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十年後
春分剛過,正是繁花盛開的時節。
暖暖的午後,「艾國」的御花園中傳來一陣陣鳥兒清脆的啼鳴,其中隱隱伴隨著悅耳的輕哼聲。
一抹纖細的倩影走來,和煦的春陽落在她的臉上,讓她那張姣美出眾的容顏顯得更加迷人。
今年十八歲的花吟霜,褪去了稚氣,出落得亭亭玉立,雖然沒有華美衣裳和首飾的襯托,卻絲毫不掩她的美。
在她那張巴掌大的瓜子臉上,有著細緻秀麗的五官,眉如遠山,眸橫秋水,是個令人一見就難忘的美人胚子。
除了擁有天生的美貌之外,自幼與皇后、公主親近,在耳濡目染之下,她的言行舉止也相當優雅,倘若換上了華麗的衣裳,肯定就像個真正的公主。
此刻,花吟霜踏著輕盈的步伐,走在迴廊上,當她經過御花園時,忍不住停下腳步,駐足望著滿園盛開的花朵。
即使年紀輕輕,她的臉上卻掠過一絲淡淡的悵然,有感於人事的變化。
「真是景物依舊,人事已非呀……」她輕輕一嘆。
過去這幾年來,「艾國」皇宮歷經了許多的變化。
六年前,皇后染了急症崩駕,深愛皇后的皇上哀痛逾恆,身心憔悴,來年也跟著崩逝,由當時年僅二十歲的皇子艾敬磊繼位為皇。
當年皇后崩駕時,珞兒公主本有意將她要去身邊伺候,但因為她娘已被派去服侍寧陽大長公主——皇上的大姑母,而公主一來知道她肯定捨不得離開娘,二來公主的身邊其實早已有數名伺候了多年的貼身宮女,因此才作罷。
這麼多年來,她一直待在寧陽大長公主所住的「沐暉宮」中,那裡的環境幽靜雅緻,日子過得平靜而愉快,唯一讓她感到悲傷的,就是娘在四年前病逝了。
寧陽大長公主是個仁慈寬厚的婦人,而或許是因為沒有子嗣,又與她十分投緣,大長公主不僅十分喜愛她,還時常對她噓寒問暖,讓她受寵若驚極了。
自幼,娘就告訴她,受了別人的恩惠不僅要報答,最好還能加倍報答,而她一直將這些話謹記在心。
寧陽大長公主待她這麼好,讓她打定主意要以更加倍認真的伺候來回報,每一日都盡心儘力地服侍大長公主。
這會兒,趁著大長公主正在午睡,她打算到御膳房一趟,親自燉大長公主最愛喝的銀耳蓮子湯。
花吟霜再度邁開步伐,朝御膳房前去,而當她又經過一個迴廊轉角時,瞧見幾名奴僕正聚在一塊兒,不知道在張望什麼。
正感到疑惑之際,她又隱約聽見女子的叱喝聲。
「咦?到底是怎麼了?」
花吟霜並不怎麼愛湊熱鬧,但卻相當樂於助人。她一方面關心著發生的事情,一方面心想說不定有她能幫得上忙的地方,於是便走了過去。
只不過,她的個頭太嬌小了,前頭又擋著幾個身材高大的奴僕,她根本什麼也看不見。
「怎麼了?發生了什麼事情?」她輕聲問道。
「是樂平郡主,還有郡主的表妹谷小姐也一塊兒來了。」一名奴僕小小聲地回答她。
花吟霜一聽,忍不住輕蹙起眉頭。
樂平郡主蘇芊芊是敬親王的女兒,而敬親王是皇上的表叔。
至於那位谷虹影則是樂平郡主的表妹,據說谷虹影自幼與樂平郡主親近,只要有機會,就會隨著郡主一塊兒進宮。
「郡主和谷小姐該是來向常安大長公主請安問好的吧,怎地卻……究竟發生了什麼事?」花吟霜關心地問。
她口中的常安大長公主,是皇上的另一位皇姑母,同時也是樂平郡主的表姨母。由於樂平郡主與常安大長公主的關係極好,每隔三、五天就入宮問安是常有的事。
過去她曾見過郡主和谷小姐幾次,身分嬌貴的她們都擁有艷麗的容貌,可脾氣也忒大,據說總是趾高氣昂地使喚、斥罵身邊的丫鬟。
這會兒,不知道是哪個宮中的奴僕遭殃了?
