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柴影思睡得迷迷糊糊間，桌上的手機響起，她閉著眼睛摸起來接聽。

「影思，我是龐媽，我們已經到美國了，你們兩個還好嗎?有沒有找到我留給你的那些東西啊?那可是我跟我的好姊妹們募集來的，據說都是精華……」龐媽媽的聲音從手機里傳出來。

柴影思還沒完全清醒，不清不楚地說：「就那個影片……我被你害死了，龐媽。」

昨天晚上她吃了完全不合她重口味的清淡稀飯，搞不好今天還是「在劫難逃」，龐睿書顯然打定主意好好照顧她「虛弱的身體」。

「怎樣?」龐媽媽的聲音機警起來。「你跟睿書發生什麼事了嗎?」

「對啊，他以為我肚子痛，我其實不痛，但是卻騙他說會痛，結果他就對我好溫柔，龐媽媽……我是個裝病的壞小孩。」她含含糊糊地說。

「什麼?你們當真做了呀?我以為還要一點時間呢!好，好好好!真高興知道我兒子不是gay，太棒了!」龐媽媽興奮的聲音在電話里響起。

柴影思被這一嚇完全醒了，終於發現自己的話被誤會了。

「不是啦!不是那樣的，龐媽媽。你誤會了。是我有點想吐，他以為我得腸胃炎，還帶我去看醫生．不是那種肚子痛啦!唉呀……」真不知道從何解釋起，這說起來還真是彆扭。

「什麼么?腸胃炎?」龐媽媽愣了一愣。「唉，讓我白高興一場。你們沒有那個那個嗎?」

「沒有啦！」

「真失望。」龐媽媽嘆了口氣。「不過還有機會。你要好好把握，龐媽會幫你的！」很快地她又燃起了希望。

柴影思簡直不知道該怎麼回答才好。

「龐媽，你們好好玩，不用擔心我們。」她趕緊說。

「好，我知道了。那你加油喔!掰掰。」龐媽媽終於掛了電話。

柴影思看了看手錶，卻被上面的數字紿嚇到了。「九點?為什麼是九點?龐睿書!龐睿書怎麼沒叫我啦！」

她掀開棉被就跳下床，原本要衝進去刷牙，但是覺得屋子靜得可怕，她趕緊打開門，在對面龐睿書的房門上猛敲著。

「龐睿書?」她敲了半天都沒回應，伸手轉開門，發現他根本不在房間裡面。「自己去上班了?怎麼不叫我啦?」

她跺了跺腳趕緊跑下樓，樓下也沒有人。拉開窗帘一看，寵睿書的車子已經不見了。

她失望地垮下了肩膀，轉身，然後定住。

桌上放了幾樣小菜，上面還貼了張紙條：她走過去拿起紙條，上面是龐睿書的字跡。

小猴子：

別亂吃東西，稀飯溫在電子鍋里，記得去端。

今天不用進公司了，我幫你請假。

龐睿書

他的簽名端端正正，簡直像在簽公文似的。但是看到他的字條，她的臉上終於有了笑容。

「我根本沒病，這樣是賺到一天假了嗎?」她開心地比了個V字。

但是兩小時后，她就後悔了。

「好無聊喔，我以前沒上班時怎麼不覺得這麼無聊?」她癱在沙發上，手裡握著遙控器，不斷切換著電視的頻道。

整個屋子空蕩蕩的，只有她一人，很無聊。可是她以前自己住在小套房裡，也過得很快活，完全沒有無聊這回事。不過去上了幾天班，她竟然就被制約了，不去上班好像渾身不對勁。

「天哪!老媽要是知道我這樣，肯定會覺得很安慰。」她無奈地搖了搖頭，「算了，還是去上班吧!」

她跳起來，上樓去換了套衣服，然後拿出備用鑰匙，騎著她心愛的機車出門去了。

她先去吃了一頓正常的午餐，然後才騎車去上班。

進了辦公室大樓的電梯，她按的樓層還沒到；包包里的手機就響起來了。她掏出手機一看，是龐睿書。

「喂?」

