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小睡一覺后，莫青穗醒來已經天黑了。

在冰冷的白色病房裡，有一盞小小的檯燈散發著溫暖的暈黃燈光，而戎緯正坐在檯燈旁看雜誌。

「醒啦？」他放下雜誌，關心地趨向前。

「嗯。」莫青穗慵懶地低哼一聲，然後伸了一個小懶腰。「床好硬哦！」睡得她腰酸背痛。

聽到她的抱怨，戎緯的唇角不禁彎了起來。「傷口還痛不痛？」

莫青穗蹙起了一雙秀致的柳眉。「不痛，可是很醜。」

「很醜？」戎緯詫異地挑起了俊眉。「怎麼會？你看起來還是很漂亮啊！」

戎緯發現自己真的無法理解現代女性的想法，明明已經受傷躺在病床上了，她竟然還有心情去擔心相貌的美醜。

「誰跟你說這個啊？」莫青穗嬌噴地白了他一眼，內心有點喜孜孜的。「我是說腳掛這麼高很醜。」

戎緯被她的白眼「白」得有點莫名其妙。「這有什麼關係？」他一點都不覺得她的姿勢會很醜。

「哎呀！你們男性生物是不會懂的啦！」莫青穗皺著巴掌大的杏臉，有明顯歧視男性之嫌。

戎緯霎時產生一種啼笑皆非的荒謬感覺。「我是不懂。」他承認。「對了，你的肚子餓了沒？」

莫青穗的水眸立即亮了起來。「餓死了！你準備了什麼好料的？快點拿出來！」

「你不要抱著太大的期望比較好。」戎緯臉上的線條說有多僵硬就有多僵硬。

「沒關係！我已經餓得可以啃掉一隻熊了，再難吃的東西我都受得了。」莫青穗朝他甜甜一笑。

於是，戎緯只好硬著頭皮從桌子上拎起一個紙袋給她，接著幫她調整病床的角度，讓她可以坐著吃東西。

「謝謝。」莫青穗興匆匆地打開紙袋，但是當她看到袋子里的食物，她的笑臉立刻垮了下來。「這個……一團黃黃的東西是什麼啊？」

「麵包。」戎緯清了一下喉嚨，俊臉泛起一抹可疑的紅潮。

莫青穗無法置信地瞠圓了眸。「你竟然給傷患吃這種硬硬的麵包？！」這簡直是虐待病人嘛！

虧她平常待他不薄，每天都挖盡心思，用貧乏的手藝弄出最好吃的料理給他，沒想到他不但毫無感激之心，還道樣荼毒她這個可憐的小病患！真是超級沒良心！

「對不起，醫院附近沒賣什麼好吃的東西，你就委屈一下吧！」戎緯露出抱歉的笑容。

「噢！」既然他都這麼說了，莫青穗只好把心酸的眼淚往肚子里吞，堅強地啃食起那又硬又乾的臭麵包了。「你吃過了嗎？」

「還沒。」

莫青穗那雙燦亮的眸子立即閃爍著熠熠光彩，竊笑地拿給他一塊麵包。「喏！分你一個，別說我沒義氣。」

俗話說：「有福同享、有難同當」，他別想逃過這一次！

瞧她笑得跟小狐狸一樣，戎緯一臉無奈地聳了聳肩，從她的手中接過麵包。「快點吃吧！」

小丫頭就是小丫頭，不過就是陷害他一起吃麵包而已，她也能笑得這麼詭異，真是容易取悅。

「你下午回去有幫我拿換洗衣物嗎？」莫青穗一邊困難地咬著麵包，一邊找話題聊。

戎緯輕輕頷首，俊頰微微發熱。

「咦？你的臉紅紅的哦！」莫青穗口齒不清地嘟嚷，這傢伙沒事臉紅個什麼勁啊？又不是沒碰過女人的衣服──

倏地，羞窘的紅霞在她的臉上擴散開來。

他……他該不會碰了她的內衣褲了吧？完了！完了！她大部分的內衣褲都印著卡通的圖案，他會不會覺得她很幼椎啊？

嗚嗚……好丟臉哦！

「可能是天氣太熱的關係。」戎緯很快地恢復了正常的神色，並轉開她的注意力。「還有，我問過醫生了，醫生說你還不能洗澡。」

