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看錯皇曆
冬月二十五，皇曆上說今日宜修造、動土，是個做試驗的好日子。李鈺對這些根本不信，他不信可有人信，太子趙楨便很信這些，可他這個『信』也有點不靠譜，是個地地道道的假唯心主義者，至少他不太懂，他只看到了『宜修造、動土』，卻沒在意後面還有『宜破土、啟鑽、移柩、修墳、安葬』等等。也許正是因為他這一疏忽，『動土（屬陽宅）』差點變成了『破土（屬陰宅）』，『修造』也差點變成了『修墳』。
多等了兩天，終於等來了這個好日子。天剛蒙蒙亮，東校場里的神衛軍將士便已集結完畢，今天沒有進行例行的早操訓練，而是在各部將領的率領下在東校場五百步之外進行了嚴密封鎖。
巳時整，數十輛裝飾豪華的寬大四輪馬車駛進了軍營。
高高的點將台上，皇帝趙恆和眾大臣、將領紛紛舉起瞭望遠鏡。遠處李鈺、趙楨等人伏在一道壕溝里，劉星的手裡纂著根細繩，更遠處的幾根木樁上還拴著幾隻家畜。
「好，開始！」，趙楨一揮手，劉星猛地一拉手中的細繩。
……
「老大，怎麼沒反應啊？要不要再……」，劉星心虛地看了看李鈺。
「不要急，再等等」，趙楨擺了擺手，第一顆就啞火了？這臉可丟大了。
「先生，我去看看」，管桐一身男裝，正紅著臉兒看著李鈺，她是火器研製組的組長，這地雷便是由她領頭研製的，在試驗區里已試驗了多次都很成功，可今天這第一顆成品便啞了火她自覺無顏面對先生。
「師姐別急，再等一會」，咱們造的是地雷可不是定時炸彈啊，怎麼還有延時？
「老大，那我再拉一下」。
眾人正焦急地看著遠處，身邊一道白影忽然爬出壕溝跑了出去。
「危險，快回來！」，李鈺連忙大吼，那人卻不理會，越跑越快。
「管楓，回來！」，李鈺看清了那人，連忙起身去追，剛跳出壕溝，只聽得『轟』地一聲巨響，緊接著又是一聲。
「管楓！」。
「哥！」。
……
一股氣浪裹著厚重的煙塵瞬間將遠處的景物完全遮住了，趙恆握著望遠鏡的手猛地一顫。
「快起來，你們想壓死我啊，快去看那個管楓！」，一個熟悉的聲音飄了過來。
一陣寒風吹過，望遠鏡里，太子趙楨灰頭土臉地正指著李鈺等人的鼻子正氣急敗壞地吼著，趙恆和身後的文武眾臣都長舒了一口氣。
李鈺沒有理會趙楨的吼叫，獃獃地看著遠處，又不是子母雷，怎麼響了兩下？難道這傢伙還會自爆？這傢伙不會是……
「哈哈哈！都沒了，都炸沒了，天才，天才，真是天才！」，煙塵中忽然傳來一陣張狂的笑聲。
「哥，哥」，管桐掙扎著從劉星懷裡爬了出來。
「管楓！管瘋子！你給我滾回來！」，大悲大喜起落得太快，李鈺感覺自己的心臟有點受不了了。
這是管楓第一次正式地進入人們的視線，在場的人中除了趙楨、李鈺、管桐三人，其他人也都是第一次聽到管楓這個名字。由於他的出場方式過於震撼，以至於多年後趙恆仍念念不忘，每每會見那些從戰場歸來的英雄們時，都不忘說上一句，「朕雖然沒有能與你們並肩作戰，但朕見過那硝煙瀰漫的戰場景象，朕也能想象得出你們浴血疆場的英勇形象」。
漫漫煙塵中，管楓高昂著頭，張開雙臂一路搖搖晃晃地狂笑著，那形象的確是異常地威武雄霸。不過，要是能多穿點衣服那就更好了，雖然說英雄不問出處壯士不看衣服，雖然說裸奔的英雄那也是英雄，但只剩下兩塊勉強能遮住羞處的碎布片，這的確有點太有損英雄形象了，雖然他還有雙靴子。他這英雄形象太過怪異，以至以後的軍隊里還因此有了一條不成文的規矩：軍人不論官職大小，隨身必須攜帶兩套軍裝，一套是上戰場用的，另一套則是下戰場用的。
「你這個瘋子！」，李鈺衝上去解下外衣給管楓披上，捏胳膊捏腿檢查了一圈，心下暗自奇怪，衣服都炸沒了，怎麼身上一點傷痕都沒有，不會有什麼內傷吧？
「你這個天才！真正的天才！」，管楓豎起拇指咧開一口白牙。
嗯，中氣不足拍不出這樣的馬屁，李鈺瞪了一眼稍稍放下心來。
「哈哈哈，成了，成了，走，咱們去見皇上！」，總算沒啞火，趙楨也放下心來。遠處那個數尺深的大坑說明這地雷的效果很不錯，比預想的還要好得多。
「草民管楓叩見皇上」，點將台上，管楓規規距距地跪倒見禮，管楓雖痴，可他並不傻，知道眼前這個皇上是他管家的後台大老闆，是個比他二哥還要大的錢袋子，要是得罪了這個人，那他們家老爺子可真是會把他這個不孝子趕出家門的。
「民女管桐叩見皇上」，管桐嚇得渾身直哆嗦，頭上的四方巾也滑落下來，露出一頭的秀，人們這才現原來是個秀氣文靜的女孩子。
「孩子，起來吧」，見到管桐，趙恆想起自己那幾個早夭的女兒，心中沒來由地一酸。
「草民謝過皇上」。