「你亂跑跑去哪裡了?」龐睿書的聲音氣急敗壞。

柴影思被他嚇到，很少聽到他用吼的耶。「我……我去吃飯。」

「不是幫你煮了稀飯嗎?我開個會出來，你就讓我找不到人。」龐睿書終於控制住自己了，聲音和緩了許多。

「我沒事啦。」她柔柔地應。「我現在快到了。」

「到哪裡?」龐睿書緊張地間。

此時電梯「當」地一聲，門緩緩打開來。

柴影思才踏出電梯，就看到龐睿書手持著手機，雙眉緊蹙地瞪著她。

「為什麼我來上班，會受到老闆這種不歡迎的臉色?」柴影恩笑笑問。

「你……我不是讓你待在家裡嗎?」龐睿書目光搜尋著她的臉色，發現她臉色還不錯，終於鬆了口氣。

「我沒事了啦！」柴影思到自己的位子坐下。「柯姊，抱歉來晚了。」

相對於龐睿書的氣急敗壞，柯秘書可是相當鎮定的。「思，既然你來了，幫我整理這個吧!」

「0K。」柴影思接下檔案，抬頭朝他努了努下巴，叫他可以進去辦公了。

龐睿書僵硬著身子，轉身走回自己辦公室。

過沒多久，柯秘書桌上對講機的燈亮了。「柯秘書，幫我買個便當。」

「是的，龐先生。」柯秘書說完轉頭看了柴影思一眼。

「便當嗎?我去買。」柴影思有點尷尬地笑笑。柯秘書八成會覺得他們兩個很奇怪，她拚命想來上班，但老闆卻拚命要她放假。

不過柯秘書可是個聰明人，她甚至還跟影思眨了眨眼。

影思有點窘地抓起錢包，趕緊跑下樓去。

☆☆☆

龐家的爸爸媽媽不在，偌大屋子就只剩下他們兩人。原本柴影思看他那麼忙，自告奮勇要張羅兩人的晚餐，但是自從她端出一鍋泡麵之後，他就謝絕了她的「勤奮」。

「你這算什麼晚餐?」他冷眼瞄著桌上冒煙的泡麵。

「這是我精心烹調的泡麵耶。你不知道煮泡麵也是需要技巧的，沒煮好面會太爛，我還加了蛋跟青菜，很營養的。」她拿了一個碗，準備舀泡麵。「你不吃我自己吃。」

她原本是要去外面買外食，但實在太餓了，只好將就煮泡麵。基本上她的烹調技術有限，只能煮泡麵。

「你腸胃剛好，吃什麼泡麵?不準吃。」他搶過那鍋泡麵，直接擺到流理台去。然後打開冰箱，拿了幾樣蔬菜出來，開始洗洗切切。

「你會煮東西喔?」她好奇地問。

「隨便也比你強。如果早知道你的程度，根本不該把晚餐這種事情交代給你，是我的失算。」他動作熟練地爆蔥，炒肉絲，然後放水，煮滾后馬上下麵條。

好在老媽離開才幾天，冰箱還有食材，不然他就得跑出門去買東西了。不過再怎樣他也不肯讓腸胃剛好的她吃泡麵。

「呵呵，我本來是想出去買的，但是太餓了。」她笑咪咪地看他起鍋，那美味的香氣已經讓她開心極了。

她這人最禁不起餓，也最愛好吃的東西了。想不到這男人不只長相好看補眼睛，廚藝也不錯可以補肚子，生病時還會照顧她，真是個很容易加分的傢伙!

如果她真的能撲倒他，享用他的青春肉體，那就更美好了。但是想起要做這件事，她還真的沒有勇氣與魄力。莫非她真的是有色無膽?

「坐下。」他把一碗面放到她前面的桌上。

她開心地拎起筷子，呼嚕嚕吃將起來。

「吃慢點，吃完記得吃，不要又把腸胃搞壞了！」龐睿書說。

一說到吃藥，柴影思就想死。因為那個庸醫，她是享受了他的溫柔呵護沒錯，但是卻逃不開吃藥的命運。這傢伙三餐部盯著她把庸醫開的藥丸吞下去，簡直是痛苦哪!

「知道了。你等一下還要忙公事吧?碗我來洗，你先去忙吧!」她自告奮勇洗碗。

龐睿書微掀了下眉。「把碗打破了要賠喔!」

柴影思朝他吐了吐舌頭。他當真瞧扁她了!