花吟霜關心地探頭張望,就見一名身材瘦小的宮女正跪在那對身分尊貴的表姊妹面前。
她很快就認出那個臉色蒼白的宮女名叫冬雪,如果她沒記錯的話,冬雪今年才十三歲而已。
看著冬雪惶恐不安的模樣,花吟霜心疼極了。十三歲的小姑娘,其實嚴格說起來只是個大孩子呀!
「唉。」一名奴僕輕聲道:「好像是冬雪經過時,樂平郡主和谷小姐突然從轉角跑過來,冬雪閃避不及,不小心擦撞到了郡主。」
「有人受傷嗎?」
「好像是沒有,不過郡主不知道是受了驚嚇,還是覺得被冒犯到了,氣得不得了哪!」
另一名奴僕忍不住插口說道:「真是的,這件事明明錯不在冬雪,郡主竟還發這麼大脾氣,冬雪真是可憐哪!」
幾個奴僕的臉上都寫滿了憤慨與同情,卻沒有一個人敢挺身而出,甚至就連要談論這事兒,也得壓低了嗓音,就怕會被郡主給聽見。
「噯,咱們還是別聚在這兒了,要是被郡主發現,說不定要被遷怒哪!」
「說的也是,閑事少管,還是快走吧!」
奴僕們深怕惹禍上身,紛紛轉身離開了,但花吟霜卻留在原地,心裡陷入一陣掙扎。
她知道自己的身分卑微,根本沒有任何替冬雪出頭的立場,可是那可憐的冬雪,不知道還要遭受多少的責罵?
猶豫之際,就見冬雪被樂平郡主身旁的婢女動手狠狠一推,纖細的身子跌趴在地上,那可憐的模樣讓花吟霜再也忍不住了。
「等等,郡主請住手!」
蘇芊芊和谷虹影皆怔住了,沒料到有人膽敢出聲制止。
她們轉頭一看,見來的竟是個宮女,氣焰更加高張了。
「滾開!本郡主在這裡教訓奴僕,沒有妳插嘴的分兒!」
花吟霜並沒有離開,反而快步來到冬雪的身邊,不僅陪著冬雪跪了下來,還將眼眶泛淚、怕得發抖的冬雪輕摟在懷裡。
「啟稟郡主,冬雪不是故意的,就算她有錯,也該受夠懲罰了,還請郡主饒過她吧。」花吟霜語氣恭敬地替冬雪求情。
蘇芊芊瞇起眼,滿臉的不悅。
「妳這是在教本郡主該怎麼做嗎?哼,也不想想自己是什麼身分?要是再不快滾,本郡主連妳一起重罰!」
冬雪一聽,深怕拖累了花吟霜,連忙催道:「吟霜姊姊,妳別管我了,快點離開吧!」
花吟霜卻不肯走,堅定地留了下來。
既然她都已經瞧見了這件事,又怎麼能離開?
即使自己並沒有阻止郡主做任何事的能力,卻仍一心一意地想要保護這個被嚇壞了的女孩兒。
蘇芊芊沒想到這名宮女竟然還不離開,她深深覺得自己受到了挑釁,更是怒不可遏。
正當她氣極地打算教訓花吟霜的時候,一個不慍不火卻帶著威嚴的嗓音響了起來——
「這是怎麼了?」
她們轉頭一看,就見一抹挺拔的身影走了過來,是皇上!
艾敬磊年僅二十五歲,相對於毗鄰的「斐國」那位年逾五十的皇上,他可算是相當的年輕。
然而儘管年紀輕輕,他卻擁有絕佳的治國能力。自從五年前繼位之後,他進行了幾項改革,將原已國泰民安的「艾國」治理得更加豐饒富庶。
除了擁有治國的好本事之外,艾敬磊還有著得天獨厚的俊美外表。
深邃的輪廓、飛揚的劍眉、墨黑的眼瞳,組成一張俊美無儔的臉孔,更別提在那襲皇袍的襯托下,高大頎長的他顯得更加尊貴不凡、氣宇軒昂。
見皇上駕臨,一群人恭恭敬敬地行禮,而剛才蘇芊芊和谷虹影明明還盛氣凌人的模樣,一看見皇上,都立刻變了臉色,瞬間換上溫柔婉約的神情,尤其是蘇芊芊,她甚至還裝出一副受了委屈的模樣,簡直像是隨時要落下兩滴淚!
