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昨天半夜被柴影思這一鬧，他早上差點睡過頭。

一張開眼□，龐睿書就知道時間已經到了他平日的起床時間。而第二件事就是，某人果然睡癖很差。

「柴影思。」他閉上眼，想要忘記她就躺在他床上的事實。

轉過頭去，發現她睡得可安穩了。她的手橫在他胸口，腿更是不客氣地橫在他大腿上，距離他的敏感部位只有短短不到十公分。她的臉還在枕頭上蹭了蹭，嘴巴努動了一下。

就這個動作，讓他差點低頭就含住她的唇。他還很清楚地記得她嘴唇的觸感，而且就是該死的太清楚了，此刻才會覺得這般煎熬。

這傢伙隨隨便便的，就這樣半開玩笑地說著喜歡他。他實在不願意讓自己跟著她那不正經的告白起舞。這幾天因為父母不在的關係，他們相處的時間可以說長之又長，他發現自己對她的感覺逐漸在轉變，但卻不覺得這是對的。

他在感情上算是個保守的人，即便長相看起來既優雅又時髦，很多人都以為他想必「交遊廣闊」，但他卻如自己說的，對感情是寧缺勿濫。

就算他有不少機會來一段沒有負擔的感情，但他卻不曾這麼做。短暫地交往過幾個女友，卻都覺得感覺不對，他沒有拖著人家，很快地坦白分手。有時候他會想，那個對的人是不是根本不存在?

但是柴影思出現了，以一種漫不經心卻無孔不入的姿態侵襲了他的生活。他很確定柴影思不是他的型，不僅生活態度散漫，做事方法隨興，對感情也很輕鬆，這跟他一點都不相同。

再說，因著彼此父母有交情，兩家又是過去的鄰居，她更不是他可以隨便動的人。一弄不好，牽連到長輩去，恐怕場面會很難收拾。想到此，即便他有任何的衝動，都該死命忍住。

只是有人並不願意配合。「龐睿書?」影思眼睛還閉著，手就張開五指摸了摸，正巧在他胸膛上吃了一把豆腐。

他才剛壓抑下的情流又被撩撥，他扣住她的手腕，她卻欠動身子，踢開棉被。這個舉動讓他目光往下移，卻因此看到她光溜溜的大腿，還有她的腿棲息在他兩腿之間的模樣。兩條古銅色的腿中間擺放著一條勻稱而白皙的腿，怎麼看都很煽情。

他倒抽口氣，另一手抓握起她的腳踝，將她拉高，準備推開她。但這姿勢竟然比什麼都曖昧，因為如果兩人之間沒有這些輕薄的睡衣，他只要往前一推，就可以讓自己陷入她的柔軟當中……

「起床了！」他像被燙到一樣扔開她的腿，人跟著要翻身起床。

但是她的手卻揪住他的T恤下擺。「我好睏喔，再睡一下啦！」他咬牙轉身看她。「那難道是我害的嗎?我才是那個被你搞得睡眠不足的人吧?」

「呵呵，那就一起再睡一下吧?」她綻開一抹嬌憨的笑，差點融化他鼓起的決心。他腦子裡想的可不是單純的睡覺。

他盯著她看了兩眼，然後掀開棉被，再用棉被將她整個人裹住，讓她在棉被裡掙扎著吼叫他的名字，然後他才滿意地走進浴室，梳洗去了。

「龐睿書!混蛋!」從棉被堆中爬出來，她的頭髮亂到不行，額頭還冒著汗呢!可是想報仇也沒機會，那始作俑者已經躲進浴室去了。

她忿忿地走回自己房間，趕緊梳洗。今天她得搭他的車上班，因為昨天她偷偷騎車去上班，下班是搭他的車回來的，機車只好扔在外面。如果讓他知道她偷騎機車，恐怕又會被罰吧?呵呵，可得隱瞞好才是。

日子就在這樣打打鬧鬧中過了三個禮拜。龐家爸媽的假期已經快要結束，今天晚上就會抵達台灣。

雖然龐睿書還是時常照顧她，不讓她亂吃外食，可是每當晚上她怕鬼時，他再也不肯讓她進他房間睡覺了。有一次她又租了恐怖片要看，卻被他一把將片子扔進垃圾桶，還不准她去撿。

