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段柏洋一路上都沒說話,他的心被緊張的情緒充斥著。
這回的認親行動確實來得突兀,叫他措手不及焦慮萬分。
「一個他們曾經抱在懷裡的孩子,分離了二十年後再見,不知道他們的心情會是如何?」段柏洋想像不出他親生的爹娘見到他之後,會做出什麼驚人的反應。
曼蝶一路上也不言不語,她在擔心著回去后倪老爺又會逼她出嫁。
報恩的「籌碼」;一想到這個,她就既嗆又嘔。她是個人,不是個東西,不能任意由人想送給誰就送給誰!雖然她是倪關山的女兒,但她自認已是成年人,有婚姻的自主權,才不要在別人的安排下,嫁給一個連面都沒見過的陌生人。一想到要和一個陌生人共處室,那種感覺……惡……她全身都起雞皮疙瘩。
曼蝶已經走入倪家門,段柏洋卻仍在門外躊躇著。
園丁一見曼蝶,立刻奔至內院大叫著,「老爺、夫人,小姐回來了!」
倪老爺和倪夫人喜沖沖的行至前廳,倪老爺張開懷抱迎接他的寶貝女兒。
「我的寶貝女兒。」
誰料,曼蝶白了他一眼,與他擦肩而過,一古腦的往倪夫人懷裡鑽。
「娘……」
「回來就好,回來就好。」倪夫人喜極而泣的拍拍曼蝶的背,突然又推開她,緊張的問:「你的腿傷好了沒有?娘看看。」
曼蝶皺著眉頭叫,「什麼腿傷?」
倪老爺吃味的撇撇唇,上前訓道:「你真是個輕重不分的野丫頭,什麼女扮男裝?要不是……」
「爹——」曼蝶不耐煩的長喊一聲,打斷倪老爺那既羅唆又無聊的訓話。
倪夫人在倪老爺發火之前打圓場,「好了,老爺,女兒平安回來就好了,別再罵了。」
曼蝶還皺著鼻子朝倪老爺「哼!」了聲,才扭頭握起倪夫人的手,嬌嗔地道:「娘,瞧您的寶貝女兒,給您帶了什麼驚天動地的好禮物回來!咦!人呢?鬆手走向門外。
這孩子搞什麼鬼?倪夫人伸長脖子探了探。
倪老爺因曼蝶對他的冷淡感到很不是滋味兒,卻也好奇的跟著望了望。
半晌!段柏洋獨自走進來。
別說,這一定又是曼蝶的鬼主意!
什麼好禮物?倪夫人搖著頭趨步向前,笑瞪柏洋道:「你這丫頭,這叫什麼好禮物?」
「瘋子?!」段柏洋猛地向後退一步,旋身拔腿要跑,卻被進門的曼蝶與薛豆制止。
曼蝶扯著柏洋的手臂,「叫你認親,你幹嘛嚇得想逃跑?」
柏洋怒目,「你不是要帶我去見爹娘嗎?幹嘛帶我到這來見這瘋子?」
真是蠢得跟豬一樣,難道到現在他人還沒想到,倪夫人上回是錯把他當成曼蝶。
「瘋子?」曼蝶尖叫起來,將柏徉的身體扳轉向倪老爺和夫人,「你看他們像瘋子嗎?」
「可是……」柏洋仍處在困惑中。
曼蝶拉著柏洋迎向雙眼睜得像兩顆銅鈴的倪老爺,卻故意與他擦身而過,轉向滿臉錯愕與驚喜,呆怔著的倪夫人。
「娘,二十年前你是不是有個兒子被劫匪挾持走了?」曼蝶笑問。
倪夫人上下端詳柏洋,激動得掉下淚來,「你……你是曼生?」
「曼生?!」倪老爺走過來,抓著柏洋的臂膀,老淚縱橫的瞧著柏洋,「你真的是曼生?爹的心肝寶貝!」
「你們……就是我親生的爹娘?」柏洋內心一陣衝擊,不知道該做怎麼樣的反應比較適合。
也許是分離了二十年,對他們的感覺有點生疏!