「啟稟皇上,這兩名宮女剛才不僅舉止冒犯了樂平,竟然還出言頂撞,實在是太過分了。」
花吟霜驚訝地瞪大了眼,心裡感到氣憤極了。
這根本就是在睜眼說瞎話,將過錯全推給她們,真是欺人太甚!
花吟霜的心裡相當不服氣,可是在皇上的面前,她卻沒敢放肆地插嘴頂撞。
艾敬磊聽著蘇芊芊的告狀,俊臉上的神情不變,讓人看不出他的心思。
他低頭望著仍跪在地上的花吟霜和冬雪,開口道:「真是如此?」
蘇芊芊沒料到皇上還會詢問這兩名宮女,她和谷虹影都暗中以眼神狠狠地警告她們不許隨便答話。
冬雪心生畏懼,顫著嗓音答道:「奴……奴婢該死……奴婢……」
花吟霜猜出冬雪怕得想要低頭認罪,忍不住扯了扯冬雪的衣袖,制止冬雪繼續說下去。
她咬了咬牙,鼓起勇氣回答道:「啟稟皇上,冬雪確實有疏失,不小心擦撞到了郡主,可冬雪是無心之過,也已經得到了過多的懲罰。」
「過多?」蘇芊芊聞言沈不住氣,怒瞪著花吟霜。「妳是在指責本郡主小題大作,隨便欺凌奴婢嗎?」
「奴婢不敢。」花吟霜的回話雖然謙卑,但語氣卻沒有半絲畏懼。
艾敬磊對於這名宮女的勇氣暗暗感到驚訝,忍不住多看了她一眼,忽然覺得她有些眼熟。
他稍微思忖了片刻之後,很快地認了出來。
倘若他沒記錯的話,她名叫花吟霜,本是過世的母後身邊一名資深宮女的女兒,同時也是他皇妹艾珞兒幼時的玩伴。
還記得母后仍在世時,時常讚美花吟霜雖然年紀輕輕,卻十分善良貼心,是個非常惹人喜愛的女孩兒。
那時他每日向母后問安時偶爾會見著她,但是自從六年前母后病逝,她被派到寧陽大長公主那兒去服侍之後,就很少再見到她了。
他對她最後的印象,還停留在她約莫十二歲左右,那仍是黃毛丫頭的模樣。
可是這會兒,她那清麗姣美的輪廓依舊,沒了當年的稚氣,多了幾分溫柔沈靜的氣質,出落得更加美麗動人,早已不是個大女孩,而是個不折不扣的女人了。
艾敬磊將花吟霜的勇敢堅定和冬雪的害怕不安看在眼裡,他沒有針對此事說些什麼,只淡淡地對蘇芊芊問道:「郡主入宮來,該是去向常安大長公主請安問好的吧?」
他曾聽聞樂平郡主時常入宮向常安大長公主問安之事,雖然對於她對常安大長公主的一番孝心感到欣慰,但對她盛氣凌人的舉止卻難以認同。
「是的,皇上。」蘇芊芊恭敬地回話,那刻意裝得溫柔婉約的神情,和剛才的刁蠻潑辣簡直有如天壤之別。
「那就快去吧,別讓大長公主久等了。至於這兩名宮女,既然已經知錯了,就饒過她們吧。」
「皇上說的是,那樂平先告退了。」
蘇芊芊和谷虹影恭恭敬敬地告退之後,花吟霜不禁暗暗鬆了一口氣,她本以為蘇芊芊會央求皇上嚴懲她和冬雪呢!
不過……不知道是不是她多想了,她覺得皇上好像是刻意提起常安大長公主,要郡主和谷小姐離開的?
心裡懷著這個疑惑,讓花吟霜忍不住悄悄抬頭偷覷了皇上一眼。
過去她還在服侍皇太后時,常有機會見著皇上,當時的皇上還只是個不到二十歲的少年,而她也不過是個大女孩兒,但是她對於皇上俊美尊貴、氣宇軒昂的身影就已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自從幾年前她到寧陽大長公主所住的「沐暉宮」之後,就幾乎不再見過皇上了,即使偶爾有機會能夠見著,也只是遠遠地瞥上一眼,已經有很久沒有這麼近距離地見到皇上了。
如今一看,她發現經過幾年的時間,皇上變得更加俊美不凡,渾身散發出一股難以言喻的魅力,讓人移不開目光……
咦?移不開目光?!