橫豎半夜怕鬼也沒人陪了，她只好不再看那些恐怖的片子，但是每天晚上當他窩在書房工作或是看書時，她就硬要賴在他身邊看電影、看漫畫。這樣親昵的日子過得飛快，一轉眼三個禮拜就這樣過去了。

今天是周六，因為龐家父母傍晚的班機會抵達，所以龐睿書也沒去辦公室加班，反而留在家裡。但才吃過午飯不久，他拎著運動服準備出門時，被她發現了。

「你要去哪?」攤在沙發上看電視的影思趕緊起身。「龐爸他們還沒到，不是嗎?」「我去健身房，結束時剛好繞過去機場接機。」他將墨鏡戴上，準備出門。

「等等，那我也要去。」她趕緊跳起來。「我也需要運動。」

他看了眼她單薄的身子。「運動也不能讓猴子長肌肉，算了吧。」「龐睿書。」她抗議著跑過去，一把奪下他手裡的鑰匙。「我要換衣服，等我幾分鐘。」

「影……」他的話卡在喉嚨，因為她已經三步並作兩步地奔上樓去了。她非常機靈地拿走了他的車鑰匙，他還能怎樣呢?

幾分鐘之後，柴影思真的換了一套運動服下來，手裡還拎著一個布包，看起來鼓鼓的，不知道裝了什麼。

「走吧！」她帥氣地將包包甩在身後，朝他勾勾手。

他抓起她的手，頓時她還以為他要牽她，但是當他把車鑰匙拿走後，立刻就放開她的手，她臉上露出一抹失望。

看到她那麼明顯的表情，他差點笑出來。

很快地龐睿書就將車開上路了，沒多久就抵達了健身房。他幫她辦了臨時卡，然後簡單介紹一下設施。

「我要去跑步還有做一些重量訓練，你呢?看是要去做堂瑜伽，還是游泳。四點半在這邊碰頭，可以吧?」龐睿書果斷地安排，不希望她又跟在他身邊，這樣他不可能專心運動的。

「你不想讓我跟，對吧?」柴影思眯起眼。「放心，我又不是橡皮糖，我自己會搞定自己。餓了渴了也會自己買東西吃，你去吧!」她還朝他揮了揮手。

難得她這麼乖，讓他狐疑地看了她一眼，這才離開。

龐睿書做了些暖身運動后，又上跑步機跑步，但才開始鮑沒多久，他就發現柴影思的蹤跡了。

她並沒有跟著他進健身房，但是她就坐在健身房外面的休息區，隔著落地玻璃看他運動。

龐睿書穿著一套白色的運動衣，平日隱藏在襯衫西褲底下的好身材此刻都展露出來了。他的肌肉勻稱，不誇張，每一個線條都很迷人。起碼在柴影思眼中是如此，因為她拿起手機對著他猛拍。

一看到她的舉動，他眼睛瞪大，然後憤怒地瞪她一眼。

她居然還不以為意，朝他笑笑還揮了揮手。

「馬上給我住手。」他用嘴形告訴她。

誰想到她卻笑咪咪地回望著他。「帥哥、帥哥、帥哥，好可愛喔!」他臉色有點難看，想用目光殺她。但這對她居然一點嚇阻作用也沒有，她依然滿眼欣賞地盯著他看。

龐睿書拿她無可奈何，只好換了一台她視線到不了的機器，這才能專心運動。中間他每次換機器時，都忍不住偷偷瞥一眼她在做什麼。很快地他就發現她那個鼓鼓的包包裡面竟然都是漫畫跟零食，因為她就窩在休息區看漫畫、吃零食，也不管自己行為詭異，看到開心處還笑得很燦爛。