「民女謝過皇上」，管楓兄妹倆從地上爬了起來。
「民女，呵呵，民女，我們大宋堂堂的火器研究組組長怎麼自稱是民女？天下有哪一個民女敢把朕的大營炸出個大坑來？」，邊上的眾大臣、將軍聽到皇上的話都吃了一驚，眼前這個文文弱弱的女孩子居然就是火器研究組的組長？就是她領導製造出這種厲害的傢伙的？他們都難以置信地用詢問的目光看著太子，趙楨表情莊重地點點頭，管桐的事他是知道的，因為李鈺不止一次地在他面前誇過她。
「朕現在就封你為朕的御龍直指揮使，不必殿前侍候，繼續做你的火器研究組組長，為朕造出更多更好的火器來。以後見了朕就別再自稱民女了，呵呵，該稱末將了」，說著，趙恆伸手從腰間解下一塊玉佩遞給了管桐，「以後你有什麼需要，有什麼解決不了的問題，可以隨時來找朕，朕一定為你作主，拿著這塊玉佩，他們會帶你來見朕的」，他這些話是說給邊上的那些大臣將軍們聽的，他見這管桐身為火器研究組的組長，來參加校場試驗居然還要換作男裝，知道她身為女子，拋頭露面做事一定會有不少的麻煩，便送給她一件護身符以便她以後行事方便。
於是，這天波分院的第一個女軍官就這樣誕生了。
李鈺看在眼裡心中也不禁暗贊了一聲，身為一國之君，能為一個普通女子想得這麼周到，也能稱得上是個明君了。
管桐顫顫微微地接過玉佩，匍匐在地眼淚止不住地就流了下來，她不是覺得受了什麼委屈，有李鈺在，沒人能讓她受委屈，也沒人敢委屈她。她是自內心地感動和感激，前有李鈺對她的重用，後有皇上對她的愛護，她怕是自己粉身碎骨也難以報答了。
趙恆起身輕輕將她扶起，拍了拍她的手，轉身對管楓微笑道，「聽李鈺說，這地雷是你們兄妹倆明的？呵呵，果真是少年英才啊」。
管楓一家都把這管桐當作寶貝一樣地寵著，見了剛才的一幕，他對這皇上頓生好感，「皇上，這地雷，還有這手雷，都是李鈺明的，不是我也不是妹妹，我們只是照著做的」，他這個痴人心裡可沒那麼多彎彎繞，在他看來，這就是李鈺明的，能捨得讓他來做他就很滿足了，哪裡會去貪什麼功，何況他對這什麼功不功的怕是從來也沒搞明白過。
趙恆微笑著扭頭看了李鈺一眼，「哦？朕只聽說今日試驗地雷，怎麼還有個手雷么？」。
「皇上，這地雷的確是管桐管師姐明的，李鈺只是出了個主意而已。至於這手雷，管楓還在研製中，有一些關節我們還沒想好解決辦法，暫時還不能用於實戰」，李鈺上前接過話來，科研方面的事他更傾向於多做少說，沒把握的事還是少說為好。至於說這些是管氏兄妹明的倒不全是謙虛，本來他這種拔苗助長式的遠遠出這個時代科技能力的前設計存在很多技術上難以解決的問題，是很難成功的，可上天對他太眷顧了，在他最困難最需要人才的時候送給了他一個管瘋子，還有這個瘋子背後的管氏家族，他曾不止一次地懷疑，這個管楓是不是從後世哪個兵工廠穿越來的，皮埃特羅－伯萊塔？斯太爾－曼利徹爾？還是赫斯塔爾？
李鈺曾經這樣形容他和管楓的關係，「他是我們大宋的寶貝，更是一個寶庫??一個取之不竭用之不盡的寶庫。我？我不過是一把鑰匙而已，不，我甚至連鑰匙也稱不上，我只是幸運地找到了這個寶庫的鑰匙並幸運地打開了它，讓它得以展現在人們面前。究其實，即便沒有我，也終會有人找到這把鑰匙，他這寶庫也是遲早會被別人現的，所幸的是，我們找到了，我們打開了……」。
而管楓對於他們之間的關係卻自有另一番獨道的見解，有一次在皇宮舉辦的酒宴上，他借著酒勁當著皇上、太子和那些文武大臣的面曾不無得意又有些炫耀地說過，「如果說李鈺是匹千里馬的話，那我管楓就是……，伯樂？不，我才不當伯樂，那是陛下和太子的事。我！呵呵，我是一架望遠鏡，雖然他跑得那麼快，跑得那麼遠，但我還是能現他，能找到他，能追上他，呵呵，我的手也很長，總是一伸手便能拍到他的馬**……」，據後世史料記載，這便是「拍馬屁」一詞的由來，世界上第一個馬屁便也由此誕生了，雖然他自己根本沒想到過，言語里卻結結實實地狠狠拍了皇上和太子一個馬屁，這也就是皇上和太子為什麼總是那麼甘心情願、樂此不疲地為他背黑鍋、堵漏子的原因。
本來李鈺說的這番話，只要是個正常人都會對他心存感激，畢竟這話可是對當今皇上說的，說不定因為他這一句話就能飛黃騰達了。可管楓這傢伙不能以常理論之，雖然這傢伙後來明了『拍馬屁』一詞，可他對李鈺這個馬屁卻是一點不領情，「這些就是你明的啊？你怎麼說不能用啊？我剛才不就炸了嗎？你信不過我啊？不信我再炸一顆」，說完噌地從靴筒里掏出一根小棒棒來。
――――請看下一章《臊盡甘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