花吟霜一怔,驀地發現她竟然忘了自己的身分,放肆地盯著皇上!她嚇得連忙收斂心思,恭敬地低下頭去。
艾敬磊不是沒察覺花吟霜盯著他瞧,但他心想或許就像他剛才多端詳她幾眼一樣,因為許久沒見了,所以忍不住好奇,因此並不以為忤。
「妳們都退下吧!往後做事記得多留神一點。」淡淡地留下這句話之後,艾敬磊便轉身離去。
才走了幾步,他就聽見身後傳來冬雪憂慮的聲音——
「吟霜姊姊,怎麼辦?明明是我不小心惹怒了樂平郡主,我自己受罰也就罷了,可吟霜姊姊為了保護我也惹上了郡主……要是日後郡主不放過妳,刻意找妳的麻煩,那我豈不是給吟霜姊姊惹事了嗎?」
「這樣才好,我寧可郡主沖著我來,也不希望她再找妳麻煩了。妳這麼纖細瘦小,怎麼禁得起打罵呢?」
聽見花吟霜的回答,艾敬磊的腳步略頓,俊眸掠過一絲訝異。
明明花吟霜自己看起來也是個需要人保護的柔弱女子,但卻勇於挺身而出地保護他人,那份勇氣倒是難能可貴。
對於樂平郡主的刁蠻個性,他早有耳聞,因此他並不相信剛才郡主的告狀,反而相信花吟霜和冬雪是無辜的。
而且從剛才冬雪的話聽起來,這件事其實本來與花吟霜無關,但她卻為了保護冬雪而不惜主動蹚進渾水裡,還真是勇氣可嘉。
這讓艾敬磊忽然想起一事,記得他約莫十七、八歲的時候,有一回他在陪母后閑聊時,母后提起了不久前花吟霜病了一場,身子虛弱,母后特地命御醫賜給她一些珍貴的補藥,好讓她可以滋補元氣,想不到她一得知御膳房有一名年邁的婆婆身子骨不好,便毫不猶豫地把那些珍貴的補藥全轉送給了那位婆婆。
當時母后將這件事情說給他聽,並叮嚀他日後也要做個體恤百姓、苦民之苦的君王,那時他還心想,母后怎地竟要他向一名小宮女看齊呢!
回想起那段往事,艾敬磊笑了笑,繼續邁開步伐走向御書房。
*
幾日後的下午,花吟霜手裡捧著一碗雞湯,從膳房裡走出來。
寧陽大長公主約莫在一刻多鐘之前已經睡下了,而通常大長公主都會睡上一個多時辰才醒來。
在這段午寐時刻,大長公主特別准許她可以隨意做些她自個兒想做的事。
「好香啊,趁熱喝一定很美味!」花吟霜好心情地端著那碗雞湯,前往位於皇宮角落的一間耳房,這裡是宮中侍衛們的住所。
一名身材壯碩的男子就在屋外的一片空地上練武,他有著結實的身材,黝黑的肌膚,以及一張濃眉大眼的帥氣臉孔。
當花吟霜端著雞湯抵達這裡時,他正好也練到了一個段落。
一看見他,花吟霜沒有半點意外,唇邊還噙著一抹微笑。她早就探聽清楚他輪值的時間,也知道他習慣於沒當差的時候在屋外練武。
「順仁哥。」她開口輕喚,蓮步輕移地走了過去。
程順仁看了她一眼,將手上的長劍收回劍鞘中。
「吟霜,怎麼過來了?」
自從當年花吟霜差一點溺斃在御花園的那座蓮花池之後,她就時常出現在他的周圍。
這些年來,他早已習慣了她的出現,因此臉上看不出對花吟霜的到來有半點驚訝。
「我特地為順仁哥帶了雞湯過來。」花吟霜將那碗雞湯遞給他。
「聞起來好香,謝了。」程順仁接過那碗仍冒著熱氣的雞湯之後,豪邁地大口大口喝著。
「順仁哥今兒個沒當班嗎?」花吟霜問。
「晚上要輪值。」
「這樣呀……順仁哥真是辛苦。」
「職責所在,沒什麼辛苦的。」程順仁頓了頓,問道:「對了,聽說今兒個樂平郡主到皇宮來了?」
聽見「樂平郡主」四個字,花吟霜的腦中立刻浮現一張刁蠻潑辣的臉孔。雖然她不知道為什麼順仁哥會問起郡主的事情,但還是點了點頭。
「嗯,我也有聽說。」
「那麼郡主的表妹呢?也有來嗎?」程順仁又問。
「谷小姐?聽其它宮女提起時,是說她們一塊兒來的。」花吟霜說著,不禁回想起幾日前的事,而那讓她的眉心也不由得蹙了起來。
她不知道樂平郡主是否余怒未消地試圖想教訓她,但她平時都待在「沐暉宮」中伺候寧陽大長公主,就算郡主真想要對付她,只怕也找不到機會吧!