吃完飯後，龐睿書真的上樓去書房了。於是她得以逃開吃藥的命運，趕緊把藥包拿去廁所馬桶衝掉，以免他想起來又要檢查了。

半小時后，她洗完了碗，還泡了一壺茶端上樓。「這是薄荷茶，我放這邊喔!」

龐睿書埋首於公文中，只點了點頭，根本沒抬頭看她。

不知道過了多久，他感覺到她出去又進來，忙進忙出的，不知道在幹麼。結果才一抬頭，他的眉頭就皺了起來。

「我可以問問你在搞什麼嗎?」他沉著嗓音開口。

「喔，裝電腦啊!這是喇叭，還有搬動這張沙發，是因為這張沙發椅看起來最舒服。」柴影思毫不害怕他的冷臉。

她在他的書桌旁邊布置了一個影音劇院，把電腦熒幕接好，喇叭裝好，這些配備通通圍繞著那張可以把腳蹺起來的大沙發椅，儼然成了她私人的影音室。

「你為什麼要在『我的』書房裝你的電腦?」他咬咬牙說。

「反正書房很大，你工作，我不會打擾你的。我租了幾部片，還是你要一起看?」

「我、在、忙!」他瞪她。

「好好，你忙、你忙。」她戴起耳機，把電影的光碟放進光碟機，躺了一個非常舒適的角度，開始享用她的電影。

龐睿書無奈地瞪她。

不過因為她使用了耳機，他就只好先放過她，繼續忙著手邊的工作。沒想到過沒五分鐘，她就開始發出噪音了。

「哈哈哈！」她看到好笑的地方，格格笑個不停。

他咬咬牙，忍了。結果過沒多久，她開始鬼叫起來。

「啊!啊……」

他轉過頭去，看到畫面上是恐怖的劇情，一棟夜晚的屋子裡有個東躲西藏的人，屋子裡到處鬼影幢幢。隨著劇情的緊張，她時不時縮起身子，但眼睛還是死盯著畫面，時而發出短促的驚呼聲，偶爾還尖叫兩聲。