「真像個孩子似的。」他咕噥著轉身去沖澡。

洗完澡，他換上休閑褲跟馬球衫，將頭髮也吹乾之後，才回到休息區，打算領走那隻小猴子。

但是一到休息區，他先是在原來位子找不到柴影思，後來才發現她換了個位子，就在另外一邊的角落。

「影——」他的呼喊中斷，因為轉個角度，他看到她對面有人。

那是個長相很英俊的男人，看起來大概只有二十五歲上下。穿著一身網球裝，坐在柴影思的對面，手裡竟然也是一本漫畫，他緩緩地走近，開始聽得到他們的對話。

「Rick，你別看了，時間不夠，你回家自己去租。」柴影思喝著可樂，一邊還吃著洋芋片。

「沒想到這漫畫還真有意思，謝謝你。我剛開始看到有人在休息區看漫畫，還覺得你是怪人哩!」

那個叫做Rick的傢伙咧開嘴笑，龐睿書覺得那一口白牙看起來很刺眼。

「我才覺得你是怪人，因為你長得太帥了，不像一般老百姓。」柴影思說著掏出相機。「借我拍一張，我喜歡搜集帥哥照片喔!」

那男人相當配合地起身，還拿出網球拍擺姿勢。柴影思呵呵笑著，手也忙著拍照。最後那個男人還自動湊到她身邊，跟她來個自拍合照。

看到這裡，龐睿書已經滿肚子火了。

「時間到了，小猴子。」他打斷了兩人的嘻嘻哈哈，現在任何笑容在他眼底都很刺眼。

「啊，睿書，來見見我剛認識的帥哥，他叫Rick，現在在美國打球。」柴影思大方地介紹。

龐睿書僵硬地點了下頭，隨即說：「我要走了，你不走的話自己回去。」這女人竟然好意思介紹「帥哥」給他，她平日老愛追著他喊他帥哥，但是沒想到她還真是一個喜歡帥哥的人，只要長得好，誰都可以吸引她注意，讓她拍照留念。龐睿書心底冒著酸水，滋味真是難受。

還說什麼喜歡他，她的喜歡還真是隨便。路邊隨便出現一個長得還可以的男人，她就跟人家有說有笑了。簡直毫無忠誠度可言!

「喂，等等我呀!」柴影思趕緊把桌上的漫畫掃進包包里，拎起沒吃完的零食，忙亂地跟對方告別。「那再見了，謝謝你請我喝可樂。」

Rick笑容可掬地揮了揮手。「謝謝你借我看漫畫，還有你的零食，我再寫mail給你。」

這些對話自然也都落進龐睿書的耳中，他一聽到mail就覺得火冒三丈，人一坐進車子，關車門的勁道可是非常沒有必要的大。柴影思跟著坐進車裡，她還沒來得及扣上安全帶，他就踩下油門了。

「你這麼急做什麼?還有時間啊!再說通關也需要時間，半小時要吧。」柴影思轉頭有他一眼，發現他臉色鐵青，神情僵硬。「你怎麼了?生氣了？」

「沒、有!」他看也不看她一眼。

就有，而且還是跟她生氣。她努力想了想惹怒他的原因，然後開始說：「我打擾你運動了，對吧?對不起，我只是覺得你運動的樣子太帥了，忍不住拍了兩張照片。但是我最喜歡的還是那張lIelloKitty的……」

「到處都是帥哥，你又何必拍我呢?剛剛不就很快地認識了一個嗎?還有說有笑，我以為你遇到老朋友了。」他涼涼地諷刺道。

「你不喜歡Rick?為什麼?你認識他嗎？」她想不出來他為什麼這樣沒禮貌，剛剛他臉色就很難看了。龐睿書是個優雅有禮的人，平常也很少大聲吼叫或罵人，偶爾發作通常也都是因為她。

「不認識。」他懶得再跟她說，這女人一點也不懂得檢討，他又能說什麼呢?他又不是她的誰，也無法限定她不能喜歡路邊遇到的阿貓阿狗。

喜歡?這兩個字對她來說還真是薄弱，隨時可以出現，隨時可以轉換對像?他是瘋了才把她的話當真。

看他閉了嘴不再說話，柴影思決定還是先不要惹他，現在追問可能只會有反效果。

車子很快上了高速公路，車行一段距離后，機場很快就到了。或許是今天龐睿書車子開得快，兩個人抵達機場時，龐爸龐媽搭的飛機才剛落地，還沒通關出來。

柴影思默默地繞到旁邊的咖啡廳去買了兩杯咖啡，然後回到他身邊站好，偷看了看他的臉色，才緩緩地將咖啡遞到他眼前。他瞪著眼前的咖啡，然後目光移到一臉無辜討好的她臉上，氣終於消了一點。

