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用白痴夢幻的口氣說:「可惜程教授這學期沒有在我們學校開課,不然我就想去旁聽。聽說他在E大專任心理醫學的課,連專業科目都很熱門喔,上他的課像跟他聊天一樣,而且人家都聊那種很有深度的話題喔。」聽說長得很帥很迷人的程教授就算會當人,也還是很有魅力的,像小說裡面的男主角都嘛很英明果斷的。
「他熱門?」汪寒又哼,這種嘩眾取寵的教授令她不屑。什麼深度,去!
她還記得期末考有一題這樣的題目——觀察動物的糞便可:1、知道動物的年齡。2、了解動物的習性。3、知道動物的性別。
這種考題分明是配合國中程度大放水吧!
她再混也還記得上網去瞄一眼課程大綱。課程內容講明觀賞十部二?年代到九?年代的電影,並以政治和愛情的角度切人,探討當時社會心理及導演的獨特理念。剛好!那十部電影中就有六部是她熟悉的。照課程鋼領看來,她大概知道開課的人要上什麼,也因此她能辦出九十分的報告。但離譜的是那個期末考那些題目跟電影搭不上線吧?除非正式上課的時候課程內容改了。拿「動物生態探索全集」當教材嗎?她考完就覺得怪了,可也懶得多想。現在不能不想了吧,怪到爆了——他當她呀!
她的期末考就算考個二十分,總成績也會及格。而那種題目也實在是太……污辱人了。不是成績登記錯了是什麼?汪寒愈想愈悶,不知道是替哪個沒交報告、又沒參加考試的傢伙背黑鍋了。
夏天天倏地瞥見窗外斜斜打下的細雨,驚跳起來。
「哎呀!被單!被單啦!」她急忙抓起布包和菜籃,飛也似的往外跑,嘴裡還沒頭沒尾地亂嚷著:「……下午在—大五點以前……那位先生很會找麻煩的,我完蛋啦。小叮噹救救我……」
店門口的水晶珠申發出清脆的撞擊聲,夏天天像龍捲風「咻——」地不見了。
「搞什麼?」阿裴瞳眼。對夏天天火燒屁股似的走人感到莫名其妙。
「趕回家收被單,她幫傭的那個主人很難搞,就這意思。」汪寒收拾著桌上的信件,淡淡的解釋。夏天天從幾個月前開始幫傭,吃住全在主人家裡,除上課外壓根兒沒私人時間了,今天還是趁買菜順道摸魚的。
「小叮噹咧?」
「天天幻想小叮噹的百寶箱隨時拯救她。」汪寒淺笑。收拾完畢。
「那,你現在準備去堵那個程亮廷嘍?」阿裴斜睨她。有趣噎!能讓汪寒如此積極的事倒是難得咧。
「聰明。」她摸摸阿裴的臉頰,翩然轉身。
汪寒筱掀門口的晶瑩珠串,像一陣涼風,柔柔拂過。
』阿裴雙手捆在椅背上撐著下巴,欣賞起窗外的雨量。
一年前,也是個雷雨天。
午後。夏天天拉著汪寒來到「寒舍」——一家位於郊區的茶藝館。
她們踏入店門內,正驚嘆著以水晶和玻璃裝飾的清冷世界,隨後背著行李的阿裴來了,接著是慌亂闖進的阿珂,四人在亮著水藍色小燈的店裡互看一眼,循聲轉看門口拎著高跟鞋現身的凌虹延。
原本空蕩蕩的店裡,幾秒內來了五位客人。
「你們都來了。」女人略顯喑啞的聲音旋即響起。她是陶姑姑。是夏天天帶汪寒找到這來的目的——一個精通星象算命的女人,也是店老闆。她高盤著髻露出纖細的頸項,一襲黑洋裝襯著一張蒼白的鵝蛋臉,不再年輕,但風韻猶存、氣質獨特。
「過來坐吧。」斜靠在玻璃廂房的門邊上,陶姑姑單手橫抱身前,另一手夾著煙,好像正等著她們。
汪寒悄悄打量著店裡的陳設。「寒舍」給人的感覺有點冷·卻不陰森,像來到一個海底王國。有種蒼涼又浪漫的感覺;而那看起來酷酷的陶姑姑,八成是個不愛跟人來往的孤僻女人吧,哪像算命仙呀。
五個人跟著陶姑姑進入玻璃廂房、在落地窗旁的水晶桌邊坐下,桌上有副塔羅牌成扇形排放,陶姑姑指示她們各抽一張。
一身套裝的凌虹延搶先,乾脆利落地抽走扇形中央的一張牌。看也不看的丟到冉姑姑面前。夏天天和阿裴接著動作,夏天天稚氣的臉上帶抹新奇的徽笑,阿裴嘴角擻揚,雙瞳亮晶晶的,兩人都在選牌后看了一眼。接著,是阿珂伸出顫抖的手舉棋不定,當她瞥見凌虹延那一臉不耐煩時才胡亂的抓張牌。緊張兮兮地遞給冉姑姑。
最後,大家的視線轉向汪寒。她按住最近的一張牌,從桌面推向冉姑姑。
陶姑姑捻熄煙蒂,將五張牌攤在桌上,「這,是你們的命運。」
「哼!荒謬。」凌虹延嗤笑。車子拋錨在這鳥不生蛋的鬼地方。若不是腳扭了,等著保險公司過來處理,她才不屑聽這老女人胡扯。
「真的嗎?」夏天天充滿期待地盯著冉姑姑。她來此的目的就是為了算命,當然耍有收穫才回去啦。
阿裴微歪著頭,笑笑。「好玩囑!」反正她是無處可去了。倒要看看命運如何安排她……鄢、都會怎樣啊?」阿珂很緊張。她是進來躲雨的,到這兒來真是命運安排嗎?