「為什麼？」莫青穗滿臉的不平衡，心中的尷尬也因為話題的轉移而稍稍退了一些。

「怕你下床會牽動到小腿肌肉，造成傷勢惡化。」她是因為小腿肌腱扭傷，所以能不動就盡量不要動。

「不行啦！我全身都黏呼呼的，我一定要洗澡，不然會受不了的。」講著、講著，莫青穗突然覺得身體癢了起來。

「不要動來動去的。」

「人家身體癢嘛！」莫青穗抱怨地東抓抓、西搔搔，活像一隻不安分的小猴子。

戎緯開始有些頭痛了。「擦澡好嗎？」

莫青穗考慮了半天，才勉為其難地答應他。「好吧！那你不能偷看喔。」

「嗯。」戎緯懶得提醒她，那天晚上其實她早就被他看光光了。「我去端溫水來，你等一下。」

「雪特！」

白色的塑膠帘子里傳來一聲又一聲毫無氣質的咒罵聲，聽得帘子外的戎緯是又擔心又好笑。

「可惡！」水潑灑到地上的聲音幾乎掩蓋了莫青穗的低咒。

「阿穗，你還好吧？」戎緯辛苦地收斂聲音中的笑意。

莫青穗挫敗地嘀咕著：「我擦不到背啦！」小腿吊得那麼高，她根本無法使力，叫她怎麼擦背啊？

「需不需要幫忙？」戎緯善良地伸出援手。

「不要！」莫青穗臉臭臭地拒絕他。「我自己會想辦法弄。」

都是這傢伙一直杵在白簾外，害她老是疑神疑鬼的，心裡一慌亂，自然就更加笨手笨腳了。

時問一分一秒地流逝，終於，半個小時過去了──

「阿穗，你還醒著吧？」戎緯椰榆地詢問。

莫青穗靜默了三秒，然後暴躁地回了一句：「廢話！」

「你確定真的不用幫忙嗎？」戎緯拚命地忍住笑意，怕萬一他要是笑出來的話，這個頑固的小女生一定會惱羞成怒，翻臉趕人。

「你有沒有在偷笑？」莫青穗疑心重重地眯起含嗔的杏眼。

「當然沒有。」戎緯打死也不承認自己偷笑到肚子都疼了。

「噢！」

戎緯發揮最大的耐心等待她開口求救，可惜她在「噢」了一聲后，就再也沒有發出聲音了，擺明就是不肯示弱。

好吧！既然小妮子不願拉下臉來，那他只好委屈自己開口了。

「阿穗，你擦好了沒有？你的水都涼了。」

帘子內，倔強的人兒遲疑了一下，但是仍然沒有出聲。

「你再不說話，我就要拉開帘子啰！」戎緯不得已扮起壞人來。

「水全部翻出來了。」莫青穗那細弱的嗓音中充滿了鬱卒與沮喪。沒水叫她怎麼擦澡啊？

換句話說，她已經足足發獃了半個小時，在思考接下來的對策了。

戎緯忍俊不住地揚起嘴角。「怎麼不早說呢？」還好，他最近因為「失明」，所以有閑工夫陪她在這裡瞎耗。

「很丟臉。」莫青穗惱怒地癟著小嘴。

「要不要我找護士來幫你的忙？」

莫青穗考慮了一下。「嗯……不太想。」這麼無助凄慘的德行要是落入那群護士的眼中，她以後還要不要混啊？

「那怎麼辦？」戎緯總算領教到她難纏的一面了。

「呃……你幫我好了。」莫青穗的語氣十分勉強。在別無選擇的情況下，只好麻煩這個有點熟，又不會太熟的「男朋友」了。

她已經在他面前丟盡了臉，也被恥笑得差不多了，所以他是最佳的人選。

「我？」戎緯那矜貴的黑瞳閃過一抹驚愕的光芒。

「不然還有誰？」莫青穗感到很嘔。清白的身子再次分給他看，他居然還敢流露出那種吃驚的口氣，簡直是欠扁！

戎緯清了一下喉嚨。「那我進去啰！」

「嗯。」

「好了沒？」