「柴影思!」他起身。

但戴著耳機的她根本不知道他在吼她，依然專註在電影上面。他扔開手邊的資料，走到她旁邊，伸出手去打算搖搖她。但他的手才按上她肩膀，她就尖叫著跳起來。

「啊——」她跳得老高。

「是我，是我啦!」他抓住她，想制止她那驚人的尖叫聲。

柴影思一看到是他，就哭了出來，然後撲進他懷裡。「嗚嗚，你嚇死我了!我以為……我以為我被鬼抓了……」

她站在沙發上，上半身貼近他。他伸手拍了拍她的背，無奈地嘆息。他明明是要找她算帳的，畢竟她發出的噪音實在太多了，但是現在她被嚇哭，他卻只想安慰她。

「別怕，哪裡有鬼?是我，是我。」他低聲安慰著。

「嗚，好可怕。」她賴在他懷裡哭個過癮，把剛剛的驚嚇都給流干。

「誰叫你要看恐怖片?膽子小又愛看。而且你剛開始不是還笑得很大聲嗎?我還以為你在看喜劇片。」他無奈地說。

「前面很好笑啊，但沒多久就變得很恐怖了。那個鬼都不知道什麼時候會從哪裡出來，你忽然拍我，我簡直嚇死了。」她窘著臉說。

「現在沒事了吧?關了它，別看了。」他抹了抹她的臉。

「可是我想看後面會怎樣，你陪我……」她的手扯注他的衣擺，低聲下氣地哀求著。

「你不只打擾我工作，還要我陪你看恐怖片?」他低頭看她。

「可是我已經看了啊，很想知道後面會怎樣。但我不敢自己看，你陪我，好不好?」她揪著他的小指頭，前後搖晃著。

「還有多長?」面對她乞求的臉，他竟然無法斷然拒絕。

「應該快演完了。」她知道他軟化了，趕緊將他拉到沙發坐好，然後把耳機拆了，讓聲音放出來。接著她再擠到他身邊躺靠著，眼睛盯著熒幕不放，手也揪著他的手不放。

她專註地看著電影，他卻無法專心。

因為沙發並不夠兩個人躺，她可以說是擠在他身邊的。每當她被嚇到，就忍不住把臉埋進他胸口，然後再慢慢張開眼睛偷看。

他只感覺到她柔軟的身子在他身側蠕動，她清香的氣息時不時竄進他鼻中，讓他開始心猿意馬起來。

看了將近一小時的電影，他完全沒被嚇到，但身子緊繃到不像活。

當熒幕終於開始跑出字幕，他不禁鬆了一口氣。

「好好看喔!」她竟然滿意地伸了伸懶腰，然後轉身看到他僵硬的臉，訝異地說：「你也被嚇到了嗎?」

他沒好氣地瞪她一眼，「馬上把書房回復原狀。」

她看到桌上他攤開的文件，不禁有點罪惡感。她害他今天沒有把工作做完，所以她也只好乖乖地將沙發搬回去，所有物品歸回原位。

☆☆☆

龐睿書那天晚上多花了一個小時才把工作做完。結果一躺到床上，很快就睡著了。

但是睡到半夜，他醒了過來，覺得口乾舌燥。猶豫了一下，準備下床去倒杯水喝。但是腳才放到床邊，就被腳邊奇怪的觸感給定住了身子。

他渾身僵硬地掃了掃原該是地毯的地板，覺得觸感不對勁，他隨即傾身扭亮床邊的燈。

但燈一亮，看到的一幕簡直讓他快抓狂。

他的床腳下鋪了一床棉被，一個瘦瘦的身影卷著棉被貼靠在他床腳睡得很熟。

那一頭原本就亂的頭髮覆蓋著白皙的臉龐，看起來有幾分脆弱。

即便如此，他還是毫不猶豫地伸手搖了搖她的肩膀。

誰想到那傢伙只是蠕動一下身子，還把棉被踢開，露出她的小肚皮。

他好像被一拳打中小腹一樣，臉色發白。他拎起床上的棉被將她整個蓋住，來個眼不見不衝動，然後才彎腰將她連人帶被抱起來。

他扛著被棉被捲起來的她，筆直走進對面她的卧房，然後將她摔在她自己的床上。

她發出嗚嗚的聲音，終於從棉被堆中掙扎著露出頭來。「幹麼吵醒我啦?」

龐睿書雙手插腰，一臉火大地瞪著她。「你還好意思問?我差點被你嚇死。如果不是我機警，你可能被我踩死了，還有機會在這兒問這蠢問題嗎?」

柴影思一臉心虛地看著他。「那個……我一個人睡會怕，閉上眼睛就看到那個鬼，然後我想到現在是農曆七月耶。我進你房間之前有喊你喔，因為你沒有反對，我就進去了。」

「然後就順便睡下?」他眯起眼問。

「我又沒有睡床上，你幹麼那樣小氣?」她噘起嘴。她是很想乾脆躺到他身邊去，那樣就比較不怕，但她怕他生氣，所以就在他床邊窩一窩，沒想到就睡著了。

一個人睡會怕鬼，但窩在他房間地板上，卻很快就發困了。

「你還真好意思說?!我有叫你看恐怖片嗎?你打擾我工作就算了，連睡覺都不讓我好好睡，你有沒有良心?」他瞪她，譴責地瞪著她。

她露出一臉愧疚。

看她終於受教，他稍微滿意地拎起自己的棉被，轉身準備回房睡覺去。但他才回到房間，馬上發現跟屁蟲又跟過來了。

她一臉心虛又一臉愧疚地望著他，可憐兮兮地說：「我怕鬼。」

他仰頭望著天花板，努力地深呼吸。

「不行!」晚上跟她窩在那張沙發上看電影，他就快失去自製了，再跟她睡在一起，他還用睡嗎?

她哭喪著臉。「那你門不要關，讓我看得到你，好不好?燈也不要關。」

「我不關燈沒辦法睡。」他斷然拒絕。

她苦著一張臉，哀怨地看著他。

為了不要折磨自己，他不看她的臉，將她推出房門，然後將門給關上了。他將燈熄掉，躺上床。

但是不知道幾分鐘過去了，他竟然沒有睡意，在床上翻過來又翻過去。

「可惡!」他咒罵一聲坐起身，仔細聽聽她的動靜，卻聽不到任何聲音。

他畢竟還是不放心地下了床，無聲地打開自己的房門，卻看到微弱的光線中有雙眼睛眨巴眨巴往上盯著他。

柴影思就地窩在他房門口，像個小可憐似地縮著。

他抹了抹臉，終於投降。「進來吧!」

即便在黑暗中，他都可以感覺她眼睛一亮，然後她就像只靈巧的貓竄進他打開的門中，然後還非常自動地爬上了他的床。

「我怎麼會認識你這種人?」他無力地爬上床，現在已經累到懶得罵她了。

一個軟軟的身子馬上偎了過來，然後一雙手緊緊將他的手圈住，好像怕他逃跑留下她一人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