陶姑姑瞥過幾人的表情。最後看著未發表意見的汪寒。「你說?」
汪寒輕輕搖頭。她不參與遊戲,也不相信一張紙牌能決定個人命運,但……又何須破壞別人的興緻呢。
「太陽、星星、月亮、塔、權杖。」陶姑姑的手指分別點了汪寒、夏天天、阿裴、阿珂和凌虹延所選的牌。
她們的眼神跟著她的手移轉,最後回到陶姑姑臉上,意外的聽見她說:「以後『寒舍』交給你們了。你們是它的主人,可選擇任何方式經營,惟一條件是不可轉賣,」
「我、我們?」夏天天傻愣愣的張口。
凌虹延很快地說:「你想把店頂讓出去該找有興趣的人吧。」
「我說『給』你們。」冉姑姑嚴正地重複。
「你的目的是什麼?」凌虹廷以律師的本能回以尖銳的質問。
「對啊。我們又不認識,沒事送一家店給我們。說不過去啦。」阿珂搖搖腦袋,像奉勸冉姑姑另q騙人了啦。她昨天才收到一封簡訊說。恭喜你中了獎金六十萬,請速與××科技聯絡……」六十萬耶!沒事從天上飛下來砸她,不要嚇人好不好,可怕的笑話當然是馬上被她刪掉。雖然這位大姐看起來不像開玩笑。可是她還是不相信有這麼「好康」的事。唉,認命當她的苦龠記者比較實在啦。
「陶姑姑,你要讓我們來你店裡打工嗎?」夏天天可興奮了。她最愛算命了,聽說這個一姑姑可以預知未來耶!如果陶姑姑的店裡缺人手,她不但可以在這裡打工,還可以常常免費算命唷。
「我可以要求膳宿嗎?」阿裴類似玩笑的反應。
陶姑姑道:「七夕,你們不約而同來到『寒舍』,我的『寒舍』等的就是你們,因為——你們孤獨。」
凌虹延雙手環抱,傲氣的扭開頭。七夕?哼!挺刺耳的節日名稱。她最痛恨孤獨寂寞等字眼了。像她這種小有成就、長得也不差的女人不是找不到人陪,是男人沒福氣佔用她的時間!
阿珂推推眼鏡。牽強的反駁:「不、不見得吧。誰規定情人節不可以一個人出門喝咖啡的,我……我就喜歡這樣啊。」躲到這來,就怕城裡的情人節氣氛教她難堪啊,啊……怎麼走到哪都難進孤家寡人的標籤啦!
夏天天擔心地說:「唉,不知道阿麓會不會孤單耶?」她自小和祖母相依為龠,北上求學后就留祖母一個人在鄉下,老是覺得不放心。
「哈,我們都有偉人的特質嘍。」阿裴拍拍手。發現同類,這情人節別具意義喔,孤獨就孤獨吧。
汪寒托著下巴沉思著。找個伴其實並不難,但要維持幸福的溫度——-很難吧,她寧可孤獨。
冉姑姑看沉靜的汪寒,「你,最適合這裡。當你們不再孤獨,自會結束與『寒舍』的緣份,而你是最快離開的人。」
汪寒不解。她不適合任何地方、任何人,疏離是她的生活情調,不愛也不恨給了她自由。她跟「寒舍」會有什麼緣份?又能離開到哪去?
陶姑姑繼續說:』。『寒舍』有我二十年的青春和夢想。它沒能改變我的命運,但,它會陪你們等到機會。』』輕輕如風的雜訊有著不容忽視的力量。
「機會不是『等』來的,除非是弱者。」凌虹延哼說。
冉姑姑冷冷地看她一眼。凌虹延鄢張艷麗的臉頓時掃過一絲挫敗,無言。
陶姑姑又分別轉看阿珂、阿裴。霎時,兩人像秘密被揭發似的臉色發白。
陶姑姑給夏天天一抹難得的微笑,夏天天傻傻的咧開嘴。嘿嘿嘿……怎麼回事?汪寒對她們的怪異反應感到不解。靜默中,她迎上陶姑姑的眼,聽見陶姑姑發自心裡的忠告:「不要拒絕,不要逃避,才能找回失落的心。」
汪寒驚愕。陶姑姑投有開口呀。但她聽到了、只有她聽到呀……
「雨。打在玻璃窗上。
汪寒杵在街頭,望著櫥窗上匯聚又分離的雨水。
冉姑姑知道她的心遺落了,必然也看透了其他人的真實性情吧?
像做了一場夢,她們莫名其妙的成了「寒舍」的五個當家。很不可思議,但世事本來就無奇不有。遇上了自然也就平常了。幾個女人相處久了,便不難發現陶姑姑選上她們的原因——個性遢異的五人,潛藏的共通點是「有一點點的義氣和很深很深的執著」。尤其是那個看似咄咄逼人的凌虹延,事實上卻是最愛打抱不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