倪夫人溫柔和藹的道:「不會錯的,你和曼蝶是雙胞胎。」
曼蝶在柏洋的眼光迎過來時白了他一眼,「還不喊人?」
「爹、娘。」柏洋喊。
倪老爺抹了抹淚,「爹的寶貝兒子,我和你娘想了你二十年,本來以為這輩子再也沒有機會見面,沒想到……真是老天有眼,菩薩保佑,讓我們骨肉重逢。」
倪夫人拉柏洋坐下,「來,告訴娘,這二十年來你是怎麼過的?」
「娘——」曼蝶長喊一聲,撇了撇唇,「這些事有的是時間談,你們先見見另一個人。」過去將被冷落在一旁的薛豆拉過來,「喏,你們的兒媳婦——薛豆。」
薛豆行禮,「兒媳婦拜見公公、婆婆。」
倪老爺哈哈大笑,「我有兒媳婦,我有……咆!那……有沒有小孫子呢?」
薛豆嬌羞地垂下頭。
「還沒有。」回答的是柏洋。
「沒關係,不急,不急。」倪夫人笑看薛豆,對這標緻的兒媳婦十分滿意。「曼蝶,還不招呼你弟媳婦坐?」
曼蝶皺了下鼻子,「弟媳婦?原來我是姊姊!」很沒趣的努了努唇,「坐,弟—媳—婦——」
薛豆笑盈盈的抬頭,「謝謝姊姊。」
「對了,你們怎麼會碰到一塊兒?」倪老爺對此事頗感興趣。
曼蝶別開臉,「這麼無聊的話我不想回答。」
倪老爺看這個被他寵得無法無天的女兒,心裡是又愛又氣,嘀咕了句,「你這丫頭!」然後笑容可掬的走向柏洋,「爹的心肝寶貝,快告訴爹,你怎麼會知道自己身世的!」
「是……」柏洋笑著將整件事說明。
哇!失寵了!瞧那小妮子一張嘴嘟得快頂上天嘍!兩顆眼睛瞪得都快凸出來了,嘿!頭頂上還冒著煙呢!
此刻,采兒端著一盤剛做好的糕走出來,看見在與老爺、夫人談話的柏洋,立刻放下手中的東西,飛奔過去抱住他,大叫著:「小姐,你可回來了!那天你怎麼一聲不響的就跑了呢?」
采兒的動作真是嚇壞了柏洋,卻引起倪老爺和夫人哈哈大笑。
曼蝶火大的擰起采兒的耳朵,將她拉到一邊,大聲罵道:「死丫頭,你眼睛瞎了是不是?沒看見本大小姐站在這裡?」
采兒詫異的回眸瞥了一眼柏洋,怎麼……算了!現在沒時間管這個,回眸盯著曼蝶,聲音大得全世界的人都聽得見。
「你知不知道老爺和夫人一聽見你被人強姦的事,嚇得臉色發白,後來發現你又失蹤,夫人差點又昏倒!」
倪老爺和夫人這才又想起這件事,立刻丟下曼生迎上前來。
「對呀!寶貝女兒,究竟發生什麼事了?」倪老爺緊張得心都快跳出來。
曼蝶聚攏雙眉向後退一步,用手指向自己大叫,「我被強姦?」
瞧,段柏洋已經笑出聲音,大伙兒移眸向他,這件事鐵定跟他脫不了干係!
