何就是不承認？為何對她說話態度就是這麼糟？

怎樣？是看她不順眼？是不給她釘子碰，是不機車她就渾身發癢嗎？

不給好臉色看就不給嘛！希罕喔！

憤怒的小手正要敲往樓層鍵，冷不防電梯門開啟了。

「咦？」站在門口的盧子敬驚訝的望著他們，「你們兩個怎麼在一起？」

在一起？誰跟他在一起啊！秦展顏五官丑曲。

「我們只是恰好搭乘同一台電梯而已！」她也不管盧子敬是否也要下樓，直接敲下關門鍵，再按下「一樓」，至於旁邊那個人要去哪，自己按，老娘不屑服務！

「妳幹嘛不讓他進來？」

「他有說要進來嗎？」今天的她是自由之身，不是諾爾的店長，沒有熱情的服務精神啦！

「吃了炸藥？」

她斜眼瞪他，「總比某人吃了冰塊好。」

「稽查成績第一的諾爾店長，這是妳該有的對人態度嗎？」

「不爽你去改成零分啊！」她氣呼呼的鼓著嬰兒肥的臉頰。

那帶著嬰兒肥的面頰叫他的手指小發癢，好想用力捏下去。

她生氣的時候臉兒就會像氣球一樣鼓得更圓，更像蓬鬆柔軟的棉花糖，比她笑的時候更有說不出的甜，叫他忍不住想一看再看。

「這次是來不及了，但還有下次。」

可惡的機車男！

「你有循私嫌疑，我會去彈劾你！」

「恐怕我公平無私的形象，妳區區幾字的彈劾難以動搖。」

「你以為我沒辦法嗎？」哼，她只是還未發威，可別她當成揉圓揉扁都無所謂的病貓！

「妳會有什辦法？」語氣中的蔑視明顯，秦展顏氣炸了。

「我當然會有……」

突然，電梯一個強烈的震動，秦展顏驚恐的尖叫一聲，撲向眼前的高壯男人。

強烈的晃動之後，電梯停在二樓不動了。

「是不是地震？」秦展顏害怕的問。

在電梯里遇到地震是最可怕的事，曾經看過的恐怖片、驚悚片情節整個湧入腦中，她的雙眸好似有了透視能力，能看到支撐電梯的鋼纜正欲斷裂，只要有誰稍稍跳動一下，電梯就要筆直往下墜了。

天哪，她體內的五臟六腑將全部震碎成爛泥巴了！

「不是，」塗知喬冷靜的分析目前狀況，「應該是電梯故障了。」

電梯故障了？

故障？

秦展顏愣了愣，這種情節她也似曾相識，不就是漫畫、小說、電影裡頭的番石榴戲碼嗎？她印象最深刻的就是「流星花園」里，杉菜與道明寺兩人第一次約會就被困在老舊公的電梯里，道明寺好像還感冒了，躺在地上脆弱無助，讓杉菜芳心大亂。

這種番石榴戲碼竟然也會發生在她身上？

接下來會怎麼發展？她該不會跟杉菜一樣，心就因此也停在他身上了吧？

不！我不要！她無聲吶喊。

這男人這麼機車，對待她的態度又好冷淡，完全感受不到半點溫度，她才不要凍死在他身邊！

就算他的肌肉再結實也一樣……嗯，肌肉耶，她現在掌心貼著的硬實，不就是超完美的肌塊嗎？

哇喔，真的好硬、好硬、好硬喔……

塗知喬伸長手，按下對講機，「有人在嗎？」

等了一會兒，無人回應，他再喊了數聲，力頭深深皺起。

「看樣子管理員不在。」他低頭望著仍貼在他身上，兩手緊抓他胸口，一臉獃滯，不曉得在想什麼。

不會有事的，只是電樣停了。

這是事實，也算安撫，可話到了嘴邊，他思緒一轉，又吞了回去。

他倒是挺喜歡她無助的投入他懷中的嬌弱模樣，小巧的柔嫩臉蛋就貼在他下巴處，柔軟的身軀隱隱帶著香氣──似乎是茉莉花香，一種很清甜舒適的香味。

她的膚色白皙，想必小手應是纖纖如溫玉，當下，他有種想將其合於雙掌之間，輕揉撫摸的衝動。

可現在還在公司內，他一向主張公私分明，只要腳踏在公司的土地上，就該有員工的態度，不應該私自談情說愛起來。

不過他可以不主動，被動承受倒是無妨……他的胸口怎麼怪怪的？

低頭一瞧，那原本貼在心臟左邊的小手不知何時已經移到右邊了，接著又移往下面，再往中間移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