「謝謝。」他悶聲說，接過她的咖啡。

她看他臉色好多了，站在他身邊，然後偷偷摸摸地伸出手去，握住他的手。

他沒有反應，也沒有看她，但如果仔細觀察，就會發現他臉上最後一絲怒氣消失了，他的手也握緊了她的，沒有放開。

☆☆☆

龐爸跟龐媽晒黑了，滿臉笑容地回到台灣。

由於龐媽媽忙著要跟影思說話，所以龐爸被派去前座跟龐睿書坐，而這兩個女人就窩在後座說話。

「我們玩得真的很開心，你爸跟你媽開車，我們四個人橫越了好幾個州，到邁阿密去玩了一星期。等你龐爸退休后，我們也想去芝加哥小住一段時間。還有，我幫你買了很多禮物，回家后拿給你。」龐媽媽開心地說。

「真的嗎?你們四個能一起旅遊，真的很贊。累不累?飛了將近二十小時，肯定很累吧?」柴影思體貼地問。從芝加哥回台灣，轉機加上候機，確實是段辛苦的過程。

「還好，在飛機上睡了幾個小時。」然後龐媽媽擠到她旁邊，用一種自以為沒人聽得到的聲音說：「怎麼樣?進展如何?我看不錯吧?剛剛看你們兩個手牽著手進來，我眼睛都亮了。你們兩個站在一起真是好看極了。」

「龐媽……」被說得這樣白，柴影思還是會害羞的。

「呵呵，沒有枉費我精心策劃這趟旅行，比你們倆單獨相處。我說過會幫你的，影思，我真的好開心喔!怎樣，那些光碟片不錯吧？」龐媽媽笑得很燦爛。

兩個人都沒發現前座的人身體僵硬，臉色頓時變得難看。

但是龐爸發現了，看了一眼自己兒子說：「累了嗎?我說要搭計程車回來就好的，何必來這一趟呢？」

「你們難得出國度假，我接個機也是應該的。」龐睿書聲音還是很沉靜。「爸一次休三周的假，走得開呀?」

「我也是不得已的，你媽臨時通知，說我不去就要我今年馬上退休，只好拜託其他職務代理人幫幫忙，勉強喬出三周的空檔。住在芝加哥真的滿不錯的，是個有氣質的城市，不僅建築設計相當出眾，就連藝術展覽都多，等我退休后，還要跟你媽再去一趟。」

「爸可以不要那麼辛苦，辦退休吧!家裡有我賺錢就可以了。辛苦了幾十年，也該過過自己的休閑生活了。」龐睿書放軟了聲音說。

「說得也是，我會考慮的。倒是你，年輕人固然是要打拚，但你心忙得太過分了，要注意自己身體，也別只會工作，錯過了一些不該錯過的體驗。」龐爸若有所指地說。

「嗯，爸，時間不早了，我們今天在外麵館子吃一吃，可以嗎？」龐睿書問，不想讓老媽才回家就勞動。

「好啊，你們兩個想吃什麼?睿書說要在外面吃飯。」龐爸朗聲打斷後座兩個女人的私語。

「吃道地的台式料理吧，好懷念台灣菜。」龐媽媽朗聲說。「雖然我們可以自己做菜，但是都忙著玩，很少開伙。現在終於可以吃到習慣的口味了。」

「外面的菜哪有龐媽做的好吃呢?不過今天龐媽累了，我們就將就將就外面廚師的手藝吧？」影思攬著龐媽親熱地說。

「唉呀，小嘴真甜。如果我也有個女兒就好了!可憐的孩子，這段時間都吃些什麼，怎麼活下來的呀？」龐媽媽誇張地說。

柴影思呵呵笑出聲。「沒那麼誇張啦，龐媽。睿哥哥時常煮飯給我吃，因為我只會煮泡麵。」

「睿書煮飯給你吃呀?幹得好。」龐媽嘉許地看了兒子一眼。

但龐睿書默默的不吭聲，好像跟這車的熱鬧氣氛沒什麼關係。柴影思覺得他怪怪的，但是也不方便現在問他，只好先緩緩再說。車子很快地抵達台北，龐睿書挑了家知名的餐館，全家就進去吃了頓晚餐。

晚餐桌上幾乎都是龐爸龐媽在說話，說在美國旅遊的一些趣事。柴影思很捧場，該笑的時候笑得一點也不保留。倒是龐睿書，一如平日的沉默，除非有人問他意見，否則不大主動搭話。

影思不知道他是不是還在跟她生氣，塞進嘴裡的飯好像梗住了，讓她今天食量大減。

那一口氣憋在胸口，上不來下不去，真是難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