果然,他站起來說道:「那天那個是我,我以為你們是瘋子才胡亂瞎編的。」
曼蝶氣唬唬的朝柏洋逼近,開口大罵:「你這個可惡的小王八蛋,這種毀我名節的事你都編得出來?你是存心要我這輩子當老處女是不是?」
柏洋笑著摸摸鼻子,「這跟你搶了我的娘子,革命我的山寨比起來,功力還算淺呢!是不是?」調侃的說。
「如果這是在恭維我的話,勉強可以接受,可惜……不——是。」毫不留情的K他的頭。
此刻,華書頎走進來,他一眼便認出那個嬌滴滴的俏姑娘是曼蝶。她回來了?那麼,自己的想法是錯的嘍?他感覺一陣狂喜在體內衝撞著。
「見過倪老爺、夫人。」他彬彬有禮的拜見。
倪老爺一見華書頎,然一笑,「書頎,你來得正好。來,先坐下再說。曼蝶已經平安歸來……」
曼蝶摸著下顎瞧著華書頎。
「這就是丐幫少幫主?除了衣服破爛點,好像……還過得去嘛!」她喃喃自語。
說謊!她的心裡明明在讚歎華書頎的一表人才、風度翩翩,卻又故意裝得很不屑,因為她瞥見采兒那死丫環正在注意她的表情,她可不能打自己的嘴巴。
「曼蝶,來見過華少幫主。」倪老爺的話中斷曼蝶的思緒。
曼蝶心不甘情不願的走過去,很不禮貌的說著:「有什麼好見的?還不是兩個眼睛一個嘴巴!」
雖說華書頎長得英俊瀟洒,但畢竟是個「叫花子」,曼蝶仍無法接受。
「放肆!」倪老爺拍案。
曼蝶不甘示弱的瞪著倪老爺。
好個嬌蠻的姑娘!華書頎斜眼一笑,對她的個性頗感興味。他站起,圓緩僵局。「倪老爺,曼蝶姑娘一定是這些日子在外受了不少驚嚇,所以情緒才會不穩定。」
曼蝶可不領他的情,「我不用你替我說話,別以為這樣我就會嫁給你,我告訴你,我不是人家用來報恩的禮物,不會任意由人說送給誰就送給誰,你回去告訴華老幫主,倪家欠他的救命之恩會用別的方法償還,但絕不是把我嫁給你。」
華書頎挑起兩道濃眉,表情像是受到了侮辱。但他不得不承認,眼前這個桀驁不馴且深具個性的未婚妻,已挑起他一向富於挑戰的心,他決定要追到她。
「你這個野丫頭,都怪我太溺愛你,才會把你寵得目中無人、無法無天!」倪老爺氣得渾身發抖,只差心臟病沒有發作。
曼蝶又出言頂撞:「有道是『養不教、父之過』,這是你的責任。」
倪老爺在外人(不知道華書頎算不算?)面前,真是拉不下這張臉,於是怒不可遏的抬起手臂朝曼蝶的左臉頰揮去。
曼蝶握著雙拳瞪著倪老爺,晶瑩的淚珠兒疊疊落下,語氣生硬而緩慢,「你打我?這二十年來你第一次打我!我知道我的個性倔,脾氣不好,我知道我目中無人、無法無天,但你打我不是為了這個,是因為他!」用手指著就站在她面前的華書頎,「華書頎,我恨你……」旋身往後院跑去。
華書頎閉了下眼,感覺心有點痛!
畢竟曼蝶是他的未婚妻,那麼漂亮的一張臉,他怎麼捨得讓她去挨那一巴掌,瞧她頰上泛起的血手印,比打在他的身上更教他感到難過。
「書頎,讓你見笑了。」倪老爺沮喪的垂著頭。
「千萬別這麼說。不過……」露齒一笑,眼光朝曼蝶消失的方向望去,「我倒覺得曼蝶姑娘的個性有可人之處,不容易受人欺負!」
倪老爺聽華書頎這麼一說,氣消了一大半,「她呀!不欺負人我就偷笑了,還被人欺負?」
「既然曼蝶姑娘已平安歸來,那我就不打擾了。」
「你們的婚事……」
華書頎又是一笑,「等曼蝶姑娘心情平靜下來后再說吧,如果她真的不願意,我想也不便勉強,不過我有自信可以贏得她的芳心。」
「聽你這麼說我就放心了。」倪老爺拍拍華書頎的肩,感到安慰。
「告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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曼蝶躲在房間里,整個人安靜得教人感到意外。
倪夫人沒有立刻至後院來安撫她,這使她感到很傷心,這是否意味著柏洋的出現分攤了倪夫人對她的注意力及愛?
一向被嬌寵慣了的她,確實很難接受這樣的事實!
幸好,華書頎瓜分了她的情緒,否則,她肯定大吵大鬧,哭他個三天三夜,沒完沒了。
她一直在想,自己剛才對華書頎說出那樣的話,是否太過分了些?因為她很明顯地瞧見,華書頎的臉上閃過受到侮辱的表情。
其實那些話她是針對倪老爺說的,並無意要侮辱華書頎。她只是想讓倪老爺明白,她是個人,不是東西,不是傀儡,她的感情不能任人操縱,沒想到倪老爺非但無法體會她的心情,甚至還出手打了她!