一思及此,花吟霜就不禁慶幸這幾日都沒在宮中遇見樂平郡主,因為她真的一點兒也不想見到那對趾高氣昂、盛氣凌人的表姊妹。
她實在不明白,她們為什麼要這樣待人?
就算她們的身分遠比其它奴僕還要高貴,也沒必要用這種方式來彰顯自己的地位和權勢吧?
真要比尊貴,當今有誰能比得過皇上?可皇上就一點兒也不會盛氣凌人、傲慢自大呀!
一想到皇上,花吟霜的心忽然掀起一陣隱約的騷動,腦中也驀地浮現那抹頎長的身影以及那張俊美非凡的臉孔。
說也奇怪,這幾日也不知怎地,她不只一次地回想起那天她偷覷皇上,結果卻不小心看得失了神的情景。幸好那時皇上沒有怪罪她的大膽冒犯,否則她可就吃不完兜著走了。
話說回來……順仁哥為什麼要問起樂平郡主和谷小姐的事呢?
花吟霜本想要開口詢問的,但看見程順仁已喝完了雞湯,她立刻拋開心中的那絲疑惑,笑問:「怎麼樣?雞湯的味道還可以嗎?」
「豈止還可以而已?簡直美味極了!」程順仁贊道。
聽見這番稱讚,花吟霜更是眉開眼笑。
「這是我親手做的呢!」
「吟霜真是好手藝。」
「因為我娘生前一直告訴我,想要當個好媳婦兒,一定得有好廚藝才行,所以我只要一得空就會學這些。」花吟霜說著,白皙的雙頰染上了淡淡的紅暈。
自從八歲那年,順仁哥救了她一命后,性情敦厚的娘便一直叮囑她絕不可以忘了這份救命之恩,要她不只得一輩子銘記在心,還得努力報答他。
娘的這些叮囑,她幾乎都能倒背如流了,自然也將順仁哥的救命之恩牢牢地記在心中,從沒有一天忘記過。
她甚至還記得娘曾經說過,倘若不是當年她還只是個八歲大的孩子,像這種救命之恩,就算是以身相許,用自己的一輩子來報答也不為過。
這幾句話,當時年幼的她似懂非懂,卻不知怎地清楚地記了下來。隨著年紀漸長,她才終於明白了娘的意思,而那幾句話也早已深植在她的心中。
她認定了自己得要一輩子報答順仁哥的恩情,也一心想著要嫁給順仁哥,當個稱職的賢妻良母。
而現在,她已經年滿十八,到了適合婚嫁的年紀,只要順仁哥開口求親,她一定會應允的。
這些年來,她只要一得空,就會來到順仁哥的身邊,竭盡所能地對他好,他應該是明白她心意的吧?
花吟霜悄悄瞥了程順仁一眼,想瞧瞧他的反應,但也不知道他是正好心不在焉,還是真的沒聽出她話中的意思,就見他的臉上沒有任何特別的反應,像是什麼也沒聽見似的。
她輕蹙起眉心,感到有些泄氣。
就在她心想自己是不是應該暗示得更明顯一些的時候,程順仁突然開口道:「雖然晚上才要輪值,但等等我就得要開始做一些準備了呢!」
「啊?真的嗎?」花吟霜立刻收起了空碗,體貼地說:「那我不妨礙順仁哥,先回去好了。」
「辛苦妳了。吟霜,如果照顧寧陽大長公主忙不過來,往後妳就別太常過來了,要是耽誤了正事,害妳受罰那可不好。」程順仁開口叮囑。
聽了這幾句話,原本還有些泄氣的花吟霜,很快又重新振作了起來,臉上也再度綻開笑容。
「不會的,多謝順仁哥的關心。」
她心想,順仁哥是因為怕她耽擱了正事,會受到寧陽大長公主的責罰,所以才會刻意不響應她的期待吧!
伺候了大長公主這麼多年,她很清楚大長公主是個寬厚仁慈的人,絕不會禁止她談論感情,甚至是反對她出嫁的。
或許下一回,她該讓順仁哥知道這一點,那麼他的心裡就不會再有什麼顧忌了吧?
花吟霜捧著空的湯碗,開開心心地轉身離開。