莫青穗漲紅了小臉，一雙玉手緊緊捂在重點部位上，同時拚命地催眠自己，這沒什麼大不了的，比基尼泳裝露的肉比她的內衣褲更多，她千萬不要害羞，否則會把氣氛弄得很尷尬的。

「快好了。」戎緯拿著毛巾輕柔地擦拭她那近乎半裸的嬌軀，雖然病房內有空調，但是汗珠仍然一顆顆從他的額頭冒了出來。「把手抬起來。」

面對眼前這幅活色生香的畫面，凡是身心正常的男人都很難不起反應，他沒有噴出鼻血來已經算是自制力一流了。

「抬手？！」莫青穗震驚地瞪圓了一雙烏溜溜的水眸。她的手是用來遮身體的，怎麼能隨便抬起來？

「算了，不用抬了。」戎緯立刻打消叫她抬手的念頭。他已經夠難受了，何苦再這樣折磨自己呢？

「噢。」莫青穗安心地吁了一口氣。

戎緯用毛巾將她從頭到腳擦過，毛巾所拭之處都堆起了一顆顆的雞皮疙瘩。

「你是不是很冷？」她的異狀引起了戎緯的注意。

「不、不是。」莫青穗發出類似梗塞的聲音。

「你怎麼起雞皮疙瘩了？」戎緯那男性的大手輕輕摳了一下青穗肚皮上的小突起。

「喂！別玩我的肚子好不好？這樣很沒禮貌耶！」莫青穗又惱又羞地瞪著他，企圖用兇巴巴的眼神殺死他──如果她空得出手來的話，早就撥開他那可惡的毛手了。

「沒這麼嚴重吧！」戎緯笑笑地搖頭，生平第一次覺得挨罵是件愉快的事。「說吧！你是怎麼回事？是不是身體不舒服啊？」

「這是生理反應，我又沒辦法控制。」紅紅的嫣霞爬滿了莫青穗整張俏臉。「要是換成你被人用毛巾擦身體，我就不信你不會起雞皮疙瘩。」

這種感覺太詭異，就好像躺在牙醫的治療椅上，等待被人拿工具鑽牙齒一樣。

「我的反應可能不只這些。」戎緯那暗示的嗓音中揉合著性感與笑意，目光不由自主地停留在她那雪白的可愛肚皮上。

一意識到他的眼神流連在自己身上，莫青穗羞得耳根子都紅了。「你的眼神很色耶！別看了啦！」

「很色？」戎緯挑起了俊挺的眉毛，決定日後讓她見識什麼叫更色的眼神。

「對啦！」莫青穗一臉的不自在。「可不可以動作快一點？我開始有點冷了耶！」

現在情況對她非常不妙，她還是趕快轉開話題比較好，免得被這傢伙亂「虧」。

「嗯，你再忍耐一下。」

終於，在經過一番汗流浹背的奮戰後，戎緯總算完成了這個要命的艱鉅任務。

「先不要穿上衣服。」莫青穗那嬌俏的臉蛋泛著玫瑰色的光澤，在說話的同時小手不忘拉起旁邊的被子。

「怎麼了？」剛才看她東遮西掩的模樣，戎緯還以為她會急著穿上醫院所提供的病人服呢！

「我呃……還沒換。」莫青穗那囁嚅的聲音簡直比螞蟻還小。

「什麼沒換？」戎緯聽得霧煞煞。

莫青穗羞紅了玉容。「就是那個咩！」她身上就只剩那兩件小衣衣跟小褲褲，他不會看喲！

戎緯先是一臉莫名其妙，不過，在看到她那難以啟齒的羞澀表情后，就明白過來了。「我拿給你。」

「謝謝。」莫青穗尷尬得真想一頭撞死。

戎緯拎著一個墨綠色的大紙袋放在她身邊。「衣服全在裡面，你自己有辦法換嗎？」

「有啦！」莫青穗急忙揮手噓他。「你快出去！」大不了她就偷偷金雞獨立站起來，他能拿她怎麼辦？

反正她絕對不要像剛才一樣出醜就對了！

戎緯頓時傻眼，這小妮子在利用完了他之後，竟然就噓他走，這未免太現實了吧？

「好吧！那你慢慢換，自己小心一點。」在囑咐了她幾句后，戎緯風度十足地退出了她的地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