曼蝶摸摸臉頰,那份灼熱與疼痛已經燒到心坎里去。
她決定要倪老爺為他的所做所為受到懲罰——她不跟他說話就是最嚴厲的處罰。
但她現在最擔心的卻是華書頎對她的看法。
「他一定認為我是個嬌生慣養、行為任性,就像爹說的,目中無人、無法無天的姑娘,其實我哪有那麼壞?我不過是……比較……不講道理而已嘛!可是,他一定會因為我剛才的行為,而對我這個未婚妻感到失望!」
未婚妻?曼蝶急忙捂住嘴巴,雙眼露出驚愕。
「你居然承認自己是他的未婚妻?倪曼蝶,你瘋啦?他長得再好看都不過是個叫花子,你怎麼可以……難道……你被他的外表迷惑,心動了?不!不可能,不會的……」
曼蝶喃喃自語,被自己無端漾起的情愫嚇得面青唇白。
她現在需要一盆水教自己清醒清醒。猛地回身……
「啊!」曼蝶尖叫著跳回窗邊。
采兒正用手捧著下顎,坐在桌邊兒看她,嘴角掛著的那抹似笑非笑的笑容,足以將曼蝶殺死。
天啊!瞧采兒的神情就知道她什麼都聽見了。
曼蝶急急撫平窘迫的情緒,故做鎮定的問:「你進來多久了?」
采兒露齒一笑,雙眼眯得不見眼珠,「久得聽見你說的每一句話。」
噢!天啊!一股燥熱排山倒海的湧上曼蝶的臉頰。
采兒嘿嘿地笑了兩聲,戲謔地道:「咱們家小姐會臉紅,天要下紅雨嘍!」
曼蝶老羞成怒,吼道:「閉上你的嘴。」
「喜歡就承認嘛!有什麼好害臊的?」采兒轉動眼珠子,幾根手指頭在臉上彈著ㄉㄨㄛㄖㄨㄟㄇ。
「再不閉嘴我把你的舌頭割下來,拿出去掛在樹上任其腐臭招惹蚊蠅。」曼蝶倚身上前恐嚇道。
采兒捂住嘴巴。她相信曼蝶一發火真的會這麼做!
曼蝶半眯右眼斜睨采兒,「哼哼!你有那個狗膽就繼續說呀!」
「……」采兒仍捂著嘴,喉嚨里咕嚕嚕的不知道在說什麼?
「你在說什麼?」曼蝶問。
采兒太了解她家小姐的好奇心了,故意搖頭,然後比了個會被割舌頭的手勢。
曼蝶翻了翻眼珠,走向柜子取出針線湊在采兒面前,「嘿嘿!既然你不喜歡說話,那我乾脆把你的嘴巴縫起來,教你一輩子都別再開口。」
采兒的脖子猛地往後縮,驚恐的說:「我說,我說。」傻笑著盯著曼蝶手上的繡花針,「你把這個……收好。」
「好,」曼蝶拍案,「快說。」
「姑爺跟老爺說……」
「等等,什麼姑爺?」
「丐幫少幫主嘛!」
曼蝶的臉又燒紅了,輕咳兩聲,「少幫主就少幫主,什麼姑爺?」別開臉,「他說什麼?」
采兒跳下椅子,清了清喉嚨,學華書頎威風凜凜的模樣站著,「我倒覺得曼蝶姑娘的個性有可人之處,不容易受人欺負。又說,婚事等曼蝶姑娘心情平靜下來后再說吧!如果她真的不願意,我想也不便勉強,不過……」故意停下來。
「不過什麼?」
「不過……我有自信贏得她的芳心。」
曼蝶努起唇,「哼!自大狂!」
「配你不正合適?」采兒笑著挑了下眉。
曼蝶K采兒的頭一記,「合你的頭啦!你再說我……」
采兒見曼蝶又抓起繡花針,忙迭聲說:「好,我不說不說。不過,像他那種風度翩翩、氣宇非凡的一幫之主,會看上像你這種母老虎,實在是——瞎了狗眼!」
「海—采—兒——」
采兒在曼蝶攻擊行動開始前溜出了房間。
她才沒那麼笨呢!留著被人K。